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盾上嬰
晌午的陽光慵懶的灑在伊汶河上游,泛著粼粼波光,向東南方向流淌的水面上,一條木筏像一葉小舟一樣飄浮著,細看之下,木筏上有一面鳶型盾,盾呈橢圓形的凹面向上,上面盛著個熟睡的男嬰,不知他從哪來,也不知已經這樣持續了多久,只知道順著汩汩的水流的不遠前方,有一個河床的縱剖面,將流經此處的河水匯聚成瀑,墜入明鏡湖。
果不其然,湍急的水流讓這木筏變成一片浮葉,隨著水流加速,撞上了一塊激流上的裸岩,木筏前端散了架,盾也砰的一下翻了,那男嬰則順著水位的落差墜入了下游。除非他是個游泳健將,否則將溺死在這冰冷的瀑底。
奇怪的是,在下游的水中,溺嬰緩緩下沉,卻並無異動,就像死去一般繼續安詳的沉眠著,直到一隻魚撈網伸到水中,將這個稚嫩的生命體打撈上來。
水面,一隻小機械打撈船上,駕駛艙里坐著個綠皮、長鼻、尖耳的地精,操控著一支粗壯金屬機械臂,頂端的網兜內正是那盾上的嬰兒。
「哦看,是條……呃,娃娃魚?」地精喃喃自語,「根本就沒有寶藏,一定是歐迪恩這個老神棍誆我!我得立刻回去找他算帳。」
這個地精並沒有見過人類,於是將這嬰孩當成條死魚扔進貨艙,返航。
明鏡湖南畔的林地是一個地精的定居點。
地精是一種由精靈變異的人型生物,在北地人的神話里,地精是被諸神遺棄的種族,由於畏光,它們不得不長期定居在見不得光的陰暗角落。像這片茂密遮天的湖光林地,就是理想的住所。
「你終於回來了,我的朋友。」
「嘿,我的老夥計,我撈遍了整個瀑布底,哪有什麼寶藏?只有一條娃娃魚,還是死的!」
湖光林地的地精露天營地,柯林和歐迪恩這兩隻地精正在交談。
「啊,我的朋友,你說你捕獲的僅僅是一條死魚,沒有點別的?」
「沒錯,歐迪恩,你知道白天灼烈的日光對我皮膚的炙烤會照成多大傷害嗎?你必須對此進行賠償,我可不管!」
「等等,柯林,你說的娃娃魚在哪,你把它扔掉了?」
「扔掉浪費,正在鍋里燉。」
「我得去看看!」
「原來你想分一杯羹,沒門,歐迪恩!我們之間的事還沒算,別想轉移話題!」可是地精占卜師歐迪恩已經跑進柯林的小木屋。喋喋不休的柯林只好跟了進去。他看見占卜師掀開鍋蓋,將那「娃娃魚」拎了出來。一定是鍋里的沸水的溫度讓這男嬰無法承受,這時他已經蘇醒,並開始放聲啼哭。
「哦,天那!你真瘋狂,柯林!」歐迪恩驚叫道:「這哪裡是條魚,這是個新生的人類嬰兒!」
「不,我敢肯定,這就是娃娃魚,我見過它,我認得它的叫聲,你看這是魚頭、魚鰭。」
「得了,柯林,就說我得來看看,你這遠近聞名的話嘮,剛才我還在犯嘀咕。你說的話通常都得用漏斗過濾一遍。」
「不,說大話的人是你才對,歐迪恩!」地精柯林指著那個正在被歐迪恩包裹起來的男嬰,「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從伊汶河上游流下來的……什麼寶藏嗎?得了吧,老夥計,三歲小地精都不信你!」
歐迪恩將男嬰用亞麻包好,雙手捧起,視若明珠,這時男嬰已經停止了啼泣。
「多麼頑強的生命,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驅使他來到這裡,但是真視之球不會欺騙主人,它告訴我,這個人類嬰兒不凡的降生,註定他不凡的命運,而我們要做的只是把他扶養長大。在全知的神阿奎拉的預言中,他將是整個新澤法蘭大陸的希望之光,他同時象徵著物質及精神財富上的雙重擁有,所有我能想到的名字中,只有一個適合他——馬爾斯!」
地精,生活在明鏡湖畔的湖光林地,孕育這些地精生命的母體是位於地表下的地精精脈是由一株巨大參天的古樹——費鼎之樹——深入地下的根蒂經年累月後逐步演成。誕生在此的初代地精們破開土壤開始在地表定居。但是地精們的生活方式比較單一,由於它們是無性繁殖的生物,這導致它們之間缺少和人類一樣的愛情和親情,這也讓它們將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工於其它,並且它們之中不乏出色的工程師、機械技師、鍊金術士和商人等。
高明的地精土木工程師和勤勞的地精工匠經過不知多少日夜的埋頭苦幹,在這株孕育它們生命的大樹上打造出一套環繞樹身的螺旋走廊系統——費鼎螺旋梯,這是一條纏繞在參天古木上的環形走廊系統,螺旋梯盤旋上升,通向諸多粗壯的樹枝上架起的樹屋,直達樹頂的盟誓廳,很多地精居民都居住在這些樹屋裡,而盟誓廳則是地精理事開會的地方,就此形成了以費鼎之樹為陰庇的上百口「地精之國」。
強烈日光的曝晒對地精照成的傷害不可小覷,畏光的地精只能晝伏夜出,而且必須在黎明前返回湖光林地,因此,它們閱歷的範圍受地域限制。不過在地精之家有位特殊成員除外,那就是被老占卜師歐迪恩和盟誓廳的其它三位理事共同收養的伊汶河盾上嬰——馬爾斯。
隨著馬爾斯一天天的成長起來,所有地精在它眼中逐漸淪為「侏儒」。眾地精在從林間日常採集的野菜、菌菇之類食物已不能填滿這位「巨人」龐大的胃囊,於是它們合力製作了一張「巨弓」(那只是在地精們看來)給馬爾斯狩獵之用,再用亞麻碎片拼湊成一件外套使其不至於赤體穿梭在林間。
讓所有地精始料未及的是,馬爾斯在箭術方面的天賦異稟,使他捕獵技巧日臻精善,馬爾斯百步穿楊,箭無虛發,被捕獲的獵物越來越多,多到甚至影響了湖光林地的生態平衡,馬爾斯沿湖南行,把吃不完的獵物出賣給明鏡湖南畔湖光鎮的酒館,以獲得生活的開銷。
雖然從林地到湖光鎮只消一個正常人不到半天的腳程,但對於個頭不到人類膝蓋的地精來說卻是遙遙漫道,而且人類對待地精的態度並不友善,甚至將它們劃分為老鼠和蟑螂的同類,住在費鼎之樹上的地精們同樣不願讓人類知道它們的存在,除非偶然被發現,地精們不會有意打擾人類,只有歐迪恩年輕時曾去湖光鎮探訪過一次……
居住在明鏡湖畔的地精們收養了「盾上嬰」,地精先知歐迪恩給他起名為馬爾斯,日子一天天過去,馬爾斯長大了,學會了在林間捕獵的生存技巧,成為了一名出色的獵人。
……
平常的一天,在盟誓廳,三位地精協會的理事正在談論一些事。
地精土木工程師協會理事瓦茨科姆說:「為什麼今天沒見馬爾斯?在平常的這個時候,他已經從遙遠的人類國度歸還,在費鼎之樹的蔭庇下,為地精們講述游吟詩人口中的奇異的篇章,讓所有螺旋梯上的小觀眾們為其史詩般的劇情喝彩。」
所有地精眼中的博學者、先知,地精占卜師協會理事歐迪恩回答道:「他是去找尋沉浸在明鏡湖瀑底的秘密,那是在他幼時漂浮在伊汶河上游,曾托起過他生命的載體,這也將成為解開這位年輕人生世之謎的重要線索。」
「聽起來很有趣,這就像煉金,打開鍋蓋前你永遠不知道你會煉出什麼。」地精鍊金術士協會理事麥克白跟著饒舌。
伊汶河上游,平靜的水流愈發湍急,最後變成一條巨大的水柱,向明鏡湖西的潭水傾注。
白浪轟鳴。
瀑底,當年的「盾上嬰」已長成一個體形健美的金髮少年。
馬爾斯潛入深潭,在這一汪活水下,眼中所見,一切清澈如許,纖塵不染。
潭底,是經過長年水流沖刷形成的圓滑的青石,水面上透射下來的光線在這些石表上浮動著晶瑩的水紋。再一細看,有一面鏽蝕的金屬盾,它安靜的躺在湖床上,陽光透過湖水照射在上面,反射出金屬的質感。
馬爾斯繼續下潛,由於上頭就是湍急的瀑布,湖底的水流也非常急劇,馬爾斯抵達湖底,摸著湖底的鵝卵石接近那面鳶型的盾,用繩索綁緊盾牌的護手,另一端綁住自己的腰間,起身一躍,向水面游去。
這時,水中一群食人魚正從四面八方湧來,這是一種體型碩長的食人魚,也是明鏡湖中的獨有物種,它們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明鏡荊棘花」,這些食人魚體長如蛇,長著參差不齊的尖牙,個個鱗彩斑斕。
或許它們認為來了入侵者,甩動著柔軟的身軀,尾隨少年而來,馬爾斯剛一浮出水面換氣,忽覺得腰間一緊,整個人又迅速的沉下水去。
水中,只見三條手臂長的食人魚已經用尖牙牢牢的咬住了拴住盾牌的麻繩,正繼續扭動身體,使勁把馬爾斯往下拖拽,馬爾斯屏氣凝神,從肩上取下短弓,搭箭就射,嗖嗖兩箭掠過,近處的兩條「明鏡荊棘花」在血霧中甩著尾巴就翻起了魚肚,第三條見狀,立即鬆開了繩子,扭動著身體向馬爾斯衝刺過來,馬爾斯張弓準備發射,但是那條魚狡猾的在水中幾個翻滾,趁馬爾斯無法瞄準,就在他眼前一掠,咬斷了弓弦,馬爾斯眼疾手快,扔掉弓,徒手抓住了那條食人魚逃避不及的魚尾,另一手用箭鏃給它刺了個對穿,冒出一抹血跡。
後面十多條食人魚仍不罷休,瘋狂的向水中的馬爾斯撲咬過來,馬爾斯一扯系在腰間的長繩,將纏在另一端的盾牌提起,握在手中護在身前,幾條衝鋒在前的食人魚當即撞在了鋼盾上,水中「嗡、嗡、嗡」的響起了數聲悶響,四五條「明鏡荊棘花」被撞得花殘葉落,帶著血絲的斷牙和魚鱗在水中四下漂浮,盾牌後面的馬爾斯拔出腰間短劍一揮,水中一片血霧散開,不容少懈,又有更多的魚群向身後襲來……
水性極佳的馬爾斯在水中揮舞劍盾和魚群大戰,靈活自如,但是眼看「明鏡荊棘花」越聚越多,恐難以相持下去。
這時水面上突然浮現一團黑影,一隻粗壯有力的三指機械手伸進了水裡,馬爾斯且戰且退,騰起身來向那團黑影游過去,他口中咬住短劍,騰出手抓住了那三指的機械手,機械手迅速的往上升,帶著金髮少年出了水面,一條「明鏡荊棘花」仍死死咬住那他的腳踝不放,馬爾斯一劍劈下去,削成了兩截。
「馬爾斯,當初我就是這樣把你撈起來的,哈哈哈哈!」一個地精高聲大笑起來。
「柯林,放我下來,看看我發現了什麼,歐迪恩從前提起過的盾牌!」
機械船的甲板上,柯林幫少年包紮好傷口,他們倆仔細端詳著被打撈上來的那面盾,除了分量挺沉外,盾面上鑲著一個形狀為「獅子大張口」的金屬浮雕。
「極好的用料,可惜銹成這幅摸樣,要是當初被我撈著了這玩意,我會將它帶回去融化掉,用來加固我的『拾荒者』號。」這是柯林給他自製的機械船起的名字。
「還好你沒有那麼做,不然我的身世也將永遠石沉大海。」
「不,馬爾斯,不是這個邏輯,如果我先撈出來的是這玩意兒,而不是你,我還真會把它當成歐迪恩所說的寶藏,就此滿心歡喜的打道回府,從此再也沒有你,哈哈哈哈!」
他倆邊說著,「拾荒者」號已經靠近了岸邊,柯林按下一個紅色大按鈕,「拾荒者」機械船的船底翻了開來,兀自伸出兩條金屬的機械腿,像只大鴕鳥一樣,在地面上一搖一擺,漫步起來。
盟誓廳,四個地精在開會,地精鍊金術士協會理事麥克白、地精土木工程師協會理事瓦茨科姆、地精機械技師協會的理事柯林,當然還少不了所有地精眼中的博學者、先知,地精占卜師協會理事歐迪恩。
四個地精圍坐在一面方桌前,那面被打撈起來的盾牌陳放在上面。
「大傢伙請看,這是一面人類的盾牌。」柯林說。
「很顯然,馬爾斯不屬於這裡。」麥克白說。
「沒錯,這誰都知道,我們是地精,而他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瓦茨科姆說。
三個地精似乎沒討論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轉頭望向歐迪恩。
歐迪恩一隻手托起真視之球,另一隻手在球體上比劃來、比劃去,好像在與另一個世界交流,那球體暗淡無光,並沒有因為歐迪恩的各種奇怪手勢而發生起色,就像一塊普通的玻璃球,歐迪恩皺了皺眉,搖了搖頭。
「啊,我還記得,上一次它的啟示出現時,我請柯林開著他的機械怪物按圖索驥,在明鏡湖找到了馬爾斯,距今已經二十年過去了。遠古的先知、全知的真神阿奎拉至今沒有再度給我任何相關的啟示。」歐迪恩沉吟片刻:「這就意味著……」
「什麼?」三個地精齊問。
「意味著,未來的路要靠馬爾斯自己走,我們幫不到他,我們已經完成了我們該做的。」歐迪恩說。
「那就讓他走,這是最好的辦法。他不是地精,不能像我們一樣,成天只能待在費鼎的大樹下,留在這裡對他的成長發育沒有好處。」麥克白說。
「贊同你,麥克白,馬爾斯未來的路還很長,而且我們不能把他撫養到老,因為大家都很忙,都有做不完的事業。」瓦茨科姆說。
「嘿,兩位老夥計,別這樣說,馬爾斯難道吃你們家東西了?他早就能夠自食其力,他在這裡生活好端端的,為什麼不能留下來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再說,他可是我先發現的。」柯林說。
眼看三個地精爭論起來,歐迪恩打斷了他們。
「即然這樣,就得問問馬爾斯的意見,只有他才能決定自己的去留。」歐迪恩招呼身旁一隻長腿地精,「凱米,你快去把馬爾斯找來,我想他又在樹底下講故事了。」
「找我來就對了,沒有誰比我跑得更快!」長腿的凱米說完一溜煙下了螺旋梯。
「煙波浩渺的明鏡湖,是一面深不見底的湖水……」
費鼎之樹的蔭庇下,馬爾斯站在稍高几個台階的螺旋梯上,身邊圍滿了地精小觀眾。
「當我接觸到它的湖床時,已經足足下遊了半個小時……這只是個大致的時間,然後,我看見一面盾安靜的躺在那裡。」
地精們走不遠,卻對外界的事物有著無窮盡的好奇心,尤其是小地精們,每當馬爾斯將自己在外界的際遇熱情洋溢地說給地精們——當然,添油加醋是必不可少的佐料——總是聽得它們歡欣鼓舞,彷彿身臨其境的歡呼雀躍。
「當我拾起那面盾牌,周遭的一切發生了變化,無數條人類胳膊長的食人魚發現了我,忽然從四面八方向我撲咬過來——」
「哇哦!」聽到這裡,所有地精皆倒吸一口涼氣,耳朵不約而同豎了起來。
「我左右開弓,一連射死……射死了幾十條食人魚。」
「你今天出門好像沒帶那麼多支箭,我記得。」一隻小地精突然打斷馬爾斯。
「呃……沒錯,我想這其中一定有不少竄糖葫蘆,因為它們太密集了,請不要打斷我,你們可以過後提問——當我把箭射盡的時候,顯然已經給食人魚群造成了重大傷亡,但是它們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它們在一隻碩大的魚王帶領下,再度向我發起進攻,我舉起盾,拔出劍,正要和魚王展開決戰……」
「然後你被柯林的機械船打撈上來,得救了,馬爾斯,對嗎?」
「哈哈哈哈——」聽到這裡,眾地精都捧腹大笑起來了。
「呃,差不多吧,凱米,你找我有事兒嗎?」地精們的笑聲中,馬爾斯回頭看見長腿地精凱米正從螺旋梯上走下來,順便拆穿了他的西洋鏡,
「先知有話和你說,在盟誓廳里等你。」凱米說。
「那我們比比誰更快?終點是盟誓廳門前的銅鐘,敲響它!」
「好極了,那麼開始吧。」凱米扭頭就往回跑。
螺旋梯是地精的走道,正常人的體型在上面無法奔跑起來,但馬爾斯攀著螺旋梯的邊緣的金屬扶手,一層層往上攀升,就像爬梯子一樣迅捷,樹底下的地精都看呆了。
「別著急,綠皮的小傢伙,如果我贏了,我要得到你那塊螢石!」攀爬中的馬爾斯說的是一顆夜裡會發光的石頭,那是凱米從附近礦區里的矮人礦工的帽子上摘下來的,當然,是趁夜裡對方睡著的時候,不過用它的話來說是人類「送的」。
「我會先比你到,然後你的短劍是我的!」
長腿凱米想要得到馬爾斯的短劍,因為按馬爾斯一貫的說法,那麼他至今已經用這把短劍屠了一條邪龍、斬了兩個獨眼巨人,剁下了三頭海怪的腦袋,刺死了四隻人狼,還有冥府里的魑魅魍魎,海神殿里的蝦兵蟹將更是手刃了不可勝計,總之,「拯救」了這片大陸若干次,雖然大家對他杜撰的神話都是心照不宣,但不管怎麼說,他的短劍在地精族群里也是「聲望」日隆,算得上是件「名器」。
「一言為定,長腿小矮人!」
馬爾斯和凱米各下賭注,在費鼎之樹的螺旋梯上展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競速賽。
螺旋梯一共有十九個螺旋,即十九層,比賽正在激烈進行中,雙方的速度不相上下,但是凱米搶佔了先機,所以一直領先馬爾斯約半層樓梯的高度。
每當馬爾斯向上攀越一層,從樓梯的護欄處剛探出頭來,就看到凱米的長腿在面前跑過,馬爾斯的攀爬相比凱米的奔跑要損耗更多的體力,而且剛剛在水底下還被食人魚咬傷了腳踝,如果按此進度下去,等馬爾斯爬到樹頂盟誓廳門口的銅鐘處,只怕長腿凱米都已經在那整點報時好一陣了——那正是他平日里負責的活兒。
當爬到第十三層螺旋梯的護欄時,馬爾斯體力略有不支,眼見這樣下去,要被凱米甩在後邊了,他突然靈機一動,一手抓緊螺旋梯的雕花護欄,雙腿盤在樓道下方的斜樑上幫助身體固定,另一手則探過去,把面前正經過凱米逮了個正著。
馬爾斯就像抓起了一隻上了發條的大玩具一樣。
凱米跑得正酣,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人拎起來,從十三層樓放到了十二層樓的螺旋梯上,當凱米反應過來時,上頭的馬爾斯已經閃身不見了。
看到凱米被馬爾斯拿在半空中還在那煞有介事的跑著跑著,下面的地精也早已笑得前俯後仰。不過凱米不氣餒,仗著個小速度快,又在十六層趕上了馬爾斯,不過同樣的招數,馬爾斯在十八層又玩了一次。所以,最終的勝者——馬爾斯!
當馬爾斯氣喘吁吁的攀登到樹頂,發現上頭四位地精理事也是自己的觀眾,樹上地下,都在為他這次勝利鼓掌喝彩,儘管贏得並不怎麼光彩,但兵不厭詐,誰在乎呢。
「願賭服輸,凱米,雖然你是跑得更快的那位。」歐迪恩說。
「當你跑的時候要學會閃避,閃避你懂嗎,就是為了不讓人抓住你,這一點,連我的機械狗都比你強,哈哈哈哈!」柯林說。
「好吧,總有一天我會贏回來。」凱米極不情願的掏出了螢石遞給馬爾斯。
「只是和你開個玩笑,老夥計,我們作個交換吧,給你,我的短劍!」馬爾斯也將短劍送給了凱米。
「謝謝,馬爾斯,我會珍藏起來!」凱米捧著「巨劍」蹦蹦跳跳的回了自己的樹屋,他看上去高興極了。
「啊,今天是個重要的日子,讓我們切入正題吧!請進,馬爾斯!」歐迪恩說著,四位地精理事將馬爾斯讓進了盟誓廳。
「馬爾斯,你是我們共同撫養的孩子,也是我們親密無間的好朋友。但是今天,有件事必須要你來做決定,這將是你人生的大事。」
馬爾斯看了看桌上陳放的鳶型盾。
「我知道你指的是什麼,歐迪恩先知,我意已決,而且早已決定!我將帶著這面盾離開這裡,去探索未知的世界,並解開我的身世之謎。」
馬爾斯看著桌上的盾牌,說得斬釘截鐵。
「你確定?」柯林問。
「是的,柯林師傅,謝謝你曾救了我兩次,我一生銘記在心!」
「可是我還打算收你為徒,傳授我畢生的技藝,你難道不想學嗎?」柯林說著跳起了機械舞。
「得了柯林,收起你那些只能唬小孩的雕蟲小技。他不是小孩了,馬爾斯,你正是學習的年齡,如果你願意,不妨多留下來三個月,你可以和我學會了《地精建築學》再走。」麥克白說,費鼎螺旋梯是它的代表作,向來引以為豪。
「哈哈哈,恕我直言,麥克白,您搭建的東西在人類看來,只不過是一堆大型的玩具積木!讓馬爾斯和我學採石煉金才是正經的行當,畢竟,黃金是永恆的財富。」瓦茨科姆說。
「謝謝各位老師的好意,但擇日不如撞日,我今天就出發,恐怕來不及聆聽各位的諄諄教誨!」
「什嘛,你都住了二十年,難道就差一天?」柯林頗為失望。
「不行,好歹吃個離別宴。」麥克白說。
「對呀,你當這裡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瓦茨科姆說。
「好了,請大家靜一靜,這都是天意!」歐迪恩說,「你打算今天的什麼時候走,馬爾斯?」
「我不想顯得太矯情,也不想弄得太傷感,所以打算今天夜裡悄悄地走,並且不打算驚擾其他的地精。」馬爾斯說。
「顯然,各位來不及收徒,頗為遺憾,那我們每人送你一樣東西,權當餞別之禮,哪怕不太受用,也能為你今後留個念想!凱米已經拿出了自己的螢石,你們呢,先生們?」歐迪恩說。
「我先來!」柯林說著從儲物包里翻找了半天,掏出一個木匣。「我早就準備好了,馬爾斯,看看這個,我的精心之作!」柯林打開匣子。
「裡面是一副組裝的機械弓,材料用的是彈簧鋼、牛皮筋,它的用法也非常簡單,但是對於沒用過它的人,並不容易拼裝起來。」
「謝謝你,柯林師傅!我會用好它。」馬爾斯收下木匣。
「今天便宜你了,小子!」瓦茨科姆拿出一張羊皮紙,「這是從礦物質中將黃金提純出來的配方,當然,光有這個羊皮紙還不夠,你先得有一個場地、含金的礦石和一口大熔爐,」瓦茨科姆說。
「謝謝,瓦茨科姆魔術師!至少我已經具備了富可敵國的前提。」
「輪到我了,這個工程捲軸是我的心血之作,上面記載了一些有關戰爭的課題,戰爭是一門藝術,但這對你現在來說還是個晦澀難懂的東西,不管怎樣帶上它,終會有一天,你用得上!」
「你考慮真周到,大工程師麥克白,也謝謝你!」
三個地精都送完了餞別之禮,輪到了歐迪恩。
「馬爾斯,老夫身無長物,只有一句話送給你。」
「歐迪恩先知,我願洗耳恭聽!」
「尊重生命,敬畏自然;真誠的待人,嚴謹的處事,你會收穫不一樣的花朵。」
當晚,馬爾斯啟程,悄悄的離開了費鼎之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