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回家(二)求推薦票
胡一刀說的沒錯,張善水是在端陽節的前一天後晌里搭了省城北寧到河源縣的班車在林谷鎮下了車,然後又從林古鎮搭上了從河中縣縣城發往上午庄林場的末班車,在攔龍口鄉下車回的家。只是他一路上都似乎心中有事,連胡一刀讓他到生豬門市部里去避雨的招呼都沒聽見,以至於到家的時候已經被淋得像一隻落湯雞。
劉步溫到張善水家的時候,他正捂著被子睡著,滿頭的大汗卻仍舊渾身發抖一個勁兒喊冷。張福旺這兩口子正愁眉苦臉的坐在兒子炕頭,一邊一個在那裡唉聲嘆氣。
這張福旺耳朵里聽見聲響抬頭髮現是劉步溫進了屋,臉上頓時顯出一份喜色,起身到劉步溫耳邊小聲道:「他劉大,這娃自打回來就渾身發燒,渾身燒的和個火炭似的。這都一天多了也不見退,你說這可咋辦咧?」
劉步溫忍不住心火上撞,你們這老兩口這麼死氣沉沉的守在一邊,就能解決問題了?!急切間也顧不得自己平素保持的形象,惡聲敗氣道:「還不快點準備大車往鄉衛生院送?守在這裡等著娃挺屍啊!」
張福旺老兩口這才清醒過來,急忙招呼在家的三兒子四兒子套車的套車,搬鋪蓋的搬鋪蓋。大傢伙手忙腳亂的正準備把張善水抬上大車的時候,張善水卻醒了過來。
「這是幹什麼?」
「幹什麼,送你去鄉衛生院啊,你都燒了一天了!」劉步溫橫了張善水一眼,言語中隱隱有一絲不快,「你小子要是經過我門前的時候進來坐一坐,等躲過了這場雨再走,又怎麼會遭這場罪?」
劉步溫的言外之意張善水又怎麼會聽不出來,他有些有氣無力的笑著招呼道:「劉老師來啦,快坐快坐。我包里有給您買的正宗益陽老茯茶,媽,快拿出來給劉老師沏上!我本來每次下車都是先到劉老師那裡去看看的,偏偏這次一直想著畢業分配的事,就給走過了。您要是不來,我也打算走的時候在順路去看看您呢!」
「都這時候了,還喝什麼茶?咱們還是先上衛生院,你帶給我的好茶,留著以後慢慢喝!」聽到這小子還記得自己的愛好,給自己買了最愛喝的茶,劉步溫心裡的陰鬱一下子云開霧散,心想,我就說他不是那種喂不熟的白眼兒狼嘛!
「不用不用,也就是著涼感冒,出了一身汗,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過不了幾天就該分配了,到時候回家恐怕就沒這麼方便。劉老師,今天咱們可得好好嘮嘮!」
「真的不用?」劉步溫伸手摸了摸張善水的前額,額頭一片冰涼,有一層細膩沾手的細汗。「燒倒是退了!你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可不要日哄我,萬一烙下病根,將來日子不好過哩。」
「沒事沒事,我的身體我知道,劉老師你快坐啊!媽,你怎麼還不給劉大沏茶?沏完茶就開始弄飯吧,把我帶回來的那些白饅頭都給餾上,我還真有點餓了!」
雖說張家以前幾代地主,但識文斷字的並沒有幾個,因此對於劉步溫,張善水一家一直是持一種盲目的崇拜與尊敬。雖然到張善水身上時這種盲目的崇拜已不存在,但尊敬是永恆的。他永遠記得,如果不是劉老師在自己第一次高考落榜后頂住父母的壓力出錢讓自己去教學條件更好的林谷中學復讀,自己就不可能有今天這個跳出農門的機會。
午飯很快就端了上來,一盤炒雞蛋,一盤油淋辣子,一盤素炒西葫蘆,一盤醋溜土豆絲,雖然談不上豐盛,卻已是這個時節老張家能夠張羅出來的最好菜蔬。最讓人眼饞的倒是那一盆子熱氣騰騰的白蒸饃,那是張善水用飯票從學校食堂打回來的。
一九八六年時西北農村條件還比較艱苦,莊戶人家除了過年或是遇到什麼大的喜筵慶事才能嘗到一點葷腥之外,平日里能夠吃飽就已經不錯了。當時農業技術還不發達,種出來的小麥產量低不說,磨出來的面也是灰不拉幾,還真沒幾家人見過城裡這種白亮亮的大饅頭。
饅頭一上桌,立即招來了張善水的三個弟弟無情的窺伺,好在老張家家教還算嚴格,客人沒動筷子之前,他們倒也不敢造次。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更何況他們平時就沒怎麼吃過白面蒸的饅頭,今天能把自己克制到這樣,已經算不錯了。
「他劉大,你快吃啊,白面饃太精,涼了硬錚得很,要趁熱吃才好哩!」張福旺在一邊笑著揖讓,老臉上的皺紋隨著笑臉越來越深。
「嗯!」劉步溫拿起一個饅頭咬了一口,轉頭對張福旺說:「聽說你又把小五的學給停了?你怎麼就這麼犟呢!小三小四已經被耽擱了也就算了,小五現在正是時候,你咋還要耽擱他哩?」
「咱們莊戶人家,能識文斷字就行了,想填飽肚子多勞動才是正主意。前兩個月我在村后開了五畝慢坡地,加上村裡分給我的那十五畝,拔草時節人手有點緊。再說,等今年莊稼收了,我還打算用糧食換幾隻羊羔放放,不把小五停了咋行?」
「你咋還看不明白,一輩子窩在農村能有個啥出息?好好念書才是正路,像善水這樣考了大學,國家分配了那手裡端的可是金飯碗,不比你一輩子在這山旮旯里務勞莊稼強?」
張福旺嘿嘿一笑,「考大學?那也要他有那個命才行啊,您不是說我這群兒子里只有老二福緣深厚,命受皇恩么?既然他們命里沒有,我看咱就不費那個事了!快吃快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善林要輟學?」張善水扭頭向躲在屋角啃饅頭的五弟看去,小五默默的點了點頭,眼圈已不知不覺紅了起來。看著小五這幅委屈的摸樣,張善水的心裡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三弟四弟輟學也就算了,善林的靈慧還在自己之上,真要輟學這一生可就算生生的毀了。
「肯定是為了還大哥娶第二個媳婦欠下的飢荒!」他不由得憤憤的想。
一提起自己的大哥張善春,張善水心裡就不由得來氣。那是個聰明過頭了的人,也是張家兄弟里賣相最好的一個,全部的精明擺在那張臉上,兩隻眼睛甚至都會說話。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做了一件十分令人痛恨的事——他居然丟下剛剛一歲的女兒和老婆離婚了!更為可氣的是他離婚不到一個月就又結婚了,兩次結婚都是逼著父母到處東湊西借拉飢荒。
以張善水的受過的教育,開始時除了覺得張善春對自己的親生女兒有點鐵石心腸外,其他的倒也覺得沒有什麼,畢竟已經是開闊了眼界見過世面的人,婚姻自由嘛!只是萬萬沒想到張善春結婚三個月後就斷然的和家裡分了家,把一屁股債留給張福旺老兩口,自己頂門立戶單過了。從那以後,張善水每次回家就不再去大哥那裡,現在得知小五輟學,心裡頭對張善春就更加的憤恨。
「爸,小五上學的費用我來出,你不要拖他的後腿!不就是善春娶第二房媳婦拉下的飢荒么,我來還!」
「你說得輕巧,那可是一千多元錢哩!就算你畢業留校教書,一個月也不過八十幾元,你吃喝穿戴不要錢?你將來娶媳婦不花錢?我的好哥哩,你還是自己管好自己吧!」張福旺老漢在炕沿上磕了磕旱煙袋,硬是頂了回來,這可是張善水考上大學之後的第一遭。在這之前,在家裡他可是一呼百應,隱隱然已經取代了父親的掌柜地位。
「我決定了的事情你就不要攔下,我就算結婚,也一定先把咱家拉下的飢荒填上。我聽說我這個專業的畢業後會被分配到草原藏區去,雖說那裡條件艱苦一點,但那裡工資高花的少,兩年內還清這些應該沒問題!」
「你畢業要去藏區?!」屋子裡突然靜了下來,只聽見張福旺吸旱煙時嘴唇和煙嘴親密接觸發出的「吧嗒」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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