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不要怕

那日平安夜之後，湯埃爾常常跟徐奕知探討音樂上的事情。他說他想以叫賣聲為引，寫一出交響樂，問徐奕知願不願意。

巡演會的事情徐奕知都還沒有答應，聽到這個邀請有點哭笑不得：「感覺你像有什麼陰謀似的。」

湯埃爾說：「三個國家的故事？」

徐奕知扶了扶額，說：「再看吧。」

得，現在兩個人的立場像是顛倒過來了一樣。之前徐奕知巴著湯埃爾，現在湯埃爾整天問徐奕知答不答應。

這個轉變挺突然的，徐奕知有點受寵若驚，跟高博修說了，高博修聞言思考了一番，說：「你的才華吸引了他，或者你的背景吸引了他，也許兩者都有。你自己猜吧。不過這是個好機會，你不是一直想寫自己的風格么？」

自己的風格。

任何搞藝術創作的人都希望自己有獨特的藝術風格，徐奕知也不例外。她沉寂這麼多年，即使身後有著這麼得天獨厚的資源也沒有運用，一直籍籍無名，就是因為她想要創造自己的風格。

倒也的確有了一些成果，不過她沒有發表過，她認為不成熟。現在有了這樣的一個機會，國際知名大師對她伸出橄欖枝，說：來吧，一起來創作。

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

可是為什麼還在猶豫呢？徐奕知自己也不知道。

湯埃爾這次來中國，除了考察以外，還有點為自己的巡演會造勢的意思。作為搞先鋒藝術的，他在中國的知名度不高。這段時間他接受了央視某個人物專訪，央視照實把他的成就搬到了大眾面前，加上明珠娛樂推波助瀾，湯埃爾偶爾還會上上微博熱搜。於是他趁勢開了一個微博，第一張照片就是他的東北花大襖。

有心人發現湯大師第一個互粉竟然是徐奕知，都有些疑惑，摸不懂其中關係。直到有個娛樂圈揭秘號發布小道消息：湯埃爾大師是由徐奕知全程接待的，聽說徐奕知的曲子報了維也納音樂節，聽說大師是音樂節的評委之一，聽說最近就要評獎了。

眾人覺得很自豪，原來咱中國也有進軍國際音樂界的人啦！都去把徐奕知已發表的作品找出來聽，然後表情不太自然。

怎麼說呢……雖然也挺好聽的，但是小清新或者流行情歌也能送賞？

一時間很多人都在猜徐奕知是不是背後有人，這待遇簡直VIP啊。不過這個消息因為沒有營銷號佐證，很快湮沒在了比特洪流里。

另一方面，蔣黎拿下了上次在山莊面試的那個角色，看上去正在上升期，前途無量。

然後久違的，兩個人再次登上了某綜藝的舞台。

這檔綜藝比較土豪，打著「領略外國風土人情」的名號，把嘉賓送到了奧地利的維也納。

一聽這個地名，徐奕知就知道節目組在搞什麼名堂了。維也納音樂節的結果就是這幾天出來，這個時候把自己送過來，明顯就是打算蹭一下熱度。

要是得獎了，也許還能拍一段現場。要是沒有，反正看明星到國外旅遊原本也就是這節目的看點。節目組還特別好心地把湯埃爾一道送去了維也納，要求是拍一些大師的日常。

湯埃爾本來就要飛去維也納，在飛機上跟徐奕知說：「你們中國人真善良。」

徐奕知：「……」

算了還是不糾正了，善良就善良吧。

蔣黎就坐在徐奕知旁邊，聞言探出頭道：「對啊，中國人超棒！」

隨機跟拍的攝影師立刻把鏡頭對準了蔣黎，蔣黎於是做了個鬼臉。

湯埃爾比了個拇指，然後對攝影師道：「China，excellent！」

下飛機之後湯埃爾去了音樂節官方提供的酒店，徐奕知和蔣黎就只能跟著節目組了。於是湯埃爾與兩人就此分別，分開的時候給了一人一個擁抱，道：「頒獎晚會見。」

徐奕知抱著湯埃爾，用力在他背後拍了拍，顯得十分不舍。周圍人來人往，金髮碧眼的歐洲人里有這樣一幕，看上去反差特別明顯。不過攝影師很滿意，因為拍出來效果挺好的，後期加上點煽情的音樂，興許還能催淚。

徐奕知微笑著跟湯埃爾道別，直到東北花大襖的身影消失在了人潮里。

然後徐奕知轉身問攝影師：「我們接下來有什麼安排？」攝影師拍了上述依依惜別的一幕，正在高興著。

節目組可不是真的送她們來旅遊的，安排一天比一天緊，就為了儘可能節省經費。比如今天，一下飛機就有安排了。

攝影師旁邊跟著的副導演說：「今天下午是購物，不過我們得先找個地方，把衣服換了。」

到國外旅遊，不能少的環節就是血拚了。節目組深諳此道，每期都會劃出一筆預算，供嘉賓買買買。俊男美女加上國際名品，很有吸引力。

徐奕知嘆了一口氣，沒想到買個東西跟作秀一樣的，明明剛剛下飛機累得不行，待會還得裝作興高采烈的樣子。

不過當藝人，這種程度的裝模作樣還是能夠接受的。於是她倆換好衣服之後，出現在了某看上去特別高大上的商場門口。商場里人不多，時不時還能看到幾個亞洲臉孔。

副導演對徐奕知講環節規則：「你們預算只有一千歐元，要想辦法買最划算的東西。可以給重要的人帶點禮物。」最後一句其實就是要求了。

徐奕知點了點頭，確認道：「超過了怎麼辦？」

說到錢的部分，副導演面無表情，冷若冰霜：「不準超，超了自己補上。」

徐奕知點了點頭，回頭想招呼蔣黎一同進去。

蔣黎身邊正巧走過了一個高個兒歐洲美女，大冬天的露著大長腿，又白又直，特別好看。蔣黎盯著人家的腿看了一會兒，然後在人家看不見她的時候，悄悄伸出手比了比身高。

結果人家歐洲美女比較高，蔣黎有點失望地努了努嘴。

徐奕知撲哧一笑，說：「人家穿了高跟鞋啊。」

這一幕完整地被攝像機記錄了下來，連攝影師都忍不住肩旁抽動了一下。

蔣黎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劉海，試圖把眼睛遮起來。她說：「待會兒我也要去買雙高跟鞋……」

徐奕知拉著蔣黎的手進去，說：「節目組很摳的，買完高跟鞋你得倒貼錢啦。」這句話當然是誇張了。

蔣黎「哦」了一聲，跟著進去了。

一進去，映入眼帘的第一家是賣鑽石的。手錶、胸針、項鏈、戒指什麼的，總之怎麼奢侈怎麼來。

想了想手頭的預算，得，這個店進都不用進去了。徐奕知拉著蔣黎就要逛下一家，結果被副導演攔下了：「看看唄，買不起的話，記錄一下吃土也買不起的痛苦也好的，觀眾們肯定深有體會，嘿嘿~」

最後的「嘿嘿」笑得讓人不寒而慄，徐奕知打了個冷顫，不得不進去了。

不方便架著大傢伙進去，於是節目組給徐奕知和蔣黎身上各裝了一個微型攝像機和一個無線麥克風，就把兩個人放進去了。

店員一看徐奕知跟蔣黎手拉著手進來，笑了笑，用英語問：「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嗎？」

徐奕知回：「隨便看看，你們這裡最貴的一款是什麼？」

反正是要展示「窮比的掙扎」嘛。

店員眉開眼笑，對徐奕知分別介紹了手錶、胸針、項鏈和戒指的比較高檔的款式，價格都比較驚人。

蔣黎英文沒那麼好，只聽得懂大概，不過代表價格的數字還是聽清了的。她有點惶恐地拉了拉徐奕知的袖子，說：「好貴啊。」

徐奕知握住了她的手，小聲道：「別怕，問一問嘛。」

蔣黎一愣，想起來面前這人的確蠻有資格說這句話的，於是噤聲，擺出一副萬能的溫婉笑容，看著店員。

店員看著她倆竊語，覺得自己有望創收，於是更加賣力地指著一款對戒解釋：「……您看這對鑽戒，說實話不是最高貴的，不過這是我們比較少見的款式——它們都是女式的，足夠精緻。兩枚戒指上的圖案是一模一樣的Ω形，正對著放可以組成一個『∞』符號，」她擺弄著兩個戒指，果真擺出了一個無限符號，「代表著愛生生不息，無窮無盡。正好適合你們這樣的女性。」

店員說完微笑著看向兩人，還貼心地把戒指給徐奕知和蔣黎戴上。

徐奕知正好塞進了無名指，她舉起手在燈光下欣賞自己的手。小巧的鑽石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蔣黎舉著自己的手，跟徐奕知並排放在一起——也是無名指，不過顯得稍微大了一點點。

貴的東西果然美得霸道，兩隻手湊到一起的時候徐奕知覺得心裡十分幸福，彷彿真的看到了永遠。

店員趁機接著介紹，說：「這一款真的很精緻，很襯您二位的手。」

徐奕知點了點頭，把自己和蔣黎身上的無線麥克風關了，然後問：「這對多少錢？」

店員微笑著報了一個數字。

徐奕知幾乎沒有思考，道：「包起來吧。」

蔣黎聞言瞪大了眼睛，說：「什麼？我們預算不夠啊！」

徐奕知伸手把微型攝像機擋住了，然後飛快地吻了吻蔣黎的臉。

「不怕，我是土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