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開門揖盜

第三十七章 開門揖盜

看見汽車時沈春麗才不得不嘆服,鳩山壽行並沒有一味裝大,自信確實有道理,來迎接居然是軍車!司機穿著少尉制服,而副駕駛位置上坐的,居然是個扛少校軍銜的副官!對於他口中的邱先生熱情洋溢,連稱均座有要事,無法親自前來。

對話很簡單,沈春麗也不知道所謂的均座是個什麼東東,估計跟施盛仁一樣,吃人飯不拉人屎,拿中國的俸祿幫日本人幹活。她在心裡憤怒地感慨:作為日軍大佐、資深情報人員,鳩山壽行居然可以在重慶出入自如,而且乘坐高官的專車,小鬼子對國民黨的滲透,簡直匪夷所思,叫人哭笑不得,難怪國民黨屢戰屢敗!

反過來說,如果國民黨內部、尤其是高層,能夠與前線奮勇殺敵的將士一心一意,同仇敵愾,中國也不至於敗得的這麼快,抗戰也不至於進行的如此慘烈。剎那間,沈春麗深深敬佩日本鬼子舉國上下一條心的民族精神,沒有這一條,他們怎麼敢興風作浪?

鳩山壽行的手下並沒有跟來,送他們上車后就像幽靈一樣消失在夜色中。起初沈春麗還遺憾沒有看到此人的臉,後來又自失地一笑,看見能怎麼樣?難道明天向國民黨舉報?

有掛著軍牌的高官專車護送、有少校副官應付一切,汽車直奔重慶南山。不用說一路上的哨卡形同虛設,鳩山壽行簡直像來此訪問的外交官,不無得意地悄悄告訴沈春麗:

「我們去找鄭元龍先生!」

過了沒多久,汽車駛入一個戒備森嚴的街區,居然有不少路燈,稀稀拉拉的建築彼此距離很遠,但從外觀和格局看相當豪奢,估計是達官貴人們的居住的地方,不但進出口有哨卡,馬路上還不時有荷槍實彈的巡邏隊。

最後汽車在一棟沒有開燈的小樓面前停下,副官屁顛屁顛下車去跟門房溝通,也不知嘀咕些什麼,很快小樓里的燈亮了,副官回來時眉開眼笑地幫鳩山壽行拉開車門:

「邱先生,我只能把您送到這兒,您請!」

沒心情聽馬屁嗑,也沒必要等鳩山壽行給自己開門獻殷勤,沈春麗自己下車,無意見發現鳩山壽行好像重賞了副官和司機一筆小費,兩個無恥的傢伙樂得像哈巴狗似的,如果有尾巴肯定能搖出花來。

還沒等汽車離開,院里路燈都亮啦,穿著考究西裝大衣、拎著手杖大踏步走來,瞧臉色就知道他不爽,相當不爽。在大門台階上站定,居高臨下掃了鳩山壽行,看起來準備的不是下馬威,而是開門揖盜,拿手杖指指小樓:

「請!」

既沒稱呼也沒寒暄,就一個字!簡直太不給面子啦。而且鄭元龍畢竟也是客人,主人在哪?沒想到鳩山壽行一點神色如常,扯扯衣領笑嘻嘻地道:

「深夜打擾,還請鄭先生見諒。」

同時還沒忘了招呼沈春麗,於是鄭元龍在前,沈春麗居中,鳩山壽行隨後,三個人互相不搭理,急匆匆進了小樓,而身後院子里的路燈隨即熄滅。樓裡面的陳設相當豪華,難怪傳說是孔祥熙家的別業,果然名不虛傳。幾個睡眼惺忪的僕人垂手而立,等待招呼客人。

氣派十足的鄭元龍把手杖一揮,徑直打發走了!至此沈春麗才明白,主人不在。鄭元龍自己動手推開後門,原來別有洞天,小樓後面如花果山一般,懸崖瀑布齊全!

鄭元龍再次帶頭走到後院中間巨大的養魚池附近,瀑布噼里啪啦聲音極大,可以掩護機密談話,沈春麗正好奇地打量,鳩山壽行卻主動開口:

「鄭先生,我碰到了意外,冒昧打擾實屬不得已。請諒解。」

言辭懇切態度謙卑,他善於玩這些。不曾想鄭元龍卻是茅房裡的石頭——又臭又硬,刷一聲回身,冷冰冰地道:

「鳩山先生,事可一不可再。帶你進來,我做到了;帶你出去,我也會做到。請你懂得收斂。」

鳩山壽行舔舔乾裂的嘴唇,依舊不急不躁:

「鄭先生,您岳父早已離開,相信您也知情。尊夫人在醫院,接受最好的治療,估計您也得到了消息。我絕對不會欺騙朋友,今晚確實有不得已的苦衷。」

高橋康城和高橋洋子被扣押的屈辱,鄭元龍本就十分不滿,如今又聽鳩山壽行提及朋友二字,不由得怒火中燒,冷哼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答應的我做到,我沒答應的別逼我答應。您在重慶的一切活動我不會參與,原來就與佐佐木石根先生有過共識,現在出爾反爾你怎麼解釋?」

估計怕受連累,其實也可以理解,經山壽行畢竟是日本特務,果真被軍統在孔祥熙的別墅里活捉,到時候鄭元龍沒法子跟主人解釋。

鳩山壽行仍舊客客氣氣:

「確實是我的錯,請鄭先生諒解。」

說完上前深深鞠躬,鄭元龍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揚手不打笑臉人,到這份上他也無可奈何,只好轉換話題,語氣照舊不善:

「原來說好,這次行程最多五天,如今早已過了期限。鳩山先生,我明人不做暗事,現在當面告訴您,後天必須啟程。你和你的人準備好,我走;你和你的人沒準備好,我也走。」

帶著國民黨負責戰略規劃的少將文韻叛逃,失去鄭元龍的保護還得了?一路上怎麼逃避檢查?沈春麗吃了一驚,鳩山壽行還沒見到文韻,一切細節都沒商量,後天走怎麼行?她剛想上前緩和氣氛,鄭元龍已經轉身大踏步離去,丟來兩句安排:

「你們住三樓,瀑布下面是防空洞。」

意思是如果碰到轟炸,可以在防空洞躲避。客人上門,好歹不濟也招呼一下,如今連茶都沒喝一口就被丟在後花園,太難堪了。而且這種安保嚴密的深宅大院,住進來確實保險,但鳩山壽行也失去了指揮外面的渠道,還怎麼完成任務?

再說任何時候都不能低估鄭元龍的強悍,他說後天走基本就不會更改。時間如此緊迫,能來得及與文韻達成協議嗎?沈春麗有些著急,她也不知道現在任務進行到哪一步,悄悄望望鳩山壽行,希望他能稍微吐露一點情況,誰知鳩山壽行好整以暇地走到瀑布邊,伸手試試濺落的水珠,渾不在意地道:

「沈小姐,今晚可以睡個安穩覺啦。」

大概覺察到沈春麗著急,又走近幾步笑著道:

「後天啟程,完全來得及。沈小姐別擔心。」

神神秘秘故弄玄虛,沈春麗心裡不由得有三分怒氣,你不說我還不想問哪?天塌下來砸個兒大的,佐佐木石根將來追究責任,也是鳩山壽行頂著,關我屁事。

今天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兩人的體力腦力已經消耗殆盡,實在沒心情繼續商量,默默回到樓里才發現,鄭元龍根本沒等他們,估計早躺自己床上做春秋大夢啦。而僕人們一個不見,沈春麗和鳩山壽行面面相覷,不約而同想起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按照鄭元龍的交代來到三樓,所有房間都大開著門,整個樓層只有他們兩個,講究生活的鳩山壽行原計劃弄點吃的喝,看到這情形無奈聳聳肩攤攤雙手,跟沈春麗道聲晚安泱泱去休息。

從傍晚出門,先躲轟炸,再碰到施盛仁死亡,再找支援站,再等待人馬救援,在野外灌木叢里足足折騰四五個小時。把手槍壓在枕頭底下,躺下后沈春麗感覺渾身酸痛,肚子咕嚕咕嚕直叫。

太餓啦!

她計劃再堅持一分鐘,如果肚子再叫就起身搞點吃的,哪知道念頭還在腦海中,睡魔一巴掌就把她打入黑甜的夢鄉,睡得人事不知。

早上七點,薄霧中陽光隱隱,難得的好天氣!來重慶這麼久,第一次可以期望見到太陽,加上休息的很好,沈春麗感覺心頭的陰霾都為之一清。她早早就爬起來,因為習慣,更因為餓!

簡單洗漱完畢時鳩山壽行也出現,兩人彼此對望一眼,心有靈犀雙雙直奔廚房,僕人們正準備早餐,沈春麗不管三七二十一,端起兩盤麵包花捲、拎起咖啡壺返回客廳,不顧僕人們竊笑,就著幾根香蕉和鳩山壽行狼吞虎咽祭奠了五臟廟,感覺爽極啦。

肚子里有了底兒精神也跟著振奮,鳩山壽行帶著沈春麗返回三樓,罕見地嚴肅:

「沈小姐,拜託你檢查一下武器。」

為什麼?

難道在這裡跟鄭元龍干一仗?

那豈不是壽星佬上吊——活得不耐煩?

應該不可能!但鳩山壽行沒解釋,從后腰拔出自己的手槍放在桌子上。沈春麗也沒問,立刻返回房間拿來自己的手槍,坐桌子邊開始拆卸。兩把槍都是蘭州拉麵館那人昨晚送的,勃朗寧牌。槍是好槍,但長時間沒用確實得好好擦拭一遍。

忙活一會沈春麗才注意到,鳩山壽行站在窗前,好像正在觀察院子,她好奇起略略起身望一眼,原來鄭元龍在花園中央的噴水池旁打太極,在她這個格鬥高手看來,動作還行但水平一般,不值得一看。

而鳩山壽行的臉,則陰測測的。

又打什麼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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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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