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心如磐石

跑，一直跑，多麼希望，路的盡頭是另一個世界，一個沒有歧視沒有不公的純粹世界。

只是，任憑我再用力，再堅持，我始終擺脫不了這悲催的命運。

我以為，忍耐可以換得息事寧人，我以為，安分可以換得風平浪靜，但六月飛雪總莫名的飄在我身上，讓我的心越來越冰涼。

曾經，誰侮辱我，誰打我，我都可以承受，我都能忍過去，可為什麼連我最敬重的老師都這樣赤裸裸的打擊我，冤枉我？這個學校還是學校嗎？

我不想呆了，一秒鐘都不想呆在這讓人窒息的人間地獄，我只想逃離。

出了學校，我依舊不停的跑，跑到我的雙腿發軟再也跑不動，我才停下來，氣喘吁吁。

這個時候我才發現，我手機的鈴聲一直在響，我拿出一看，是輔導員打來的，我沒有去接，任由它響著，隨即，我邁著緩慢的步子，走在冷風中。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心情反而暢快了一些，有一種豪邁的洒脫感，或許，是因為曾經憋屈了太多次，不論誰打我罵我，我從沒有反抗過，總以忍耐告終，而這次，我當著全班的面，反駁了老師，說出了壓抑在我心裡許久的話，大聲喊出了我的委屈，任性的跑出了學校，這種感覺，很痛快。

不過，痛快過後，剩下的卻是迷茫，無助。

城市這麼大，卻沒有我的安身之處，我很茫然，失去了方向，不知道何去何從，對那所垃圾學校，我算是徹底絕望了，但是，我又不敢回家，我不想林叔對我失望，我根本沒臉面對他。

怎麼辦？我到底該怎麼辦？

手機鈴聲依舊在響著，我無奈的盯著屏幕，黯然失神。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鈴聲停了。又不知道過了多久，鈴聲再次打破夜的寂靜，突兀的響了起來，這一次，來電顯示是林叔的，我的心不由的咯噔一下，緊張感瞬間爆棚，躊躇了半天，終於還是按下了接通鍵。

立即，電話那頭傳來林叔焦急的聲音：「賴子，你在哪？」

我吞了吞口水，極力控制自己的心酸和苦楚，堅強道：「我在學校啊，怎麼了？」

林叔微微嘆了口氣，感慨道：「你老師給我打電話了，說有件事誤會你了，你賭氣跑出了學校，她聯繫不到你，很著急。賴子，我最了解你了，你的脾氣很好，遇到任何事都會忍耐，從小就逆來順受，這一次，你竟然生這麼大的氣，肯定是受了太大的委屈，告訴叔叔，你在學校遇到什麼事了？」

林叔的關懷，觸動了我內心最柔軟的那根弦，讓孤單的我一下感受到了濃濃的溫情，我像個小孩子那般，心裡的委屈被激發了出來，我忍不住的就啜泣了起來，情緒如決堤的洪水，越來越崩潰，最後竟然大哭了，哭的那麼肆無忌憚。

林叔嚇壞了，不停的安慰我，可他越這樣，我哭的越傷心，就像在父親面前撒嬌一樣，我只有用哭來訴說一切，一切心酸和苦痛。

哭了好久好久，我才穩住了情緒，輕聲的啜泣了起來，電話那頭的林叔或許感受到了我的傷心與絕望，他重重的嘆了口氣，自責道：「賴子，你在學校肯定受了不少苦，都是我這個當叔叔的不好，只顧著工作，沒時間照顧你，還讓你背井離鄉跑那麼遠去讀書，其實，我也看的出來，你早就沒心思念書了，不然憑你的學習能力，不至於考個那樣的學校，叔叔錯了，我也不強迫你了，你要是不想念了，回來吧，回家吧孩子！」

林叔的話再次觸動了我的心緒，我冰涼的心再次被溫暖完全的包裹，我感受到了林叔那如父親般滿滿的愛，我再也沒法假裝堅強，直接就弱弱的問林叔道：「可以嗎？」

林叔鏗鏘有力道：「可以！」

兩個字，擲地有聲，讓我的心更加的堅定，我懂得了林叔的體諒和包容，或許，他更想看到我很好的成長，不受欺負，而不是只為了那狗屁的一紙文憑，想到這，我的眼淚又止不住的流了下來，心裡充滿了感動。

短暫的沉默過後，林叔關切的聲音又傳了來：「賴子，要我過去接你嗎？」

我連忙擦掉眼淚，回道：「不需要了，我這就回學校拿行李走！」

林叔關懷道：「嗯，到了再給我電話！」

我堅定道：「好的！」

頓了幾秒，我又不自覺的喊了句：「叔叔！」

林叔輕聲道：「嗯？」

我由衷的說道：「謝謝你！」

掛了電話，我緊繃的神經徹底的鬆弛了，林叔的電話讓我明確了方向，讓我不再彷徨，讓我下定了決心，離開這個噩夢纏繞的地方，回到那個有林叔的家，感受人世間唯一的溫情。

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隨即，我便轉身，朝學校走去，這一刻，我的背脊終於挺直了，渾身都好像來勁了，特別的有精神。

不一會兒，我就來到了學校附近的商業街，看著兩旁林立的門店，我忽然有一瞬間的愣神，而就在這瞬，我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遙遠卻又熟悉的女聲：「吳賴！」

我的身體猛地一顫，整個人立即征在了原地。

她的聲音像有魔力，清脆嘹亮卻又婉轉柔和，如泉水細流，輕易的就融化了我的心，我恍若做夢般，緩緩的轉過了身，看向了我身後的夢中情人，蘇雪靜。

此時的她，依舊美若天仙，看起來是那麼的清新亮麗，美好而純粹，但此時的我，卻不知道如何面對她，我慌慌張張的轉過身，加速朝前走，很快就走出了商業街，來到了那條曾經準備勒索蘇雪靜的小路上，到這裡，我的心潮又不僅翻滾了起來，腳步也不自覺的放慢了。

讓我越發緊張的是，我的身後，又傳來了那如清泉般的魔音：「還記得這個地方嗎？」

我條件反射般的又頓住了腳，踟躕不前，很快，身後的蘇雪靜走到了我的前面，直直的盯著我。

我不敢觸到她的眼，慌忙低下了頭。

蘇雪靜依舊立在我的面前，不說話，也不讓開，似乎一直在盯著我，盯了好一會兒，她才開口道：「吳賴，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我實在想不通，你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以前你從來都是一個人，不和別人打交道，更不會和混子學生搞在一起，可現在，你不但和一幫壞學生一起，還對我做出那麼卑鄙的事，為什麼？」

就算不看，我也能知道此刻蘇雪靜的眼裡有多失望和無語，但我依舊低著頭，輕聲道：「我本來就是這種人，只是你以前沒發現而已！」

我知道，這是一次很好的解釋機會，可以完全的消除蘇雪靜對我的誤會，但，我馬上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我不想再有任何留戀，不想再跟蘇雪靜有啥牽扯，更不想蘇雪靜知道了真相又跟王亞東結下樑子，雖然蘇雪靜有個厲害的表哥，但王亞東畢竟是痞子，難免做出匪夷所思的事來傷害蘇雪靜，所以，要離開，我就要徹底的消失，不給蘇雪靜留下什麼隱患。我本來就和蘇雪靜不可能有進一步的關係，被誤會了又怎麼樣，只要她安全，就好。

不過，蘇雪靜聽了我的回答，竟然還不死心，繼續追問我道：「吳賴，你知道嗎？在高中，你一直是我學習的榜樣，以你的成績，隨隨便便都能考上名牌大學，就算你下學期遇到事讀不進書，但憑你的底子，考個重點大學完全不成問題，你怎麼都不至於進這樣的三流學校，你是故意的，對嗎？」

聽著蘇雪靜天籟般的聲音，我不禁自嘲的回道：「你誤會了，我沒你想的那麼厲害，我不是什麼讀書的料，考試發揮的也不好，只能考上這樣的垃圾大學！」

說完，我也不等蘇雪靜再開口，直接抬起頭，看著她，堅定道：「對不起，我還有事，先走了！」

隨即，我直接繞過她，大步向前走，邊走我邊洒脫道：「蘇雪靜，你放心，我已經接受了教訓，以後不會再打擾你的！」說完，我加快了步伐，漸漸的跑了起來。

此刻，我心已堅如磐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