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羅成

華都大學的食堂同樣配得上這個牛氣哄哄的學府，空間開闊明亮，食物精美，種類繁多，完全可以一個月吃早餐不帶重複。

羅成端著盤子來到食堂一角，果然在那看到了狄耿、紀嘉悅一群人。

紀嘉悅揚了揚手，示意他過去：「葉溯呢？」

「我讓他在那繼續練，實在太笨了，我就從沒見過這麼笨的人。」羅成重重地放下餐盤。

「只要在一個星期內能上場就行。」狄耿慢條斯理吃著飯，替葉溯說情。張遙風覺得這個樣子的狄耿真是賞心悅目，雖然他一直覺得狄耿吃的這麼慢是怕塞到鼻子里去，為此他還討好地說要親手喂他，當然，結果是他的頭被狄耿準確無誤地按到餐盤裡去了。

「他今天的進度怎麼樣？」紀嘉悅問，好歹也是他找過來的人，還可能和他有著某種神秘的聯繫，太蠢了也會丟他的面子，「機甲按鈕的作用都記得滾瓜爛熟了嗎......」

羅成說到葉溯就來火，一放筷子，「他居然用了一個小時才背下我給他的按鈕說明，整整三個小時才讓機甲從地上爬起來，一個上午連走路都沒學會！」

啪——狄耿的筷子被硬生生折斷，半截飛到羅成面前，要不是他手快擋住，可能就被戳成另一個狄耿了。

「注意點啊！」羅成不滿地說，後知後覺地發現連帶狄耿在內，在座的所有人表情都有些不對，「你們幹嘛？」

「你就是這樣教葉溯的？」紀嘉悅提高嗓子，臉上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要不然怎麼教？」羅成反問。

狄耿重重拉下臉：「機甲構造，動力原理，重心規律......這些你教了嗎？」

羅成隱約覺得自己的教學方法似乎有點不對，但還是辯駁道：「這些細枝末節都教的話得浪費多少時間？」

「呵呵，我也是瞎了才會讓你去教他。」狄耿氣得冷笑一聲。

張遙風眼看著這兩人就要吵起來，連忙打圓場：「那個，先別說方法對不對。就光看葉溯目前的表現也很不一般啊。你說，葉溯一上午就學會了怎麼操縱機甲從地上爬起來？」

一個「就」字和羅成的「才」字形成鮮明對比。

羅成扭頭，支支吾吾說：「不是學會的，是他自己琢磨的。」

飯桌上寂靜下來，狄耿都有點懵了，胖子更是眼冒小愛心，「咱家葉哥這麼厲害啊。」

「他以前接觸過機甲沒有？」狄耿問紀嘉悅。

紀嘉悅想了想：「應該沒吧，我聽我爸說他是流民，流民哪有機會接觸機甲？」

張遙風嘿嘿一笑：「可能他真是你爸私生子，這是你爸故意騙你的。一個什麼也不懂的新手在一個上午就能操縱機甲站起，這天賦不說能比上羅成，但和我們比恐怕也不遑多讓，不像一個精神力只有b-的人啊。」

「這很厲害嗎......」羅成的聲音不知不覺弱了下去，他想起自己罵葉溯笨蛋的那些話。

「老大。」紀嘉悅扶額，「你要有作為s級天才的自覺好不好，求你俯視在你等級以下的人好不好，不要用你的標準去要求別人好不好！」

胖子連連雞啄米似的點頭：「要不然學校里a級的人有上千個，為什麼s級的才三十多個？還不是因為精神力等級越高越稀有，葉哥的b-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幹嘛要為難人家？要是你不願意教他的話，我就代替你去，我保證會很溫柔地照顧葉哥，也許能日久生情，發生一段浪漫的驚天動地的愛情故事......」

「哈哈。」狄耿這一聲讓羅成心一跳，眼睜睜看著狄耿手一揮把他的餐盤扔給二哈。

羅成怒道：「讓不讓人吃飯了！」

「吃什麼吃？你趕緊去買點好吃的好喝的，給我去哄好葉溯，要是他受不了打擊走了，你就等著被嘲笑吧。」狄耿知道以羅成的性子肯定是將葉溯埋汰得一文不值，一般人還真受不了他那赤/裸裸的嘲諷白眼。

「去吧去吧。」其他人一致擺手，「距離比賽只有六天，葉溯走了，要再找一個人簡直是痴人說夢。」

羅成斜仰著頭，靠在椅子上動也不動。

啪，狄耿手上的另一支筷子也斷了，「我今天碰到克里斯汀和機甲戰鬥系三班的s級天才方致維在一起，估計他們要聯手打擊你。但我覺得吧，我現在可以和他們說沒必要費那個心思了，人羅成連個參賽隊員還沒湊齊呢。」

羅成的臉冒黑煙，一言不發地去買飯。

張遙風用胳膊肘搗搗狄耿：「你說的克里斯汀和方致維聯手是騙羅成的還是真的？」

「廢話，我第三隻眼看到的，你說是真是假？」

「那可就麻煩了。」張遙風忍不住皺眉。

狄耿重新拿了副筷子，繼續細嚼慢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至於葉溯？雖然一開始表現得天賦不凡，但畢竟精神力等級擺在那裡，再加上離比賽時間只有幾天，他的進步空間還是有限，給不了他們什麼幫助。

低氣壓的羅成提著滿滿兩大袋食物回到訓練室，結果一打開門就看到葉溯操控的機甲瘋了一般朝牆壁上撞去，差點撞到肢解，轟隆隆地反彈了一段距離，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

「你又幹嘛呢！」羅成胸中好不容易按下去的火蹭得一下又冒出來，還有愈燒愈烈的趨勢。扒拉著駕駛艙，找到摔得有些迷糊的葉溯。

看到他這個樣子，羅成的火又莫名其妙地消了：「你沒事吧？」

好一會兒，葉溯眼前的火星、耳旁的轟鳴才消失。

羅成撇嘴，將他從駕駛艙里拉出來，端正地擺放在柔軟的地面，「吃飯。」

葉溯臉色蒼白，又揮手又搖頭的，「有點噁心，吃不下。」

「你搞什麼？」

「剛剛用精神力試了一下，不知道怎麼就失控了。」

羅成跳起來：「你還沒學會走就想跑了？精神力會使機甲的操作複雜度和不平衡性呈幾何倍數的上升......你別裝暈啊你，算了，我先去給你拿葯吧。」

練習機甲受傷是常有的事情，學校給每位學生每個月都配送了一定份額的傷葯，超出份額的話就要自己購買。羅成操縱機甲的水平在整個學校也是數一數二的，所以幾乎沒有受過傷，傷葯配額累積了不少，他索性提取了一大堆給葉溯。

喝了營養劑，塗了化瘀活血的藥膏后，葉溯好了很多，看到兩大袋食物也有了胃口。

「味道不錯。」葉溯真心讚揚，他在紀老闆那隻能吃張大廚燒的菜，那滋味只能說是和門口羅雀的紀家飯店十分相配。

「你要一起吃嗎？」葉溯招呼羅成，這兩袋東西有點多。

羅成想了想，還是彆扭地和葉溯一起盤腿坐在地上。他的飯被狄耿扔給二哈了，他還沒吃呢。

看葉溯吃的那麼香，羅成好奇地嘗了口，味道似乎的確比他前幾天吃過的好，難道學校又換大廚了？

兩人吃得大快朵頤，羅成忽然抬起頭，他好像忽略了什麼東西？算了，懶得想，還是譴責葉溯要緊：「你是不是傻？精神力是隨便就能用的嗎，看你一點章法也沒有，不僅會損害機甲甚至對自己也能造成反噬，真不知道你這麼些年是怎麼活過來的......」

「嗯嗯。」葉溯敷衍地應道。

凄慘的機甲還躺在地上，胸腔竟然凹進去了一小塊。這樣的撞擊傷害說明需要極快的速度增大慣性才有可能造成，但華都大學的機甲初始速度是遠遠達不到這個要求的。

如果羅成繼續想下去，可能會驚訝地發覺，當他推開門的那一刻看到飛奔中機甲的速度和他自己駕駛時不相上下。

......

西零星是一顆六等星，經濟繁榮，秩序穩定。

在這顆星球的北方，有一座破落的古舊城堡。城堡前的花壇中間立著一個高大的雕塑，硬朗的身線，挺拔的身姿，不羈的眼神，這是奧斯本的雕塑，和城堡一樣經歷了風雨無數，也被修葺了很多次。

這座城堡正是沒落已久的奧斯本家族本部。

韓業和祁又璟的到來使得這灰撲撲的城堡蓬蓽生輝，雖然城堡現在只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主人和一位同樣年邁的僕人，但也為歡迎韓業做足了禮儀。

「歡迎韓少校。」約里·奧斯本和他的僕人彎下腰。

韓業扶著他們，微笑道：「不必客氣，我這次前來是想採集奧斯本大將的故事，作為h編號軍即將展開的青少年徵兵儀式的宣傳主題。」

老約克布滿皺紋的臉流露出受寵若驚的神情，不自覺又躬下了身子：「感謝聯邦還記得先祖。」

韓業笑道：「英雄永遠不該被遺忘。」

約克深深地低下頭，以示感激。

對於奧斯本的一生，約克是如數家珍，他們世代相傳的除了奧斯本這個姓，還有這份榮譽。

韓業聽著，用錄音筆記下。不過目前他並沒有發現什麼有用的信息，奧斯本家族口口相傳的往事基本上都是些耳熟能詳的名事，更多的還有著誇大的成分。畢竟三百萬年了，連史書都無法保證真實。

年老體衰的約克打起了精神，從奧斯本的小時候一直說到他戰死蟲族圍剿之下。說完之後意猶未盡，已經很久沒人關心這個落魄的家族了，更沒有人願意聽他絮絮叨叨這麼多。

直至天黑，韓業婉拒了約克請他留下吃晚宴的心意。

「少校真是年輕有為。」約克感慨，忽然有些扭捏地從口袋裡摸出一隻被真空琥珀包裹著的形式古老的吊墜，顫顫巍巍地遞給韓業，眼光略有不舍：「這是先祖留下的唯一遺物，這台機甲曾伴隨先祖征戰多年，意義非凡，我的家族為此保存了三百多萬年，現在想想，與其讓它繼續蒙塵直至沙化，還不如貢獻出來讓聯邦青年才俊有機會瞻仰一下歷史的宏渺。」

饒是韓業，看到這充滿古老氣息的空間吊墜也不禁眼神微閃。

「提到年輕人，我想起了我那可愛的外孫，說起來他正在華都大學學習，和少校也算有緣。」約克說到真正的目的，臉上不由局促尷尬，顯然是從沒做過此類送禮討好的事情。

他已經老了，自知命不久矣，可他那自幼喪母的外孫還年輕，還有很多路要走。約克憐惜自己外孫，此次韓業的到訪讓他終於下決心為外孫找到一座靠山。

韓業心中失笑，面上卻雲淡風輕，嫻熟無比地和約克的手輕輕交握，那吊墜已然到了韓業的手中。這「受賄」的動作如此行雲流水，看得祁又璟目瞪口呆。

「奧斯本大將的後人肯定也資質不俗。」

「上不了檯面。」約克輕輕搖頭，眼神卻充滿了寵溺，「他叫羅成，精神力勉強達到了s級。」

「不錯。」韓業微微點頭，和約克交流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有些事點到即止即可。

好在約克並沒有太讓韓業難做，精神力s級的人不需要韓業提拔照拂，在前線拼殺個幾年也能功成名就。但約克已經垂垂老矣了，他等不了太多時間，如果能讓唯一的外孫少走點彎路，他願意為此放下奧斯本家族卑微可憐的自尊。更何況，他知道自己外孫的性格，就算沒壞心恐怕也會得罪不少人，奧斯本家族已經不能為他遮風擋雨了，前途艱辛啊。如果韓業能當眾對他誇獎一二，讓人忌憚不敢打壓也就足夠了。畢竟，他相信自己的外孫，論能力不會輸給誰。

此次西零星一行的收穫可謂是大出意料。能拿到奧斯本本人親自駕駛過的機甲，就能從中發現他遺留其中的信息，比如從機甲受損程度推斷出奧斯本的戰鬥方式，機甲內部線路的損耗推斷出奧斯本的精神力特質，對韓業來說，這台機甲價值連城，實際意義遠遠超過它的象徵意義和歷史價值。

這是連約克也沒有想到的，難怪韓業接得那麼利索。

祁又璟默默望天，外界盛傳韓業受賄也不是空穴來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