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訴離殤

第107章 訴離殤

寧韶神思有些恍惚,懷疑他現在所經歷的是不是在做夢,可肩膀和後腦勺上傳來的絲絲痛感,按在頸脖見秦攸手指的溫度……以及,滴在臉上淚水的灼人溫度,無一不在提醒他,現在發生的,就是真實。

得意?他得意什麼?又有什麼好得意的?

秦攸……莫不是瘋了不成?寧韶抬起眼睛,沒有掩飾自己的疑惑,立刻就感覺到揪住自己衣領的力道變得更大了些。

「看著這樣的場景,看看,那些被我寶貝著的姬妾,一個兩個膽小自私如此,根本沒有真心喜歡我的人,你是不是很得意!」

這話一出口,周圍的人都狠命的把身體壓低,恨不得能低到塵埃里去,四下更是寂靜無聲,像是沒有其他人一般。

「看著我就像個笑話一般,你不應該很得意嗎?我一開始追求你,有多少人不屑,明裡暗裡嘲笑我的不自量力,你對我也從來沒有好顏色,我都受了,因為我喜歡你,我愛你!直到後來求得你們家人都軟化了,你也沒有再拒絕我,你知道那個時候我多開心嗎?以為你也會喜歡我,也有一點喜歡我了——我就像個傻子,被你耍的團團轉,去向皇兄求了聖旨,取了你做王妃,本朝陛下第一次指婚,怕你家的人蔑視你嫁人,我送上的聘禮,從王府進到你們寧府還沒出完,鋪滿了整個迎親道路,為你做足面子!娶你的時候,我親自騎馬去迎,你且查看查看,我堂堂聖王之尊,娶你三品寧家之子,沒有親自迎娶的先例!旁的人說我是仗著皇兄的旨意,癩-蛤-蟆吃上了你這塊天鵝肉,他們說的再難聽,我都當沒聽見,我們成親之後鶼鰈情深就好,我天潢貴胄,何須受這些閑氣——當初,我想的多麼美好,」秦攸邊說,哽咽的感覺灼燒的他喉中發痛,有滾燙的淚水從眼眶邊上滑下,直直的掉落在寧韶那白玉般的臉上,再順著那臉頰姣好的弧線滑下,沒入寧韶如雲黑髮之中,「我想的多麼美好,就有多麼的可笑。」

「全了禮儀,你我就是夫妻,可我沒想到,你竟厭惡我到如此,嫁給我也只是因為怕我糾纏,給家裡添麻煩!哪怕是成了親,你一樣對我冷若冰霜,高興就與我說上一兩句話,不高興就絲毫不理會我,不喜歡的話當初就不要答應我啊!」

「我往房裡納人,你沒有一點在意,哪怕那些姬妾在你面前耀武揚威,你是王妃,管理我的後院,不是你應該做的嗎?管住那些賤妾啊,修理她們,懲罰她們——什麼都好,不要什麼都不做啊!」

「結果呢!結果呢!」秦攸緊緊的按住寧韶,幾乎已經是失控了,咬著牙一字一頓道,「如今我要死了,你也別想活!你生不想嫁給我,不願意與我同眠,我就要先賜死你,同陵同柩,我也要睡在你身上,生生世世壓著你!與其形如路人,你就恨吧——」

寧韶看著秦攸,這樣的秦攸是他所不熟悉的秦攸,可這令人心疼到皺縮感覺,在冥冥之中,卻有一種熟悉的感覺,似乎,這個人以前也曾這樣毫無防備的,露出這樣脆弱的一面,令他心疼不已。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寧韶撫上秦攸的臉,手指被淚水浸濕的感覺立刻喚醒了他,心中的感覺並沒有因為這樣而消失,反而更多的湧上心頭——他從來沒有想過,也從來沒有察覺,或者說從來沒有在意,秦攸對他,竟然是這種深刻的感情,原來從沒有過的感情升上心頭,熱烈的感覺自心中傳來,他甚至開始慶幸,開始竊喜,他竟然為著秦攸愛他一事,而感覺到心潮澎湃和喜不自勝。

非常奇妙,當初秦攸最迷戀他的時候,他也沒有過這樣的感覺。

寧韶心中柔軟非常,若不是秦攸此刻情緒太過糟糕,他都想笑出聲來,也許,愛上一個人真的只需要一瞬間的功夫,也許是一眨眼,或者一呼吸,然後你發現,你的心,開始隨著另外一個人的變化而改變頻率,開始牽連上另外一個人。

甚至,連秦攸話中那可怕的內容,寧韶也不覺得有多麼慌亂,生同衾死同穴,原本就是對相愛的人對最美最好的祝福。

「你說……你要死了?」寧韶輕輕拭去秦攸的淚,那雙明澈的眼睛依舊明澈,只是其中,卻多了兩分之前不曾有過的心疼。

秦攸眼前模糊,卻是看不清的,感覺到寧韶的動作,卻也不肯再低下態度,頭一楊脫離寧韶的手,冷嘲到,「是,也與你沒有多大的關係了,你以為今天這美人眠是給誰準備的?她們不肯先行殉葬,可我對王妃你一片深情,捨不得與你分離,她們都可以不喝,只有你!你沒——」

「酒拿過來,我喝。」寧韶打斷了秦攸,秦攸怔忪之下,抓著寧韶衣領的手也失去了原來的力道,愣愣的看著寧韶,沒有反應過來。

寧韶卻握住了秦攸的手,艱難抬起身子吻在秦攸唇畔,動作只持續了一秒,就因為身上的壓力與肩周的疼痛又落了下去,寧韶抬起眼,又道,「我喝。」

秦攸這才回過神來,使勁抽回手,著袖子擦乾臉上的痕迹,猶疑的看著寧韶,見寧韶表情依舊從容,秦攸捏住了拳,眼睛不離寧韶,生怕他耍花招逃掉,也不肯從寧韶身上起身,只對後面喊道,「來人,把酒給本王端過來!」

主動答應了,這……秦攸內心有些疑惑,寧韶會在秦攸被斬首之時自戕,無疑是從小受這樣的思想教育,書香世家說穿了,核心理念是圍繞封-建-皇-權,為之服務,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三綱五常……那個時候秦攸通敵叛國,皇帝為表現自己仁愛,將極刑改為死刑,又以寧韶一直在京,不曾知曉這之中的事情,而免了寧韶的連坐之罪,只是貶為庶人永不進京,他原本可以活下去的,但他還是自殺了。所以現在秦攸因為「自己要死」這個原因賜死寧韶,寧韶不會反抗。

但也不至於會主動接受,秦攸按下心中想法——不論如何,一切按照計劃進行就好!

「還不給本王送來,本王還沒死,就敢不聽本王的命令了?」秦攸見沒有人動,回頭掃了過去,秦攸喝道,「信不信本王讓你們全都殉葬!鮑明,給本王把酒拿過來!」

侍從們齊刷刷的跪下,鮑明顫巍巍的開口,「奴才,奴才不敢……」

擅自賜死王妃這件事,若是真發生了,傳到聖上耳朵里,王爺可能沒事,但他們這些下人,恐怕一個個全得死!可若是相勸,以王爺的性子,說不定現在就要死!鮑明背後密密麻麻起了一身冷汗,在太陽的照耀下都感覺到陣陣寒意,便止不住拿眼去看秦攸最是重用的貼身侍衛左笑言。

「呵,不敢……」秦攸見使不動鮑明,也不去使喚別人了,抬眼看去,那置酒的桌子距他也不過兩三尺,一手便狠狠揪住寧韶衣領按住了寧韶,身體前傾,另一手去夠桌上的酒壺。

寬大的紅色袖子劃過寧韶的臉,寧韶呼吸著那袖袍上傳來的熏香味道,似乎又回到了成親那一天,坐在秦攸卧室的床上,那卧室之中,傳來的也是這樣的熏香味道,秦攸本是騎在他身上,伸手去拿酒,免不了身體的摩擦,寧韶又有些黯然,若是成親那晚,他沒有拒絕……的話,他與秦攸,是不是也能有一段蜜裡調油的日子。

而現在有了這種心思,卻馬上要步入黃泉。

寧韶想著,果真命運就是從不讓他如願,好歹這次,不用再眼睜睜的看著他……袖袍再次劃過臉龐的觸感,換回了寧韶的神智,讓他不禁疑惑,卻怎麼也想不起這思緒的後續,不由得內心有些失笑。

秦攸捏住酒壺,就被寧韶抓住了手,將手中的酒壺傾斜,清亮的酒夜就從壺口流了出來,落在寧韶的衣領頸間,露出的一小段鎖骨被淋濕,顯得誘惑非常,脖子上沾了酒水,如同芙蓉與露珠,美不勝收。

寧韶就著這個姿勢,撐起身子去喝流下的酒夜,酒水濕了寧韶仙人一般的臉,終於寧韶也撐起了身子,雙唇觸上了冰冷的壺口,秦攸清楚的看到寧韶吞咽的動作,手再也拿不住酒壺,摔在寧韶腰腹緩衝,隨後滾下了地,寧韶彷彿一瞬間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頹然的坐在了寧韶腰上,一滴淚從眼中滑出,停留在淚痣之上,閃爍著動人的光。

眼中亮光閃過,寧韶忍著胸腹之中傳來的痛,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勢一把抓住秦攸的手,腰間與手上同時用力,翻身將秦攸壓在身下,口中還含著一口酒水,俯身便像秦攸吻去——既然你的願望,是與我同柩,那麼就一起死去吧。

秦攸看著寧韶的臉在面前放大,也知道寧韶口中哺著一口酒。

輕輕閉上眼睛,秦攸微張雙唇,等著寧韶將那口毒酒渡給自己,臉上卻是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左笑言看著寧韶的動作,心中亂七八糟的念頭頓時一空,只覺得呼吸都快停止了,腳上速度發揮到極致,一腳踢在寧韶肩膀,寧韶悶哼一聲,噗的吐出一口鮮血,混合著醉人的酒香,噴濺在秦攸領口頸脖,身體因為巨大的衝擊力飛出,直直的撞在置酒的桌案,桌上酒壺搖晃著摔下地,啪的一聲碎成幾片,寧韶倚著桌案,眼神含著不舍,溫柔的看著地上的秦攸,究竟是抵不過毒-葯的效力上來,無力的倒在了地上。

左笑言踢開寧韶,立刻在地上單膝跪下,伸手要扶秦攸,口中急道,「王爺你——」

秦攸瞪大眼睛,一下從地上爬起來,看著身旁的左笑言,一字一頓,「你、敢、打、他?你敢打他?!」

左笑言被這話生生的釘在地上,深深的垂下頭去,雙手卻在身側,緊緊的握起拳頭。

將寧韶抱在懷裡,秦攸看著跪在地上那一眾人,尖聲喊道,「都給我滾!都給我滾!拿著錢滾蛋,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滾!」

說完胸口一陣悶痛,止不住的咳嗽起來,嘴邊又滲出血絲,左笑言一見秦攸面色慘白,心知不好,也不管秦攸還未赦免於他,站起身到了秦攸身邊,剛好接住了秦攸暈倒的身子。

秦攸緊緊的抱著寧韶,遠遠的看見萬花園門口太醫的身影,安心的閉上眼睛。

好了寧韶,遊戲結束了。大庭廣眾之下的表白,不知道你還滿意否?只是這樣大鬧,少不得,又要被皇帝抓進宮訓斥了……

晉-江-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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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小受總是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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