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37年。北平。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那裡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九一八』，『九一八』，從那個悲慘的時候。脫離了我的家鄉，拋棄那無盡的寶藏，流浪！流浪！整日價在關內流浪！哪年，哪月，才能夠回到我那可愛的故鄉？哪年，哪月，才能夠收回那無盡的寶藏？爹娘啊，爹娘啊，什麼時候，才能歡聚一堂？！」歌聲從振身武館的房間隱隱傳出，濃濃的憂國憂民意味透骨逼空。

振身武館是北平最大的武館，其館主名叫梁亮峰，使刀法出神入化為北平一絕，他門下弟子有百人之多，不乏用刀高手，共振振身武館的威名。然而偌大的武館刀法除了梁亮峰以外就屬自己的兒子梁中國最強，也就是在自個屋低吟唱此歌的人。

腳步聲響起，一個男子推開梁中國的房門，梁中國此時正坐離門內七步之遙的椅子上聽聲響轉頭見了壯年男子立即起身道：「老師你回來了。」

那男子三十左右，長褂穿身，鼻樑架著個黑框眼鏡，他正是梁中國的啟蒙至今的伴讀老師黃凱。

黃凱伸出雙手示意梁中國坐下，梁中國依言而動，黃凱走上前把書本放在桌子上文雅地坐椅子，後者道：「中國，我解手的功夫便你發感慨了。」

梁中國嘆道：「老師，再過兩天就是春節，也是我們中國東北淪陷日本五周年。然而這五年來國民政府並未派兵打回東北，東北同胞飽受小鬼子的欺負，你說我能不難過嗎？」

1931年9月18夜，日本關東軍炸毀南滿鐵路柳東湖段軌道，反誣中**隊破壞，炮轟東北軍駐地，攻佔瀋陽，即「九一八事變」。由於張學良執行蔣介石不抵抗命令，不佔自退。不到半年，東北三省全部落入日軍手裡。第二年，日本扶植清廢帝溥儀做傀儡，建立偽滿洲國。中國東北三省淪為日本帝國主義者的殖民地。

至於鬼子是中國人對日本人的蔑稱，出自還有一段典故。甲午海戰前，清朝一位大臣出使日本，談判結束，雙方舉行聯合記者會，日本人不但要在世人面前炫耀武力，還想在文化上玷污中國。記者雲集后，日方突然提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我們日本有上聯對不出下聯，只好求於漢字發源地的人了。」言罷，日本人亮出白絹上書寫的上聯，聯曰：騎奇馬，張長弓，琴瑟琵琶，八大王，並肩居頭上，單戈獨戰！日本人的上聯意思是說：我大日本兵強馬壯，駕馭的是奇異的千里馬，張的是長弓，文的也不簡單，光「大王」就有八個，他們都有雄才大略。示之以文德，陳之於武功，日本「單戈獨戰」可踏平中國。誰知，清臣也不示弱，先要日方準備硯台磨好墨，再鋪好白絹，然後大筆一揮寫下聯：聯曰：倭人委，襲龍衣，魑魅魍魎，四小鬼，屈膝跪身旁，合手擒拿！眾多記者看了，個個叫好。下聯的意思是：倭就是倭寇，來偷大清龍衣，「八大王」變成「四小鬼」，「琴瑟琵琶」變成「魑魅魍魎」，「並肩居頭上」變成「屈膝跪身旁」，「單戈獨戰」變成「合手擒拿」，從此中國人輕叫日本人為鬼子。

黃凱安慰道：「中國，你太悲觀了，我們要有信心。日本雖然佔了東三省，政府也未發兵，但是不願做亡國奴的東北人民和未撤退的東北軍，紛紛組織抗日義勇軍打擊日寇，並且張學良和楊虎城發動了西安事變蔣介石接受聯共抗日的主張，我看國共兩黨馬上要攜手打回東北老家。」

西安事變又稱雙十二事變乃1936年12月，蔣介石到西安，威逼張學良、楊虎城執行「剿共」計劃。張學良多次勸說蔣介石停止內戰，聯共抗日，都遭到無理訓斥。他們於12日扣押蔣介石，實行「兵諫」，逼蔣抗日。後來西安事變和平解決，蔣介石順利回南京，可從此張學良和楊虎城就沒好果子吃。

梁中國搖頭道：「老師，我不這麼認為。那些抗日義勇軍勢小力薄，無法給鬼子個致命的打擊，還有蔣介石向來是消極抗日他說的話有待保留。最後什麼國共聯手打回東三省更是扯淡。」

黃凱問道：「為什麼？」

梁中國徐徐道：「國共兩黨積怨甚深，光內戰就打了十年，現在是名族大義當前才暫時合作，真的聯手打日本由於國民黨是中國政府軍隊人數也比**多定是他打主力，你說蔣介石能答應么？」

黃凱笑道：「你說蔣介石怎麼不答應？」

梁中國道：「外人易與，家賊難防。當年日本人攻佔東三省前，蔣介石忙與圍剿紅軍，東三省淪陷后蔣介石還是忙圍剿紅軍。可見在蔣介石心**產黨比日本人更可顧，收復東三省一定是場艱苦的硬仗，必須損失大量人馬，那些軍人蔣介石還要留對付**豈會打日本人。」

黃凱哦道：「照你的意思這麼說東北三省永無收復之日。」

梁中國神秘道：「那倒未必，老師且聽我慢慢道來。」

黃凱饒有興趣道：「中國，你說，我一定洗耳恭聽。」

梁中國關心國家大事也愛說國家大事，見老師聚精會神，他興緻勃勃道：「蔣介石之所以不打日本就是日本尚未完全威脅他的統治，要蔣介石抗日除非日本全面侵華，這樣蔣介石才會慌，才會全心全意抗日。到時候不是收復東三省，而是我們中國人把日本人趕出我們中華大地！」說到最後一句，梁中國的音量陡高，氣沖九霄，黃凱為之一震。

梁中國不好意思，搔了搔頭道：「老師，我太激動了。」

黃凱莞爾道：「若中國人個個都像中國這樣中國才有希望。好了，國讎家恨先說到這裡，我們繼續讀書。」說完把桌子上的四書五經推到梁中國面前。

梁中國苦笑道：「黃叔叔，什麼《大學》、《論語》等等好無聊，能不能不讀。」

黃凱正色道：「這些都是中國儒家典籍，蘊含哲中大理豈可不讀。」

梁中國以手支腮道：「可現在中國處於內有外患讀這些書又不能保家衛國，讀了做什麼。」

黃凱循循善誘道：「古人云：『修身、其家、治國、平天下』，修身不行一切皆枉然。」

梁中國反對道：「劉邦品德差當皇帝不照樣當好好的。」

黃凱怒道：「那你想當劉邦那種人？」

梁中國見老師生氣，心頭髮虛，小聲道：「劉邦怎說也算一明君。」

黃凱曉得自己火氣太大，壓低聲音柔聲道：「我非否定劉邦，只是劉邦貪財、好色，我不希望你做這種人。」

梁中國拍拍胸脯道：「老師放心，我絕不做這種人。」

黃凱點頭道：「孺子可教。」

梁中國輕聲道：「老師，其實我是想讀其他的書。」

黃凱道：「你想讀兵書？」

梁中國點了點頭道：「我想趁如今有空多讀兵書將來上戰場好殺敵。」

黃凱溫和道：「這想法固然好，只是老師我不懂兵法，就算你哪裡不明白我也無法教你。而我只會聖賢道理是你的老師收了你爹的錢，自然要把我會的教給你。兵書就等晚上時你在看吧。」

梁中國同意道：「好吧。」

黃凱望了梁中國一眼道：「中國，你知道我一直很感謝你爹的，你爹把你交給我，我就不能辜負你的厚望。」

梁中國好奇道：「你難道欠了我爹的恩情？」

黃凱訝道：「你爹沒和你說過？」

梁中國搖頭道：「沒有。」

黃凱贊道：「你爹你向他人宣傳恩情好樣的。」

梁中國道：「老師，不，黃叔叔，我們聊天吧。」

黃凱皺眉道：「此刻是上課時間，聊天不好。」

梁中國拿起擺桌的懷錶，看看時間道：「黃叔叔，現在十一半點了，下課了，聊天沒關係。」

黃凱爽快道：「行，我們聊天。」

梁中國好奇道：「黃叔叔，你欠我爹恩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黃凱一嘆道：「七年前，女兒香素都得了奇怪的重病難醫治，我四處求醫抓藥，當時我只不過普通的私塾教師沒多少大錢，醫費昂貴三個月就把所有積蓄都花完了沒錢買葯，可香素還急等我拿要給她救命，我去藥鋪央求藥鋪老闆先賒欠，我有了錢在還，那藥鋪老闆就是不肯，說：『小本生意，概不賒欠。』」

梁中國罵道：「醫生本為救死扶傷，哪能如此貪財。」

黃凱卻道：「他們也是為混口飯吃，怪不得他們。」

梁中國道：「然後呢？」

黃凱笑道：「就在火燒眉毛之際，你爹因為你娘得了發燒也來買葯。見我和藥鋪老闆糾纏便打聽情況，知道一切后二話不說立馬替我付錢，還幫我安排做你老師，工錢豐厚，這樣香素的病才好的，否則香素早死了。」

梁中國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

黃凱起身道：「下課了，香素做好飯還等我回家吃飯，我要走了。」

梁中國起身恭迎道：「老師慢走。」

黃凱忽道：「中國，你不用送了，但我想起一件事可以增加你讀四書五經的興趣。」

梁中國奇道：「什麼事？」

黃凱把腦袋貼近何飛航的耳朵旁道：「你長的很好看，將來一定有許多女孩子喜歡你，若你博覽群書會更有魅力。」梁中國還愣在哪裡未回神，黃凱哈哈一笑大步離開梁中國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