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帝王評析

這時喬峰對段譽說道：「賢弟，你知道為什麼把段延慶叫段叔叔嗎？」

段譽道：「段伯父和我父親是堂兄弟，比大哥你高出一輩，你叫他叔叔，也是應當。」

喬峰搖搖頭道：「誠然如此，但是更重要的是因為你。段段叔叔本是大理國的皇太子，當年他父皇為奸臣所弒，他在混亂中逃出大理。二十年前他終於學成了武功回來，卻發現大理國的國君段正明是他堂兄。當時他雙腿殘疾深受重傷，掙扎著一路來到天龍寺外，指望他的親叔父枯榮大師能為他主持公道，哪知枯榮大師正在坐枯禪，他又不敢向別人吐露自己的身份，只得爬到寺旁的一株菩提樹下等待。可是他全身高燒，各處創傷又是疼痛，又是麻癢，實是難忍難熬，就想在菩提樹上一頭撞死自盡了事，誰知他卻遇到了一位白衣觀音…….」

喬峰正說到這裡，刀白鳳突然臉色一變，急忙打斷了喬峰的話：「喬大俠，別說了下去了，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知道了這些事請的，但是請念在你是譽兒的結拜大哥的份上，請你別說了好嗎？我給你磕頭，給你磕頭……」說著就一下跪倒在喬峰的跟前就要磕頭。

喬峰哪裡會想到這種情景，見刀白鳳要給自己磕頭，這可是自己的長輩呀，哪能給自己下跪磕頭，趕緊扶住了她，段譽也上前扶自己的母親。

「碰！鐺！」段延慶丟下自己的雙拐，也突地跪在喬峰的腳下，不住的磕頭，嘴上還說著「喬峰，不，喬總，求您別說了，我什麼都不要了，只指望跟著您鞍前馬後，誓死效忠。」段延慶又轉過頭對一旁的刀白鳳說道：「段夫人，你別生氣，剛才是我信口胡說，我哪裡會有這麼英俊乖巧的兒子。」

喬峰這頭還沒有扶起刀白鳳，那頭段延慶又開始磕頭求情了，他見段譽也上來扶刀白鳳，就彎下身扶段延慶，嘴上連忙說道：「段夫人，段叔叔，您們都起來了，喬峰答應你們，不說就是了。」

刀白鳳也沒有想到段延慶會下跪為他們之間的那個秘密求情，剛才還懷疑是段延慶給喬峰說了那個秘密，現在看來喬峰可能是通過其他途徑知道的了。聽到喬峰答應不再說下去，這才在兒子的攙扶下站了起來。

段延慶聽到喬峰的話，嘴上連連道謝，接過喬峰幫忙撿起的雙拐「站」了起來。

喬峰本想幫助段延慶和段譽父子相認，現在看來是不可能了，他也知道這樣會傷害刀白鳳。熟悉原著的他，也知道刀白鳳即便是當初背叛了段正淳，她心裡也還是深深地愛著段正淳。看到此事如此收場，他只得在心裡苦笑，驚嘆於刀白鳳那不可思議的愛，同時也佩服段延慶對刀白鳳無私的保護。

刀白鳳站起身來，看著蹣跚而立的段延慶，感激朝他一笑。

段延慶哪裡想到刀白鳳會對自己笑，心裡感到一陣滿足，頓時覺得認不認這個兒子也無所謂了，只要這個曾經幫助過自己的女人開心就好。段延慶一生孤苦，二十年因為這個女人，他重拾信心，現在也是因為這個女人，他又知道世上有一個自己的親身兒子，喜悅滿懷，實是難以形容，只覺世上什麼名利尊榮、帝王基業不過如浮雲般虛幻。他又想到段正明無後，等段正明和段正淳死後，這大理國的皇位，卻會落到自己兒子的手中。自己雖不做皇帝，卻也如做皇帝一般，一番心愿總算是得償了。現在的段延慶終於是放下了心中所有的恩怨，感激地看著喬峰這個粗獷剛毅的漢子，決定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他今日之恩。

這時段譽突然對刀白鳳說道：「母親，到底是什麼事情？您和段伯父之間？您不叫大哥說，那您就告訴我。」

刀白鳳看著眼前的兒子，知道事情已經發展到這個地步了，段譽不奇怪那才叫怪了。喬峰叫段延慶叔叔，又說道菩提樹下那事，她就估計喬峰知道了所有的事情。雖然吃驚於喬峰為什麼知道這些事情，但是眼下還是不宜問他。既然喬峰現在答應不再說這件事，她雖沒有去過中原，卻也知道北喬峰是個襟懷坦蕩之人，那麼他日後必然也不會悄悄告訴譽兒了。至於段延慶，憑他剛才的表現，料想他也會守口如瓶。從譽兒之前聽到的自己、段延慶和喬峰之間的話來看，譽兒最多也就是懷疑自己和段延慶之間的關係。刀白鳳仔細權衡了一下，就對段譽解釋道：「譽兒，這事情，是這樣，當年我見到你段伯父深受重傷，就幫他找了大夫治療，事後才知道他是我們的大對頭，我怕你父親和你伯父段正明知道此事，就一直隱瞞了下來。」

段譽道：「原來是這樣呀，段伯父也是可憐之人，母親您心懷仁慈，這是大功德，想必父親也是不會怪罪你的。」段譽覺得這件事不可能這麼簡單，不然母親也不會那麼慌張的向大哥求情。不過既然她都這樣說了，自己也只有相信她的話。段譽一想起段延慶剛才說自己是他的兒子，心裡就感到一陣后怕，如果真是那樣的的話，以後怎麼面對自己的父親段正淳呀。段譽內心深處更願意相信母親的解釋、相信段延慶是滿嘴胡說。

喬峰、段譽、段延慶回到段王府已經是子時三刻了，他們都是輕功來去，段王府沒有一個人知道。這一晚段譽註定是睡不著的，他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擔心，直到凌晨才昏昏地睡去。

第二日，段正淳帶上段譽去見段正明，這是昨晚宴會上段正明吩咐的。段正淳見到段譽一臉疲憊的樣子，關心地詢問緣故。段譽自然不能說昨晚的事情，就拿出了思戀王語嫣這個借口。段正淳從自己的護衛那裡也知道了段譽喜歡王語嫣這件事，無奈地苦笑父子二人都難過情關。

段正淳父子來到大理國皇帝段正明的寢宮，只見段正明頭上已剃光了頭髮，頂門上燒著十二點香疤，穿著一身僧侶裝。

段譽吃了一驚，叫道：「伯父，您……」

段正明道：「那日在天龍寺抵禦鳩摩智，師父便已為我剃度傳戒，此事你所親見。」

段譽道：「是。」

段正明說道：「我身入佛門，便當傳位於你父。只因其時你父身在中原，國不可一日無君，我才不得不秉承師父之命，暫攝帝位。你父雖回大理二十多日有餘，可我又私心地想以長輩的身份再見你一面，以後最為出家人就再也沒有家人了。」段正明膝下無子，一直疼愛段譽，見到段譽從中原平安回來，心裡才放下最後一絲顧慮。

段譽回道：「伯父，即使您出家為僧，在譽兒心中，您依然是我最敬愛的長輩之一，也是大理人民心中最好的皇帝。」

聽了段譽的說笑，段正明開心地笑了起來。

這時段正淳卻苦笑道：「皇兄你倒好，享受佛門清凈，就把這重擔壓在了我的身上。」

段正明笑道：「為兄早有此打算了，你就接下這副擔子吧，為了我們段家，為了大理人民。」

段譽笑著對段正明道：「伯父你都剃度出家了，父親就是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呵呵。」

段正明突然正色地段正淳說道：「正淳，你做皇帝須牢記三件事，第一是愛民，第二是納諫，第三是不可擅動刀兵。」

段正淳拜跪在地回道：「臣段正淳遵旨。」

段正明道：「另外，你還要警惕一個人。」

段正淳道：「段延慶？」

段正明搖搖頭道：「不是他，我的皇位實是竊取他而來的，他雖窺覬於大理皇位，但他為惡江湖無百姓支持，又無大臣支持，料他也翻不了天，因此他不足為慮。」

段譽聽段正明如此說，想到大哥喬峰昨晚說的話，暗道這「惡貫滿盈」段延慶還真是大理正主。昨晚從玉虛觀回來后，他心中就充滿了疑惑和擔心，現在只要一提到段延慶這個名字，他就會非常關注。

段正淳聽大哥說不是要警惕段延慶，他就實在想不出究竟是誰能讓大哥在退位之前還如此忌憚。段正淳疑惑地向段正明道：「那是誰呢？」

「喬峰！」聽到這個名字，段正淳和段譽臉現驚訝之色。

段正明繼續說道，「據探子回報，喬峰是中原武林第一大英雄，在江湖上有很高的威望，雖然最近他被一些人懷疑是契丹人，但是這依然不能否認他帶眾抗遼的光輝事迹。不過自從杏子林事情后，他的行事風格已和過去大相徑庭。他殺白世鏡和馬夫人，是因二人殺害了他的兄弟馬大元；他廢丐幫徐長老和全冠清，是因二人參與陷害了他。這些做法都和過去的他完全不一樣，過去的喬峰非常仁慈，只要是兄弟，即便害了他，他也會寬宏大量的饒恕，這就如那日杏子林丐幫幫眾叛變，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懲罰那些叛變的幫眾。四大惡人為禍江湖，人人得以誅之而後快，喬峰卻不管別人的看法，收服四人為他效力，可謂是怪邪至極。我分別用八個字來評析杏子林事件前後的喬峰，之前他是仁慈坦蕩、正氣磅礴；之後他是愛恨分明、亦正亦邪。」

「如果我是一個普通人，那麼不管是之前的喬峰也好，之後的喬峰也罷，我都無所謂。但是作為一個帝王，我就只喜歡仁慈坦蕩、正氣磅礴的喬峰，不喜歡愛恨分明、亦正亦邪的喬峰了。正是喬峰收服段延慶這件事引起了我的警惕和忌憚，我且大膽猜測，要麼喬峰是想幫助段延慶複位，要麼喬峰是想利用段延慶的身份自己來做皇帝。喬峰武功高強，降龍十八掌威震武林，聽說他現在又自創更加強大的天龍掌；喬峰有勇有謀，帶幫眾多次打敗遼**隊，在杏子林更是快刀斬亂麻地處理了丐幫叛亂的事情；喬峰甚至還有未卜先知之能，我聽說阿朱能和阮星竹相認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僅憑這三點以上，我覺得不論是喬峰想幫段延慶複位，還是他自己想當皇帝，都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我們必須想一個辦法來對付他。」說到這裡，段正明看著面前的段正淳和段譽，等待著他們的反應。

段正淳和段譽前面聽到到段正明對喬峰調查和評析，二人都覺得很有道理，但是當他們聽到段正明後面的猜測時，段譽急忙跪倒在地，對段正明說道：「伯父，我大哥絕不是這樣的人，他收復四大惡人絕對只是想度化二人，這與佛門普度眾生是一樣的。」

段正淳面色凝重、眉頭緊皺，向段正明問道：「大哥，你說得很有道理，殺了他？他武功高強，我自認不是他的對手。」

段譽望著段正淳，生氣地說道：「父親，您怎麼也這樣說大哥，伯父說大哥是因為他都是從探子傳回來的信息中分析出來的，其實不一定正確。可是您是見過大哥的呀，他幫阿朱、阿紫妹妹和我們一家團聚，還幫助您擊敗段延慶，對孩兒也是一路照顧。您，您這是忘恩負義！」

段正淳喝道：「譽兒！你怎可這樣說為父，這些事請我也是知道的，自是很感激他喬峰。但是無論怎麼說，我們都以國事為重，他喬峰畢竟不是我們段家之人，誰知道他收服段延慶到底是何居心，我們不得不防。」

段譽被段正淳說了之後，心中不服，暗道大哥絕對不是這樣的人。其實段譽本來就對為官、學武之類的事情不感興趣，一年之前離家出走，就是因為段正淳逼著他學武功。段譽心裡這樣想著，也是因為喬峰是個重情重義的大英雄，本不想當官當皇帝的他，倒願意把皇位讓給喬峰。

這時段正明突然哈哈一笑道：「你們呀，不知道該怎麼說你們才好呢，本來都是聰明絕頂之人，我說是對付他，可不一定要殺他呀。既然喬峰愛恨分明，那麼只要對他好的人，他也會知恩圖報。我這裡倒有一個萬全之策，現在說給你們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