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有鳳來儀韶光淺(四)
驚愕?
不,不止是驚愕。是一種感覺天地顛倒風雲變色而自己卻在旋渦之中的天旋地轉,這個女子的出現,確確實實是這所有消息中最難以置信的消息。
「怎麼?你也不願吧?」洛偃攬攬她的肩,「若你不願,」他默默的嘆口氣,自嘲道,「不願又能如何呢?」
很顯然的,洛偃也是不願的吧!
辛夷只覺得心裡沉沉的,墜著千金重物,叫她不能呼吸,她不知這是為何,洛怡免了和親,勢必是因為洛偃願意迎娶這位公主為後,依舊是和親,只是換了對象罷了,他是為了洛怡做這樣的犧牲,可是讓他這樣犧牲的,是洛傾?還是染兒呢?
不重要了,也許這些都不重要了!
最重要的是,大周王朝的後宮,迎來了第二位皇后——扎爾罕.邇淳。
辛夷安靜的倚在洛偃懷中,在靜謐的甜馨的空氣里沉沉睡去,許是幾日的徹夜難眠,今日她睡的甚是香甜,再醒來時候,已經近黃昏,身側的位子空了許久,纓容跟旻凈進來服侍她起身,「陛下是午後才起身往英武殿處理政事的,見小主睡的香甜,便叫奴婢們莫要打攪,等著小主醒了,安排一下六宮晉封的事宜。」
「若不是徐公公一直催啊催,陛下才不願離開呢。」纓容向著辛夷抱怨,也是在炫耀,「小主不知,小主一直枕在陛下胸膛,奴婢見陛下起身的時候,那胸膛都是艷紅一片呢。」
自然自己壓著的印記了,辛夷心中只覺得嬌羞難忍,只好作出不經意的樣子來,起身浣洗了,要小廚房做一桌佳肴來,「一日粒米未進,腹中空空,可是難耐的很。」
「恐怕不是小主粒米未進才腹中空空,是陛下寵愛有加,小主胃口大開了吧。」纓容笑著去吩咐宮人,也不忘調笑主子,只有旻凈細心的為辛夷遞上尚宮局的冊子,「宮中嬪妃只餘二十九人,小主為正四品修儀,是位份最高之人,之下便是盧貴人同康貴人,可是這二人的冤讎小主也是知道的,這一碗水如何端平,小主也要費些心思,其餘的皆是美人,不過是直接晉封貴人就好了,只是被禁足宮中的穆美人,又該如何處置?」
「穆霏微嗎?」辛夷挑眉,若不是旻凈提及,她幾乎都要將此人忘記了,不過既然這恩典要給六宮眾人,她戴罪之身不得晉封,但是解了她的禁足,免了她的罪過還是可以的,這樣的女子,就是要將她放出來,讓她在眼皮下活動才能盯得住,若不然,誰能知曉她在宮裡憋出多少壞水來呢?
「趕明兒要陛下寬恕她就是了,依舊做個美人吧,叫她也嘗嘗被眾人打壓的滋味。」辛夷神色依舊,嘴角更是一抹輕笑,旻凈良久無言,分明她是知道蓓蓓的死因的,可是為何還是要放過那個女子?這個小主的心思她越來越看不透了,可是,她卻越來越多了好奇,究竟是怎樣的醫女,才能歹毒到誅心而不取命呢?
「小主,奴才聽聞,今日陛下正式下了旨意,將大皇子,託付於盧貴人撫育。」臨武進來躬身跪倒,「小主是不要要去看看大皇子,也順便恭賀一下盧貴人。」
「罷了,今日已經黃昏,時辰確實不好,更何況,如今上趕著巴結解決的人估計要踏破姐姐的門檻了吧,便改日再去見大皇子吧。」辛夷揮手叫他退下,臨武這人,不消多少時日,也不知他如何做的,彷彿這宮裡已經遍布他的耳目,還真叫人驚喜。
還大皇子呢,辛夷心頭冷笑,不日,便該改口稱一句太子殿下了吧,不過辛夷也不願說破,不過這樣的安排,便是解決了當下難題,「旻凈你瞧,這樣看來,盧貴人同康貴人這碗水,還要我來端平嗎?」
「小主果然睿智。」旻凈依舊端莊,可是眼角卻有了愁雲,「如此說來,陛下心中的皇——」未及她講下去,辛夷便堵住了她的雙唇,低語道,「陛下即將迎娶護部公主為後,這皇后之位,已經屬意他人了。」
「護部公主?」旻凈詫異,「為何?」
「如若不然,滄珠公主怎可安穩度日?」
「可是這確實不該啊!」旻凈的疑雲更甚,眉頭也緊鎖起來,「所謂和親,無外乎兩種情形,一種便是兩邦相安無事,為促團結,小邦求娶大國公主,一種,便是戰時,為止戰罷兵,戰敗國選送公主嫁於勝者,再賠上無數的金銀,可是如今這護部得勝,為何要下嫁一個公主給我們?豈不是匪夷所思?」
辛夷只忙著為洛怡歡喜,卻從未想過這一層,心中也漸漸蒙上了迷霧,為何呢?為何會有公主千里之外求這個異族的皇后之位呢?
而千里之外的護部國度,飛揚著塵土的馬蹄剛停在宮廷之外,便有配著彎刀一身戎裝的宮人將那信函取走,時隔半月有餘,護部才終於等來了來自大周的迴音。
未等扎爾罕將信函拆開,便見帳外飛跑著前來的小女孩,她一頭的海藻般濃密黑亮的捲髮結成小辮罩在頭紗之下,因著奔跑,發梢同頭紗一起舞動,如展翅的蝶翼,美妙靈動,紅色對襟坎肩上綉滿四色圖騰,看不清針腳,卻細密的好看,一襲紅色羅裙上綴滿了銀鈴,舞動時如樂章一樣的好聽,她的手指飛快的伸過來,不及扎爾罕阻攔,便已經拆開,想要讀時,才發覺那墨點塗塗抹抹,長短橫豎不一,可是自己一個都不識的,只好訕訕的將信函遞上來,「父汗快看看,這信里講些什麼?」
「淳兒跑這樣快,是趕不及給父汗拆信件嗎?」旁邊侍立的佩刀青年大笑,他皮膚黝黑,眼睛又很大,彷彿暗夜裡的星星那般有光彩,此刻的光彩流動,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淳兒妹妹可是等不得這個好夫婿了。」
「哥哥最壞!」女子手中不知何時迭出了皮鞭,響響亮亮的抽在地上,「哥哥再調笑,就要挨淳兒的鞭子了。」
那男子還要調笑,被上座的扎爾罕制止,一臉的凝重,「窩科兒,那大周的皇帝,同意了。」
「同意了?」
女子跟那窩科兒異口同聲,卻完全是不同的音調,女子歡笑著將那信函奪到手中,「我早就說過的,大周的皇帝年少英朗,又對女兒很是欽慕,父汗偏偏是不信,」她揚揚手中的信函,眼波流轉,更是神采奕奕,「如今可是信了?」
「妹妹——」
看著父汗心事重重的窩科兒想要制止妹妹的興高采烈,卻見她早飛奔著去向滿城之中炫耀去了,他只好拱手向父汗行禮,寬慰道,「也許妹妹所言是對的,那大周皇帝確實對淳兒一見傾心,更是願意迎娶為後。」
「可是淳兒,只有十四歲啊。」扎爾罕心痛不已,自己有九子二女,長女早已成婚安穩度日,可是小女邇淳得哥哥姐姐們的護佑長大,一直天真爛漫,不知世事,她又怎能憑一面之緣斷定那個城府深深的皇帝的心意?她又怎能知道這一去天高路遠,等待她的是夫妻合樂,還是宮苑幽深?
「長姐這時候,也早已屬意了人家,等待婚配了。」窩科兒輕聲道,「再者說,父汗不是聽聞大周皇帝可以娶無數妾室,可是只能有一個最愛之人作為皇后,才用皇后之位試探他,如今他這樣爽快的就答應了,可見他對淳兒,還是心愛的。」
大周男子確實只有一人為妻,至於是否是心愛之人,便不能同一而論了,只是對於洛偃,除去半夏,這一人是誰,又有多少差別?
比之他的江山,又價值幾何?
「也罷,便去準備吧,」扎爾罕揉著額頭,眉頭緊蹙,「別委屈了你妹妹。」
「那,三州之地?」窩科兒試探著問一句。
「做邇淳的陪嫁,一分不能少。」
「可是,那是我無數護部男兒撒盡鮮血才換來的,怎麼就這樣拱手還回去?」窩科兒心有不甘,畢竟,父汗百年之後,那都將是他的屬地。
「你妹妹嫁到大周,兩邦重修舊好,這三州之地,比之你妹妹的幸福,又何足掛齒?」扎爾罕揮手叫他退下去,「我累的很,一切的交由你做吧,一定要叫你妹妹歡喜。」
「妹妹大婚,該當如此!」窩科兒行禮退出,心頭除去對那三州之地的心疼,只剩下對妹妹慢慢的祝福,大周皇帝戰時還是有幸得見一面的,確實人中龍鳳,可以配得上自己寵愛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