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撕裂
「閉嘴!!!」
凄厲的聲音撕裂夜的沉寂一下子被戳穿她心裡最不願面對的事實,緋蘿已然惱了。臉色鐵青,煞白的嘴唇控制不住的顫抖著,一鞭子又一鞭子如雨點般落在如意的身上。
一會的功夫,她身上便縱橫交錯著無數的鞭痕,薄衫上滲出的點點猩紅像是冬日裡盛開的紅梅,妖艷刺目。鑽心的疼痛刺激著她的大腦皮層。一蹦一蹦的疼。背上涔涔冷汗如浸在水裡一般。嘴裡吐著微弱的呼吸,臉色分外蒼白如鬼魅一樣。
光潔的額頭上遍布著細碎的冷珠。貝齒緊緊咬住下唇不讓發出一絲痛苦的聲音,渙散的瞳仁裡帶著一絲憐憫看著面前這個發狂的女人。
呵呵呵呵...一陣細碎虛弱的笑聲從從岑白的唇邊溢出。
「打吧...打吧...你就是打死我也...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他根本不愛你!!!不愛!!!」如嘶吼的困獸不斷的激怒著眼前這個已經失去理智的女人。
忽然,緋蘿抬起的手臂就那樣停在半空中,因憤怒狂亂變得猩紅的美眸里一點一點恢復清明。執著鞭子的手緩慢的放下,妒恨的目光涼涼的看著面前這個已經氣若遊絲的女人,忽然笑了。輕輕涼涼的笑了。
「差點就中了你的計。董如意,你就真那麼想死么?可我偏不會如你的意。」她緩緩俯下身,紅唇掃過她的耳畔。「我要一點一點的折磨你。一點一點..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呵呵。」抬眸看著近在咫尺的臉,無比清晰,清晰到就連她眸底的恨意也一絲不拉的收入眼底。「落到你手裡我就沒想著能活著出去!!你現在快樂么?折磨我真的能讓你快樂么緋蘿。你也好,我也好,就連夏晗意,我們不過都是在自欺欺人罷了。自欺欺人的以為我們曾經都得到了他的愛。夏晗意或許得到過,可你和我卻從沒有。」眼底涌動著晶瑩的水花。愛又如何不愛又如何,到最後還不是落得個兩敗俱傷的下場!
眼底飛快劃過一抹詫然,她靜靜的看著她,分外慘白的臉上籠罩著一層蒙蒙的灰色,那雙努力對焦的瞳眸里有著她懵懂不知的情思,
緩緩起身,眼神恢復以往的清明,緋蘿冷冷的笑了。」從你選擇踏進王府的那一刻,我與你就註定只能是敵人了,一輩子的敵人!!!因為我們都愛著同一個男人!!」
轉身。徒留一室冷清。淡淡的血腥味充滿整個屋子。令她胃裡翻滾著陣陣作嘔。
一聲一聲的乾嘔回蕩在靜謐的空間內。卻什麼也沒吐出來。疲憊失焦的瞳仁中蓄滿了淚水。無聲的,緩緩的流下。
夜漸深,外面下起了雨,粗大的雨點狂暴的砸在窗戶上,狂風驟起,像是無數厲鬼嗚咽衝來,一下一下狠狠的撞擊著緊閉的窗戶,像是又無盡的委屈發出嗚咽的低吼。雷鳴電閃,一道道閃電撕裂墨黑長空,彷彿要吞沒整個宇宙。
董如意就是被這一道道撞擊人心的閃電驚醒了,帶著剛睡醒的迷懵她渾然忘了自己的處境,下意識的想要起身,卻再次跌回到原位,粗繩緊緊的嵌在肉里,這一動扯著身上滿布的傷口瞬間滲入骨髓的痛鋪天蓋地的襲來。大腦里一片空白,緊咬的紅唇滲著透灰的白,絲絲鮮血從牙縫中滲出。
記憶悉數回攏,唇角上揚,扯出一絲蒼白的笑,自嘲的咧咧嘴。低頭看向小腹,美眸中流露出一抹愧疚。可憐她的孩子還沒長大便沒了出生的機會。
或許,當初她能放下驕傲的自尊,卑微的妥協,便不會有今天的結果。
閉上眼,複雜矛盾的心情悉數淹沒在閉合的眼瞼里。
外面,風雨依舊,像一隻暴怒的巨獸,張著血盆大口帶著毀滅一切的執念吞噬無邊的黑暗。
天亮時分,雨停了,風停了,天與地,靜謐無聲。
彷彿過了好久好久,當她再次睜開眼時,朦朧中她好像看到有人站在她面前。
「醒了?」低沉冰冷的聲音自她頭頂傳來。
抬眸,循著聲音努力望去,一個陌生的臉撞進眼底。乾澀的嘴唇動了動。眼梢瞥見他身後那幾個面無表情的黑衣人。以及,臉色鐵青的緋蘿。
轉身,冰冷的聲音再度在不大的屋子裡揚起,「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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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五日,原本勝券在握的成王已經被逼到絕境。剛下過雨的山林里隨處飄蕩著著清新的氣息混著泥土的清香撲面而來。潮濕的空氣中夾著絲絲冷風緩緩的滲入毛孔中。
成王仰著灰敗的臉無神地看著被樹枝遮擋的天空。灰濛濛的帶著令人窒息的壓抑。頭髮有些凌亂如喪家之犬般早已沒了往日的溫文爾雅。
不遠處,早已疲憊不堪的士兵靠著樹榦沉沉的睡著。
不過才半個月的時間,五萬大軍就剩下身邊這些。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到底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那皇帝侄兒開始懷疑自己,並且在自己沒有發覺的情況下悄然布置著一切。給他當頭一棒,措手不及。
這時,身邊的人陸續醒來。垂著臉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望著前面怔怔的出神。
跟在成王身邊多年的副將拿出一塊乾糧遞給他,成王搖搖頭,連看也沒看。
「從昨晚到現在您一直沒吃東西。這樣下去饒是鐵打的身子也會熬完的。」
「呵呵。」枯敗的目光機械的看向他,扯出一絲自嘲的笑,「現在和熬完有什麼區別么?輸了,輸的徹徹底底。」
副將渾身一凜,謹慎的看向周圍,索性成王的聲音不大,並未讓旁人聽去,他不僅稍稍鬆了一口氣。現在這種境遇,若是連主帥都失了鬥志,身邊的那些更得....
「王爺,咱們還沒輸,真的,您相信我,咱們還沒到絕境,剛才你還沒醒的時候,聖曜殿那邊傳來消息,讓王爺稍安勿躁。聖主備了份大禮要送給韓子狐。相信現在韓子狐那邊已經接到消息,趕往落霞山了。」
「大禮?」如死灰般的瞳仁漸漸有了一絲光彩。
「對,大禮!」雖然他也不知道聖主那邊所謂的大禮究竟是什麼。
不提還好,一提起韓子狐,他就恨不得將他扒皮抽骨挫骨揚灰。崑山一役韓子狐墜崖,軍中士氣大振一鼓作氣攻下了昆寧郡。接踵而來的勝利別說是軍中將士就連他都放鬆了戒備。卻沒想到,韓子狐竟然這個卑鄙,兩軍交戰有什麼手段大可光明正大的使出來,沒想到他卻暗中派人在那晚大軍的酒菜中下了毒。半夜,韓子狐大軍圍攻。當大家回過神想要反抗的時候,卻已經晚了,若不是他們素來機警,拚死護著王爺殺出一條血路。怕是已經全軍覆沒了。
他恨得牙齦咯吱咯吱直響,這個韓子狐當真是人如其名,像狐狸一般狡詐,先是詐死來迷惑他們,讓他們放鬆警惕,然後下藥,圍殲。環環相扣,連喘息的機會都不給他們,他到現在也沒想明白,韓子狐到底什麼時候在大軍中安插內殲。在他們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下藥。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回頭,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總好過當俘虜備受凌辱。
落霞山斷崖。
落霞山腳,天色灰濛濛的,細碎的霧氣打濕了衣衫,傳來陣陣涼意,抬頭看著雲煙環繞的翠山。韓子狐心頭那股不好的預感再次隱隱發作。從早上接到那封信開始,他的眼皮就一直跳個不停。信的內容極為篤定囂張。若不是再三確認過如意還在家裡他幾乎要相信如意落到他們手裡了。
不是如意,那會是什麼?
帶著揮散不去的疑惑韓子狐帶人上山,韓林庄逸分別帶人從兩邊小路上山,與韓子狐三角呼應包抄上山。
當韓子狐達到斷崖時,南無邪已經等在那,整個人懶散的靠在黑檀木圈椅上。掬著一捧笑意看著他朝自己這邊走來。
霎那間,神色有幾分恍惚,看著一步一步朝自己走來的韓子狐,彷彿看到了當年的韓墨。他的眉眼像韓墨,只不過韓墨比他多了幾分沉靜柔和。
銀色戰袍近乎完美的貼合在他英姿挺拔的身體上。鬼斧神工般雕琢的俊顏透著近乎冰冷的顏色。當目光觸及到他腰間的配件是,微張的瞳仁瞬間緊縮。眯著一條線。、
噬魂劍!!那是噬魂劍,世上少有的能與他的鎖魂劍齊名的噬魂劍。低頭,像撫摸愛人一樣溫柔的看著鎖魂劍。喃喃自語:「你的老朋友來了!」
冷眸如霜,黑曜石一般狹長的黑眸中不帶一絲情感,隔著兩端,看著南無邪。
「你本是江湖中人,何必要攪進朝局中來?」冷峻的聲音透過岑薄的空氣傳進南無邪的耳朵里。
南無邪緩緩起身,嘴角噙著一絲溫文爾雅的笑,但眼底卻是一片寒冬。「因為你!」
簡單的三個字。從他嘴邊輕輕吐出,聲音不大,卻分毫不差的傳進韓子狐的耳中。
因為我?韓子狐微微一笑。「倒是我韓某人的榮幸了。而今勝負已定,正如籠中困獸不過是垂死掙扎罷了!」
「你就這麼肯定?」說著朝身後看了一眼。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南無邪身後的黑衣人擋住了韓子狐的視線,他看到他在看什麼。卻能看到他嘴角掛著的自信滿滿的笑意。那股不祥的感覺再次湧上心頭。面上卻紋絲不動。展露一貫的冷靜。
成王的人埋伏在附近,冷眼看著兩個人的這場沒有硝煙的對決。殊不知自己早已落入了別人的包圍圈。
「你和你父親還真是像,都是個情種。只可惜,愛錯了人!」
韓墨是韓子狐心頭的傷,無論是誰一碰便會血流不止。
冷眸驟眯,散發出危險的訊息。雙手緊握成拳,片刻,又鬆開。冷笑道:「對錯在自己,外人怎會明白,兩情相屬總好過一廂情願,你說對么?姨夫!」最後那兩個字說的雲淡風輕。卻令南無邪臉色為之一變。
「你說什麼?」南無邪的聲音陡然升高几度,眸底蓋滿戾氣。
「從前我很好奇,紫墨山莊與聖曜殿素無往來,你為何處處針對於我,這麼多年,一樁樁一件件,嫁禍這種卑劣的事情你做的得心應手。就連當年那場大火也是你派人放的,然後嫁禍給司閻爵,這些年看著我們互相廝殺,你很得意吧,可惜,你太高估自己的手段了,自以為做的天衣無縫。如今被我知道了,不知你心裡做何感想啊,我的姨夫!」
話音一頓,看著南無邪微變的臉色,韓子狐無聲的笑了,接著說道:「你做這麼多,無非就是為了心裡的那股不甘,不甘我的姨母你的夫人這麼多年連正眼都不曾給你一個。不甘自己明明和司閻爵一樣出色,為何您的夫人卻連看都不看你整顆心都記掛在司閻爵的身上。你是聖曜殿的聖主,唯一能和逍遙宮主抗衡的聖主,不知道羨煞多少人,可你最在意的人卻視為草芥將你的心踏在地上輾入泥里。反觀我的父母,雖然早逝卻相愛相守,你說,到底誰才是那個愛錯的人!!」
說完,神色一凜,那抹冷笑隱在唇角。隔著密集的雨絲看他。
心底最深處的傷口被剖開毫無掩飾的攤在眾目睽睽之下。南無邪的臉色變得鐵青。這番話,字字誅心。明明他和司閻爵一樣,相比較司閻爵對她的冷情,他卻恨不得將天上的月亮都摘下來捧到她面前,這麼多年過去,這份心意一直沒變過,而她,正如韓子狐所說連眼尾都懶得給他一個。
他恨!!這麼多年,早已對司閻爵恨之入骨。只要能讓他痛苦的事情他便付出一切去做,那場大火是他放的。這些年發生在韓子狐身上的種種也是他暗中做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要看著韓子狐和司閻爵自相殘殺。
算計司閻爵為了自己,算計韓子狐為了她——夏晗意的母親風憐晴。
冷風傳來韓子狐冰冷嗜血的聲音。
「今日,就讓一切做個了斷!!!拔劍吧南無邪!!」說完,他緩緩抽出噬魂劍,冰冷乍寒的噬魂劍直指南無邪。
「就憑你!!!」南無邪冷聲反問。如利刃一樣的目光穿過層層雨簾直擊入韓子狐的眼底。
「若是還有我呢?」醇厚幾近零度的聲音從韓子狐身後響起。
視線稍移,南無邪看見司閻爵的臉慢慢的出現在韓子狐的身後,一如多年前一樣,狂傲冷清,眼睛里有著藐視一切倨傲。
他微微一愣,回頭看向層層之後,無聲的笑了。
一個女人,能夠毫不費力的牽扯著兩個狂傲男人的心,這筆買賣怎麼看怎麼是自己划算。
或是因為他是如意父親的緣故,韓子狐看見他,不似以往那麼恨入骨髓。瞥見他一側空蕩的衣袖,別過眼。
「好久不見,南無邪!」挺拔的身子佇立在風裡,衣袂翩翩隨風狂舞。如枯井般沉靜的黑眸中平靜的看著對面的男人。
"是好久不見了,司閻爵!!沒想到今日咱們能在這見面,也好,這麼多年的恩怨也該做個了斷了!」眸底迸射出濃烈的恨意。
電光火石間,鎖魂劍已經出鞘,夾雜著滔天的恨意直奔司閻爵的面門而來。
韓子狐向後退了一步,冷眼看著兩個人的纏鬥。南無邪當真是恨極了司閻爵,招招狠辣致命,短兵相交,或是感應到同伴的存在,韓子狐腰間的噬魂劍不斷抖動著發出錚錚的低鳴聲。
幾百回合下來,兩個人依然纏鬥的難解難分,高手對決,強大的劍氣攪動了冷風,頓時狂風大作,捲起地上的殘葉,迷的人睜不開眼。紛紛向後退避。
就在這個空蕩,韓子狐似乎看到了什麼,斷崖邊的古樹上似乎吊著一個人。隔著四起的狂風,僅一眼隨即隱藏在人後。不過瞬間的功夫,快到韓子狐真的以為是自己眼花了一樣。
司閻爵沒了一個手臂,幾番下來,已經感覺力不從心,略有敗事,而南無邪似乎也發現了異樣,眉間一喜,霎那間轉換招式,轉而攻擊他的弱處。
漸漸的,風漸漸平息,對面層疊的人又將身後擋個嚴嚴實實,心裡疑竇叢生。轉瞬見收回時視線。卻感覺眼前一道白影快速閃過墜落在他面前,定睛一看,是司閻爵,受了南無邪一掌,肩窩處還向外汩汩冒著鮮血。
南無邪調整氣息在司閻爵對面站住。冷眸中儘是得意的笑。「這麼多年,這口氣總算是順當了。只可惜小晴看不到,不然她一定會後悔當年怎麼會看上你,哈哈哈....」
狂傲得意的笑聲久久回蕩在風中。
片刻,笑聲戛然而止,黑眸冰冷,睨著司閻爵,冷聲道:「聽聞你終於找到女兒了,可惜我這個做叔叔一直無緣見一見這個孩子,擇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天好了,你覺得呢?」
想到接下來場面,他心裡簡直暢快極了,幾乎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那時兩個人會是一種怎樣的反應?呵呵....
有那麼一瞬間,韓子狐眸色一凜。周身沸騰的血液瞬間凍結,心猛地一抽,直直的盯著他。
不會的...如意在家,不會的...不會出現在這裡。
司閻爵和韓子狐有同樣的反應。周身迸發出一股濃重嗜血的氣息。「你要是敢動她一根毫毛,南無邪,我與你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好一個不死不休!!」南無邪輕笑,狂傲的笑聲令人毛骨悚然。「那你呢,韓子狐,你會怎麼做?」
雙手緊握成拳,指骨分明的手上青筋突起,咯吱咯吱青白交替。挺拔的身姿在風雨中輕顫著。那股許久不曾有過的嗜血之感幾乎要如火山爆發一般噴發出來。想要將面前這個男人吞噬掉,連骨頭都不剩。麵條緊繃,牙齦咯咯作響。涼薄的唇哆嗦直顫。
韓子狐臉上每一個細小的表情都一絲不拉的落入南無邪的眼中,臉上的笑容更加深了,透著得意之色。他果然押對了,即便韓子狐極力掩蓋,卻也藏不住他心裡最真實的想法。
她果然是韓子狐的軟肋!
睜開眼,彷彿剛才的盛怒只是假象,韓子狐冷笑一聲。岑涼的聲音從涼薄的唇中溢出。
「不過是個女人,我韓子狐身邊從不缺漂亮的女人!!」
他笑的雲淡風輕。眸底深處卻潛藏著無盡的痛苦。緊握成拳的雙手沒有半分血色沒了知覺。
身後,兩行清淚無聲滑落,睜開的眼慢慢閉上。無聲無色的笑了。凄冷蒼涼。
-本章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