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之宴
門外,慘白的月光下,一個花白、碩大的身軀站立在那,猙獰的面孔目露寒光,它敞開的腹腔里,是一堆正在跳動的內臟,一根手臂粗細的腸子從它腹腔的開口處垂落到地上。
這哪裡是什麼攻城錘,原來是一頭由多具屍體縫合拼接而成的巨大屍怪——饕餮屍,是它用驚人的拳力破門而入。
「噤聲,所有人退後,不要暴露了自己。」馬爾斯命令身後的弓箭手,眾人立刻會意執行。
饕餮屍搖晃著肥碩的身軀,三人多高門框才剛夠它進來,它跟前的一條長椅上,圍攏了十多具活死人,他們正圍著一個傷兵的屍體正在大快朵頤的用餐,當發覺饕餮屍靠近,它們全都停下嘴來讓開路,饕餮屍來到它們中間,一把抓起了那具被吃了一半的屍體,仰脖一口就整個吃進口中,嚼吧嚼吧吞進了胃裡,不一會兒,胃液就把屍體消化乾淨了,饕餮屍的腹腔是敞開的,裡面白花花的臟器清楚可見,不多時,一堆死人骨頭就從那堆臟器間嘩啦一下掉落在地。
饕餮屍轉而繼續前進,重複著和上述同樣的動作,又吃下兩具被咬得破爛不堪的殘屍,可謂饕餮屍一出,所有活屍莫敢與之爭食,不僅如此,還出奇般的,全都安靜了下來。修道院大廳里,登時鴉雀無聲,只有饕餮屍的咀嚼和人骨頭斷裂的聲響。
噤若寒蟬,書架后的藍儂等人視線受阻,皆面面相覷,不知樓下發生了什麼。
「隊長,有什麼東西進來了,你看到了什麼?」藍儂好奇心起,忍不住多問了一句,馬爾斯急忙向他作了個噤聲的手勢。
可這下來不及了,藍儂的嗓音宏亮,像個教堂里唱詩班的男高音領唱一樣,聲音久久在修道院的弧頂繞樑迴響,饕餮屍本來就嫌棄屍體不好吃,還是小弟們吃剩的,這下一聽有活人在上面,連忙跟打了雞血一樣亢奮起來,肥胖的身軀左搖右擺的挪動起來,所經之處,一排排長椅全都啪嗒折斷,同時,屋內所有的活屍也都起鬨似得,恢復了之前的躁動,口中發出嗚嗚嗷嗷的叫嚷。
大廳再度沸喧。
「天哪,那是個什麼玩意?」藍儂通過兩排書架之間的縫隙,這才隱約看見了樓下那具大塊頭。
嗖!
馬爾斯就是一箭下去,箭頭扎進了饕餮屍銅鈴般的大眼內,濺出些淡黃色的屍水,饕餮屍發出嗷嗷的嚎叫,又用手將箭支拔出,連著那顆帶著透明黏液的大眼球也給一整個帶了出來,它毫不猶豫的吞進口中。
見馬爾斯一矢中的,眾人紛紛搭弓射箭,可出人意料的是,那饕餮屍皮糙肉厚,七八支箭射出去,碰到了饕餮屍的表皮就徑自彈開落地,竟沒有一支插進饕餮屍肥碩的體內。
那隻剩一隻眼的饕餮屍碰了一連串的釘子,變得怒不可遏,他搖動著肥碩的身軀左顧右盼,發現了馬爾斯和來自二樓弓箭手的攻勢,張口對著上面一頓狂吼,可它還沒吼完,又給對方一箭射進了口中,釘在了舌頭上。
「那怪物的體表厚實,只有射它軟組織才行!」
馬爾斯告訴眾人,饒是如此,只見那饕餮屍面色自若,似乎沒有感到吃痛,還索性嚼碎了箭支帶著羽毛直接吞進了肚裡去。同時,粗壯的手臂抓起身邊一具活死人,原地轉了兩圈,就像個*運動員扔鐵餅似的,直向馬爾斯等人所在的二樓拋屍過來。
眾人見狀紛紛後退,一名弓箭手當即被屍體砸中,站立不穩,直接從平台上墜下,一層大廳里饑渴難耐的屍群爭先恐後的將這個不幸的傢伙淹沒,那具屍體也安然的落在了平台上,見了馬爾斯,抓住了就想咬,馬爾斯引弓不及,直接用箭支向那活屍太陽穴上一戳,它軟綿綿的倒地不動了。
馬爾斯還沒緩過神來,只覺得腳下有什麼東西一晃,轟然作響,原來饕餮屍發足了全身力氣,照著支撐半圓形平台的兩跟石柱猛然撞擊,兩根千斤重的石柱竟如兩根竹筷一樣——雙雙摺斷!
「後退,平台要塌了!」弓箭手平克提醒隊友。
但話音剛落,半圓形的平台由於失去了支撐物,整個石台轟然下沉,平台上十二名弓箭手因站立不穩,隨之一併掉落到了一層的大廳,一大片的塵埃揚起,樓下十幾具活死人被這半圓形平台一砸,全都化作一灘爛泥。
待揚起的塵埃緩緩落定,跌落到一樓的眾人從瓦礫中起身,馬爾斯發覺自己身處絕境,而自己一路帶來的獅首盾也在跌落的過程中,不知道落在何處。通往上層的甬道被屍群擠滿,而周圍俱是張牙舞爪的活死人撲面而來,見人就咬。
「救救我,啊——」
有的同伴發出絕望的慘叫。剩下的人只得向大廳裡邊的誦經台處逃竄,以圖苟喘,可是裡邊卻還有一個凶神惡煞的饕餮屍等著大夥!
「它撞暈了,我們趕緊繞過去!」馬爾斯告誡其他人。
那饕餮屍撞斷了兩根石柱,沒收住腳步仍在發奔衝撞,直到把修道院的牆壁撞了一個裂痕這才停住,把牆上的燭台都給震落。
如此衝撞的反作用力似乎沒有對饕餮屍造成影響,這個大塊頭僅僅是站在原地暈厥了片刻,搖了搖滾圓的大腦袋,全身肥碩的贅肉也跟著顫了顫,它緩過神來,轉頭一看,正好一隊人從身邊經過,它再度亢奮起來,拔腿就向馬爾斯等人逼近!
「你還想丟掉另一隻眼睛嗎?」馬爾斯說著又給了饕餮屍一箭,這次那傢伙反應不差,頭一偏,剛好閃過了馬爾斯的一箭。
「所有人跟我來,退到李維聖像前!」馬爾斯一擊不中,只得命令大家轉移,為了避免兩面受敵,馬爾斯領著眾人往修道院的最里處後撤,那裡是天父李維的聖像。可沒跑兩步路,饕餮屍就從一側追上,它左手握著一柄寬大的直脊屠刀,照著這些人就是一個橫掃,跑在最前頭的馬爾斯用力推倒身側的平克,再向前一個翻滾,閃過刀鋒,而身後的人就沒那麼幸運了,饕餮屍的屠刀沒有遇到任何阻礙,兩名士兵被攔腰砍斷,濺起一片血霧,他們被砍斷的上半身因為奔跑的慣性在地上滑行了老遠,胃腸脾臟等亂七八糟的流了一地,最後全部被饕餮屍撿起來吃了下去。
在饕餮屍進食的時候,李維的聖像腳下,是身陷絕境的馬爾斯、平克、海曼、霍華德四人,他們和饕餮屍對峙著,對同伴的死已經無能為力。
禍不單行,另一邊,雖然半圓形大理石平台坍塌,但並沒有從修道院二樓的建築主體上完全脫離,只是半圓形平台的前端因失去支撐砸落在一樓的地面,其後半截仍和二樓藕斷絲連,也就是說,原本受石柱支撐,半懸在二樓的大理石弧形平台竟變成了通向二樓的一面光滑斜坡。
「平台塌了,它們又在下面疊屍,藍儂隊長!」樓上,鮑勃提醒藍儂,大理石的平台非常光滑,且斜坡很陡,活死人要在上面行走斷無可能,但此時它門一具具正互相踩踏,在陽台的斷口下方呈「眾」字形堆疊,就像他們先前破窗而入一樣,只是這次,它們越堆越厚,越疊越高,眼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形成一道「屍梯」,直通二樓!
「沒錯,它們就要上來了,大夥快想想辦法!」藍儂說,他現在正和其餘九個正使者全身力氣頂著實木書架,饒是如此,書架仍然搖搖欲墜,如果此時再撤去幾個人,分兵大理石平台的斷口處,只怕那邊活屍還沒上來,這裡的書架先倒了。
「你們守住這裡,我去!」藍儂別無他法,只得隻身犯險,留下九個人在樓道口與屍群鬥力。大理石平台的斷口處,正好一具活死人已經攀援而上,剛一露頭,嘭的一下,給藍儂用盾牌拍到在地,藍儂一腳將他踹了下去,連帶著好幾具屍體也翻滾著滑落下去……
下層,李維聖像附近,饕餮屍正在用餐,別的活死人莫敢與之虎口奪食,大都轉而涌到平台斷口下形成的坡道處堆疊。
「仁慈的天父,萬能的我主,請您賜福,讓您的子民逃出魔窟,阿門!」霍華德嚇得全身都在顫抖,側對李維的聖像,手在胸前划著十字祈禱。
馬爾斯看到聖像腳下的神龕上,是喬萬尼剛剛用過的鍍銀聖杯,他此前用這杯中的聖水澆死了會噴吐腐液的屍蟲,隨後又將空杯放回了原處,這時因受到了二層平台塌陷的震動,杯子倒在了神龕的案板上,一些殘餘的聖水從杯中淌了出來,馬爾斯用指尖蘸了蘸這些液體,塗抹在箭鏃上……
「別這樣,馬爾斯,這可不明智!」平克小聲說,並想阻止馬爾斯接下來瘋狂的舉動。
「他說得沒錯,隊長,這樣你干不掉他,我們都用可能送命。」海曼也認為此舉不妥。
「還是靜觀其變,想點別的辦法!」平克說。
這倆人說話雖然小聲,但此時整個大廳又恢復了安靜,他們的討論聲哪裡逃得過饕餮屍的感知,但這傢伙現在正忙著進食,沒空理會這些人類。但以饕餮屍的進食速度,幾具人屍又夠它吃多久的呢?
馬爾斯清楚,此時在這個吃人魔王的眼裡,他幾個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
「它就快吃完了,我可不想成為下一道菜,夥計們,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擊!」馬爾斯說。
「等等,馬爾斯,這有個側門,應該是個儲物間,我們先進去躲一躲,天無絕人之路!」平克按住馬爾斯,告訴他身後還有退路,海曼走上前去扒開上面的蜘蛛網,就要開門。
「該死,鎖住了!」海曼咒罵了一句。
「神龕裡頭找找,會不會有鑰匙。」霍華德邊說邊翻動神龕,打開神龕的案板,發現一個撥桿,「咦,這是個機關?」他觸發了那個撥桿,儲物室的門吱呀一下打開了,而就在此時,那饕餮屍已將地上的殘肢吃得屍骨無存,正緩緩向他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