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滾開
余婉,余家嫡出大姑娘,年芳十七,正所謂人如花嬌,說的可不就是這個年紀。
墨緋眸色微冷,然她看著余婉,卻無聲地笑了起來,意味深長地瞥了青松先生一眼,她倒不曉得,原來青松先生出自余家,還是老祖宗,約莫整個紫禁城知情的人都在少數。
大夥知青松,卻不知青松先生到底姓名何許。
「余大姑娘說笑了,姑娘可是高門貴女,哪裡是我一匠人能堪比的。」墨緋不知其來意,故而言語保守。
余婉微微一笑,並未因這試探而不悅。
青松先生品了口茶,感受到茶香在舌尖綻放開,他長吁一口氣道,「什麼高門,算到祖上幾代之前,那也是尋常百姓罷了。」
說完,他銀白鬍須一抖,眼一亮,「聖手大人這一定有諸多不輕易視之的絕世墨丸,不知老夫可否有幸一睹?」
話都說到這份上,墨緋也不是那等扭捏之人,她點點頭,微頷首,就對身邊的苦媽吩咐道,「領青松先生去書房一觀。」
聞言,青松便笑的更開懷,他竟絲毫不余婉,跟隨苦媽就下去了。
整個花廳里,這下只餘墨緋與余婉。
才近身伺候墨緋的婢女斜雨低眉順眼的為兩人添滿茶盞,又退至陰影處,悄無聲息,讓人察覺不到。
墨緋未曾開口,她微微翹起小指,無名指墊著點茶盞底,小小的呷了口。
余婉淡笑。開口道,「九皇子妃,比我想的還要嬌俏。又有一身的本事,也難怪能引的九皇子的心。」
這話若是從安慶嘴裡說出來,就一定不好聽,可余婉口吻中不帶偏頗之色,尚可入耳。
墨緋一挑眉,「余大姑娘謬讚了,緋可當不得。」
余婉忽的低低一笑。她垂著眉眼看裙裾上的暗紋,狀似不經意的說道,「九皇子那般少有的男兒。那等相貌就是整個紫禁城都是少見的,莫說不知多少閨中女兒芳心暗許,就是連……」
她抬頭看著墨緋,「安慶公主。那也是心有慕艾。」
「誰也沒想到。皇子正妃之位,竟是落到聖手大人的頭上。」
聽聞此話,墨緋皺眉,她心頭並無多少波瀾,畢竟在雲離那邊,太子連想娶個男后的事都乾的出來,這點不合綱常的打鬧,已經不算什麼了。
況。安慶與當朝幾位皇子,並無血緣關係。聽聞,便是連宗室玉碟,安慶也沒上的,空有一個公主的名頭,又得皇后的歡心,未免日後女兒外嫁,牽腸掛肚,自然是留給自家人為好。
「先不論安慶的心思,是否於理不合,就說我那貴為皇后的姑母,余家幾位姑娘中,也就安慶最得臉,起先哪,皇后還在幾位皇子中挑選,畢竟這幾位皇子哪個不是想討好皇后,只恨不得成為皇后的親兒子,安慶可謂是滄海明珠,要什是得不到的?」
「豈料,九皇子回朝,多年不見得質子皇子,竟也長成了那等叫人驚艷的高雅風流模樣……」
余婉語氣頓了頓,又問道,「聖手大人已經見過皇后了吧?」
墨緋點頭,面無表情。
余婉手捻帕子,壓著嘴角,譏誚地笑出聲來,「阿婉說了那麼多,不知聖手大人可是明白?」
墨緋略一思量,就勾起嘴角,「安慶眼見九皇子最有可能成為九五之尊,想做這正妃之位,指不定過個幾年,就又是一個余皇后,一個皇子,那是有一位正妃,四位側妃,餘下不論。」
墨緋本就不是蠢笨之人,「所以,未來的九皇子側妃之一,余婉姑娘,你今日可是打著讓緋出頭,甘心情願被你當槍使?」
余婉就喜歡和聰明的人說話,她搖頭道,「小女子一受祖蒙蔭的姑娘家,最是賢淑不過,槍啊棒的從來不碰。」
墨緋可不相信余婉沒利用她對付安慶的心思。
「阿婉最是欽佩有德之士,不忍見聖手大人被人白白算計罷了。」余婉依舊聲柔笑暖。
墨緋冷笑一聲,復又端起茶盞,送客的意味明顯。
余婉起身斂衽行禮,「今日多有叨擾,來日春花燦爛之時,阿婉下帖子給聖手大人邀約踏青,還請大人莫要推拒。」
墨緋點頭,今個才到三月,春寒料峭,待春花燦爛,還有段時日去了。
斜雨機靈地站出來,得了墨緋的示意,就領著余婉出花廳。
墨緋神色莫辨的在花廳又待了會,晦暗的陰影覆蓋在她裙裾邊擺,落下或深或淺的斑駁,平白添了幾分的清冷。
不多時,苦媽來稟,已經送走青松祖孫二人,余婉那一番話,她也聽斜雨說了,故而頗有擔心。
觸及這樣關切的眼神,墨緋心頭一暖,那點冷意瞬間從她指尖退去,「苦媽莫憂,若尤湖有心,這一應的事,他都能應付下來,若是無心,這南齊又哪裡值得我留念,解了兄長之危,我自然還是要回外祖家的。」
見墨緋想的明白,苦媽這才略一點頭,「姑娘若要嫌老身多事,只是這世間男女之事,多半都是心歡喜時,你萬般不好,都是好的,不歡喜了,再多的好都是不好了,世人對女子多有苛刻,身為女子,歸宿是很重要,可也不是最重要,老身一直覺得姑娘制墨時,那便就是最好的。」
這樣的話,原本是家中長輩對晚輩提及點化,墨緋曉得,苦媽是真心實意,若不然她一下仆自居的,哪裡會說這些。
她也懂,苦媽說的,也是她一直秉行的,她時時都在提醒自己,不要讓尤湖在她心裡進駐太多,她將自個的心,大多分攤給了制墨,唯有這樣,在余婉說那些話時,她才不會像旁的女子那邊,吃味嫉妒的失了冷靜去。
墨緋的日子,從玄朱坊品墨會後,又清靜了下來,對於那等萬般求墨丸的帖子,她不予理會,每日在制墨、練字、閱卷之中就過了。
這樣,待到四月,真的春花燦爛之時,她看著白鷺手上,明顯穿著顯緊的春衫,不得不承認自己被皇子府的廚子給養出肉來了。
而在這些時日里,夜鶯更是忙的腳不沾地,蓋因琳琅閣暗中的扶持,玄朱坊就如雨後春筍般,遍布南齊。
文人雅士,談及墨丸,第一的當屬玄朱坊。
夜鶯根本不滿足於此,她曉得墨緋的志向,通過琳琅閣聯繫上大殷的玄朱坊,將兩個王朝的連成一張網,不知不覺間,就得到了很多有用的消息。
諸如,墨緋就曉得大殷的明月已經登基為帝,可那位子坐的並不安穩,蘭后攝政,兩親母子彷彿一夜之間就生了隔閡出來,再不復往日的親密。
至於雲離那邊,有墨玄幾人在,操持玄朱坊更為順利,神不知鬼不覺的時候,就已經成為晉安太子手中一柄利器。
對這點,墨緋不太滿意,她原意是想讓玄朱坊成為自個兄長的後路,哪知晉安太子插手進來,生生分了她的權去。
不過,她如今人在南齊,那也是鞭長莫及。
五月的時候,朝中傳來消息,說是九皇子在境外大捷,不日就要班師回朝。
一時之間,整個紫禁城風起雲湧,幾位皇子間暗潮湧動,竟隱隱結成一片,共同對抗九皇子的架勢。
就是安慶公主,都安分了下來,被余皇后拘在宮裡,並不能外出。
余婉倒是又到皇子府來過一次,給墨緋帶了些女兒家喜歡的小玩意,自製的胭脂水粉等,順便打探九皇子確切回朝的日子。
墨緋收了禮,卻並不回答,她曉得余婉是心急了。
尤湖是在五月下旬的一個晚上突然出現在正房,那當墨緋剛好沐浴出來,一頭青絲還在滴水,她穿著單薄的白色綿綢小衣,束腳燈籠褲,鬆鬆垮垮的用一根細帶系在腰間,偶爾抬手動作間,能見欺霜賽雪的腰身那一點的猩紅暖玉玉環。
白與紅,極致的對比,當真是勾人。
這天漸熱了,特別是南齊位北,更是燥熱的厲害,她又不喜在房中置冰盆,故而晚上都穿的很是清涼。
她從凈房出來,莫名感覺到一股灼熱的視線膠著在她身上,她正撥弄青絲的動作一頓,又很快恢復正常。
蓮步輕移,挨蹭到妝奩邊,以極小的動作迅速抓著一柄銳利的赤金髮簪,「出來!」
她轉身一喝,臉上並無膽怯之色。
清喝如冰珠,擲地有聲!
然,整個正房中安靜無聲,墨緋甚至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她眸子緊緊盯著某處,抿唇,「現在出來,本皇子妃不予計較,如若不然私闖皇子府,你當知曉是何罪!」
話落,就有低沉的笑聲緩緩而起,像是砂礫相互磨著,很是沉,可又帶陳酒的窖香,說不出的醉人。
墨緋握著金簪的手緊了緊,「哼,不敢露面的鼠輩,藏藏掖掖!」
威嚇不成,她改激將,總歸能讓暗處的人露面即可。
「哎……」那嗓音嘆息一聲,「皇子妃穿的這般勾人,莫不就是讓人看的?」
這話還未完,墨緋就感覺到耳旁有疾風襲過,眨眼之間,她就嗅到一股子的殺伐血腥之氣,以及落入了冰涼的懷抱。
冷硬與腥氣泛起,可又混合著男子才有的陽剛味,不難聞,可也絕不好聞。
素來愛潔的墨緋眉頭皺的更深,只這一瞬間,她就猜到房中的人是誰,是以手中金簪也鬆了,她反而就著被人從后抱住的姿勢,往後踹了一腳,「滾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