第50章 不過是嘴硬
一段時間的忙碌過後,商演的日子也漸漸逼近,因著要教課以及準備表演,兩人白日的時間已經全部奉獻給了工作,唯有晚上在家裡可以放鬆一會兒。
就這麼擠著時間膩歪地過日子,他的商演終於到了,這兩日天氣都不太好,綿綿陰雨,其實並不太適合這樣的戶外運動。
他的表演是在後頭,現下還沒開始,應息遲便坐在角落裡一邊看著,一邊擦拭著手邊的自行車。因著似有下雨的預兆,他準備的一些動作都沒有太大的難度。
本就光潔的自行車在他的擦拭下更是發亮,他瞟了眼台上動靜,起身開始做熱身運動。
熱鬧的廣場,就算天公不太作美,依然是人山人海。席深慢著腳步,目光巡視過不遠處搭著的高高舞台。
他很早就知道今日這裡會有一場商演,說實話,當時的主辦方本來是想邀請兩人合作,但他很果斷地拒絕了。今日過來,也不過是正好順路。
視線逡巡了會兒,並未發現那個他時至今日還是不太喜歡的身影,席深沉了沉眼眸,忽的抬頭望天。
似乎有點下雨了……
沒等他多想什麼,腳下已經不自覺走到了舞台邊,工作人員正在場下候著,還有不少在布置角落位置,席深湊巧經過,想離開時,那些壓低再壓低的碎碎念就這麼容易地飄進了他的耳里。
「每次都是這樣,活動么名號要打出去的,做么從來不肯好好做的,你說明明知道要做高危
險承重力需要大一些的運動,那在舞台上就多花點心思。」
另一人附和著冷哼:「做是想做的,就是不肯在這上面花錢的,一根筋已經掉到錢眼裡去了,只看得到利益,不想付出成本!」
原說話的那人不停地點頭來表示自己的贊同。
「你看看這種舞台質量,跳個民族舞沒準還行,這種激烈的健美操還有動作表演,我看還是省點心吧,一會兒舞台塌了是不是還得怪我們?」
話剛落就被人捂住了嘴巴:「你別烏鴉嘴,真是的……」那人說著,一邊鬼鬼祟祟往周邊看了眼,目光落到席深身上時,只停頓了一秒就繼續。
「小聲點,怕別人聽不見嗎?」
離去之前,席深聽見那人這樣壓低了聲音的氣音,他眯了眯眼,半晌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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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開始。
下方的觀眾席已經聚集了不少人,因著主持人的幽默風趣,人數有漸漸往上攀升的趨勢,應息遲還在原來的地方,要先在健美操的熱場過後才是他。
主持人的開場結束,接下來便是短暫的健美操表演,應息遲看著時間差不多,便準備去後台,怎知剛走沒幾步,自行車另一邊就被人突地握住,他身形一頓,詫異地望過去。
竟是席深。
自從那次深入談話過後,兩人便再也沒有見過,現下面對面站著,倒是奇異地有了種許久未見的感覺。
他瞟了眼台上,問:「什麼事?」
席深的手還握在自行車的柄上,聞言手指更是縮緊了些,一瞬不瞬地盯著應息遲看了幾秒后,才撇過頭。
「不要上去。」
應息遲並不太理解這樣的言辭,卻也大概猜到是發生了什麼事,因此落在席深身上的目光更為深邃起來。
席深此刻正望著遠處,內心的跳動一刻也未停,他甚至覺得自己是有些抽風了,才會這樣跑來提醒他。
但話已出口,就沒有了後悔的餘地。
「怎麼回事?」眼見著節目就快要接近尾聲,但應息遲依舊不急不緩地問道,他總覺得,席深要說的話,應該會是非常重要。
在冗長的沉默之後,席深深深呼吸,終於正眼看他:「我只告訴你舞台有問題,如果你還是堅持上去,那麼隨便你。」
說完席深便徹底撇過頭,垂目冷哼。他才不可能承認是為了他好。
話音剛落,便引起了應息遲的一陣怔愣,似是沒有想到席深會說出這樣的話一般,思緒斷片了幾秒才重新接上來,他動了動唇想回應些什麼,卻忽的聽見側方傳來一聲聲尖叫,順目望去,好端端的舞台竟塌陷。
他一愣,漆黑眼眸瞬息睜大,在離去幫忙之前,他沒忘記身邊的席深。
喉口乾澀地發著癢,他只是淡淡勾了勾唇角,似笑非笑。
「謝謝!」
跑的太快,身影瞬間便消失。席深還站在原地,掌心裡的空蕩讓他忍不住按了按酸澀眉心。
幫他?才沒有。
不過是不想看見一個傻瓜衝上去受傷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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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全部安置好的時候,應息遲已經看不見席深人影。
他垂眼看了會兒自己的腳尖,才打算著接下來該去哪兒。
商演取消,俱樂部最近也沒什麼事,授課也不是現在……
舞蹈教室?
想想似乎也有很久沒有去過了,一直都是她來俱樂部等他下班,難得今天閑空,應息遲便如此決定下來。
原本天空還陰陰沉沉有些下雨,等他到了后,竟出奇地又放晴。心情瞬間又上了一個台階,應息遲上了樓,第一眼看見的正好是她正在壓腿的背影。
除了照片,她從未在他眼前穿過芭蕾服,此刻入眼,竟是那樣的賞心悅目。
粗粗的帶子吊肩,後背正好是心型的鏤空,露出了一大截雪白細膩的美背,她側對著他,從鏡子里,還能清楚看見那些曲線玲瓏。
胸口莫名就開始熱起來,他便這樣靠在門口靜靜看著她,他想若不是同行的老師叫了聲,他大概會這樣一直沉默地看下去。
「哎,你老公來了。」
現在舞蹈教室里所有的老師都已經認識他,看見他就自動換上調侃模式,曲莘煙在那老師話落之後驚訝回頭,見他果真靠在門框上不動,長身玉立的模樣讓她漾開了笑意。
舞蹈教室里有一排凳子,曲莘煙便讓他坐在那裡,倒了杯溫水放在他掌心,無視老師調笑的眼神,淡定自若地在他身側坐下。
「怎麼突然過來了?」
應息遲微微一笑:「你不喜歡嗎?」不喜歡他給她製造的驚喜嗎?
曲莘煙怔了秒后橫了他一眼,因為運動本就暈紅的臉頰如今看來更是粉雕玉琢,在被他握住手細細摩挲了一會兒之後,才起身而去。
「坐這裡等我。」
應息遲果然是乖乖坐著,看了她一會兒后感覺到褲袋裡手機的振動,他拿出一看,是條簡訊。
「呼呼呼,你在幹什麼呀?」
明明是父親的手機號碼,卻是這樣小孩子的口吻,應息遲不用猜也知道是母親又偷拿了父親手機在玩,當下也耐著心回復。
「在外面忙,怎麼了?」
簡訊過了會兒才回來,在掌心裡的振動清晰明顯,他點開。
「唔,好吧好吧,我想你了,什麼時候回來看我呀?我前幾天差點被撞了,是那個見過的姐姐救的我。」
隔著屏幕就能感覺到母親那滿腔的小委屈,應息遲忍不住軟下心,同時也心疼,多問了之後,才知道前後。
是曲媽媽受了傷。
他微眯了眼,安撫了母親之後,正好曲莘煙已經下課,他起身過去。
「一會兒還有沒有課?」
「沒,怎麼了?」
他大概解釋了下,她立刻便焦急起來,兩人收拾好后在路上買了傷葯,匆匆回到家。
曲媽媽沒什麼事,前腳曲爸爸才幫她擦好葯剛走,大概解釋了下之前發生的事後,話題便漸漸開始轉變,曲莘煙是知道曲爸爸剛走的,於是一開口就不自覺變成了:
「媽,你和爸打算什麼時候復婚?」
話落,曲媽媽呼吸滯住,搭在膝蓋上的手指無聲縮緊。
這個問題,她已經考慮了不止一次。
但每每都無疾而終。
「莘煙……」她梗著喉嚨,發現自己竟不知該對唯一的女兒解釋什麼,唯有咳了咳,撇過臉去。
一直都知道曲媽媽心裡有很深重的心結,以往曲莘煙從未想過去觸碰,但今日不同,她想要了解這些過往,於是柔聲安撫,於是慢慢套話。
磨了很久,才讓曲媽媽紅了眼眶,甘心情願將這件事說出來。
說到底,其實就是一場手術中的失誤。
當年曲媽媽和曲爸爸吵架,那一次不同於以往,兩人因為生活中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吵的厲害,被破壞了心情的曲媽媽在那時情緒低落了很久,以至於在主持一台極為重要的手術時,出了她醫生生涯中最不可饒恕的錯誤。
本來也許還能挽救,因為她的錯誤,導致了這位病人徹底成為了痴獃兒。
那個病人不是別人,正是應息遲的母親。
而因為這件事,兩人的婚姻關係算是徹底走到了頭,即便心中有再多不舍,也還是毅然決然地去了民政局。
登記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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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扣著身前的安全帶,曲莘煙對著車內異常的沉默,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俱是沉默太久,久到車前的玻璃起霧起了厚厚一層,她餘光內見他動了動,心突然就塌了一角,湊過去抱住他。
除了對不起,她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他還沉思著,被她這樣一抱,身體僵硬了好一會兒才有反應,順勢回抱,他枕著她的發頂,悠悠道:
「別把錯攬到自己身上,」低啞的聲線,似卡了重重的砂石,「都過去了。」
說不生氣?好像很假,但他更怪的,卻是他自己。
若不是當年自己年少氣盛,非要帶著母親去海邊玩水上飛行器,結果卻又沒有盡到保護的責任,害母親重度溺水傷到了腦子。
歸根究底,還是他的錯。
相擁著比平時更為沉默,應息遲平靜過後,理智便開始運轉,他輕聲道:「現在最重要的是要讓爸媽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談話,主要是爸這裡,要做好工作。」
曲莘煙點頭,接話:「那要不現在去吧,順便買點媽喜歡吃的帶過去,她肯定會很高興。」
才不告訴他是偷看到了他的簡訊,發現媽想他了。
應息遲拉開她一些,對視間微笑升起。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