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宣戰
葉得臣下面便極力說道,先前是被俘後為了皇宋國家立場而不屈的,本來就沒指望活著回來,但現在去「海西拂菻蠻族」那裡擔當如此重要的外交使節,他怕和對方的國主皇帝難以溝通,貽誤大事,豈不恨哉?
可這群人哪聽葉通判的種種,強行將國書、印信等一股腦塞給他,葉通判坐在肩輿上被人強抬著出營,大哭走到了僅有二十古里開外的「拂菻御營」前。
雪霽后的羅馬軍營內,營帳齊整,道路縱橫,白煙股股。騎兵、步兵正在熱火朝天地互相練習陣隊和搏殺之術,而射擊軍們正檢查著火器有無故障,整個營地內殺氣騰騰摩拳擦掌。
冷風吹到葉通判的臉上,但覺僵硬不堪,他低著頭走下肩輿,見到了中央校場前那座龐大的御營,上面豎著的雙頭鷹旗標正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朕欲和皇宋大公平王結為秦晉之好,兄弟之盟,可以嗎?」黃金御座上,高文穿著修長的金線長袍,戴著莫諾馬赫皇冠,在衛士的環繞簇擁下,對著階下面如死灰的葉通判如此問到。
「如此......最妙......」葉得臣憋了半天,才冒出這麼句來,和他先前被俘時怒髮衝冠言詞無礙的形象大相徑庭。
「然則朕懼大公平王以和談為誘餌,實則是要吞滅伊斯法罕和君士坦丁堡,葉通判官你是朕的老朋友了,不知道對此有無可靠的承諾?」
「陛下千萬安心,我皇宋泱泱大國,豈可失卻誠信,那不是貽笑天下嗎?」葉得臣急忙順勢而上。
「哦......」皇帝面露憂色,用手摸著鬍鬚,「可葉通判不是說,皇宋萬騎並進,更迭交戰,宛如人使胳膊那樣自如嗎?」
「小誇張,小誇張。」葉得臣強笑,汗水從耳邊滲出。
「還有十萬橫磨劍和雷火銃,連發起來勢不可擋?」
「略有,略有。」
「更有橫山鐵鷂子鐵跛子,視羅馬軍陣如同兒戲般?」
「葉某風聞,風聞而已。」聽完通譯后,葉得臣的汗徹底蓋不住,噼噼地往外直冒著,連華服都印染一大塊,這在冬季可是罕見的。
「還有六丁六甲,公平王不是拖延時間,用其自國內連夜運送十萬大軍來,再撕毀條約擊滅朕嗎?」高文臉上突然出現戲劇般的恐怖表情,聲音也十分專業地顫抖起來。
惹得帷帳后的聖妹也覺得頗有意思,忍俊不禁。
「那不過是些巫醫神棍捏造出來的不經之談,簡直荒謬!」葉得臣收斂汗水,仰面正色扔鍋道。
皇帝哈哈笑了幾聲,眉頭擰起,重新收回探出的身軀,若有所悟地對葉得臣說,「那麼,葉通判這次前來是不是就是要譴責我方攻佔阿穆爾城的舉動呢?」
「沒錯,雙方正在和議階段,這樣的舉動怕是不妥。」
「可阿穆爾城在原本的和議文本內,本就屬奧克蘇斯河的西側,也隸屬於大呼羅珊,朕取之沒任何錯誤。」皇帝如此說道。
葉得臣還準備迂迴抗辯,這時候高文突然舉手打斷了他,代之以嚴厲詰問的語氣:「回去告訴大公平王,既然他覺得朕攻佔阿穆爾不妥,而朕又和他意見相左,那就不要往來使節、交涉文書,白白耗費精力和時間——朕已做好決戰的準備,也不準備和他締結和平,痛痛快快一決勝負,決定在這片土地上的民眾到底應該奉誰的號令,這樣最好!」
「陛下!」葉通判大驚失色,居然上前準備強送國書,希望高文能閱覽。
但皇帝沒有絲毫如此做的興緻,而是把先前的國書拋在階下,「若貴方需要宣戰法理,先前朕簽署的和約副本就在這裡,裡面有行小的註釋,說得非常清楚,若五日內大公平王仍不退回奧克蘇斯河,雙方的停戰自動作廢,將重新視彼此為仇讎關係!」
「註釋,註釋......堂堂國書,豈有如此道理?」葉得臣也怒起來。
「羅馬的法律,條約里的註釋足可涵蓋整個文本,當然可以將文本作廢。」高文揮手解釋說,雖然這個招數他是和威尼斯人學習來的。
葉得臣口舌如冰結般,接著皇帝連珠炮問他一件事情,如利刃般直插心臟,「朕在虜獲宋軍的行裝里,發現許多農藥、種子、農具,到底是何目的?」
結果葉得臣死也不答,於是高文當即用洪亮的聲音宣布雙方外交破裂,此後將以決戰代替任何交涉:
「朕,羅馬帝國巴塞琉斯,君士坦丁堡的統治者,兩片海洋和陸地的擁有者,全羅馬公民的守護者和慈父,安天御傘的持有者,法律和公義之劍,高貴的巴塞麗薩之夫君,高貴的奧古斯都之父親,色雷斯、馬其頓、帖撒羅尼迦、莫利亞、克里特、摩西亞、薩瓦、達爾馬提亞、卡林西亞、伊庇魯斯、克里米亞、呂底亞、比提尼亞、奇里乞亞、聖海諸島嶼、塞普勒斯、安條克、的黎波里的領主,喬治亞、大亞美尼亞、希爾凡、哈迪亞、阿勒頗等諸公國、埃米爾國之宗主,巴格達哈里發、巴里教皇之友,伊斯法罕宮廷監護人,在此對無故入侵呼羅珊地區,挑釁攻擊和平秩序的宋公平王宣戰,叫他準備好所有的雄師和武器,就在這莫夫城下,堂堂正正分出個勝負來。
拿出瓦良格人般角斗的勇氣來,來決定大家的生死存亡,這是最公平最神聖的行為。」
「海西蠻夷,全不通道理,海西蠻夷,全不通道理!」葉得臣的小情緒也勃發了,索性怒斥大罵起來,但一群披著重甲的衛士湧上來,在皇帝宣讀完后將其拖出了御營外,強迫把他摁在肩輿上送走,把宣戰的金冊詔書塞入他的懷中,葉得臣在輿上尤怒罵不絕,「海西蠻夷,沐猴而冠,全無人倫,禽獸不如!」
葉得臣歸營后,大公平王全軍普通將士莫不義憤填膺,要誓死和背信之敵一戰。但高層們又開始了日常,趙良嗣大罵葉得臣毫無使臣能力,只能負氣而動授人話柄;而呂頤浩則指責趙良嗣賣主求榮,搞得外交如此被動;葉得臣又上書稱若不是郭藥師和王顯宗扒毀河堤,怎會讓民心反逆如此,局面被動如此?而童、劉二位元老則威脅葉得臣,如此攻訐兩位已殉國的高級文武官員,是何道理?
最終還是童貫有鬥爭經驗,「諸位不必爭吵,牝雞失雛而已,敵方始終就沒有和我軍談判的意思。為今之計,必須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