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對峙

第四十一章 對峙

「我骨七對天發誓,此生不再主動去尋骨琉璃,如有違背,天地不容,子孫斷絕,我所謀之事皆不成,所求之物皆毀損,即便丟了性命,也絕不違逆!」

琤玙實在未曾料到骨七竟會發下如此重誓,含了嘶啞的聲音響在耳邊猶如悶雷,當下便先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點點頭道:「如此重誓,由不得我不信師伯了。」

「東西在此,師伯請過目。」

琤玙說著,便將那褐色的包裹遞給了骨七。

骨七伸出一隻乾枯遒勁的大手接過,顛了顛后,突然露出個怪異的笑來道:「小子,這裡面的內容,你必定是都細細瞧過了罷,就沒有發現什麼有價值的內容?」

琤玙聞言搖搖頭:「說實在的,其實這不過是一本族譜而已,我也不曉得師父為何要將它視作骨家最重要的東西,也許未來只有靠它,才能讓後人憶起曾經輝煌的骨家罷!」

誰料骨七聽后卻並未失望,而是將手中褐色的包裹抖開,露出裡面緞面的線裝舊籍,一雙骨節分明的大手竟微微有些顫抖:「不錯,不錯,正是這一本!」

琤玙見狀一愣:怎麼,這族譜難道果真藏了什麼玄機不成?可是他也不是沒有細細瞧過,裡面除了寥寥記載骨家的發展榮盛還有歷代子孫名諱外,並無甚重要內容啊……

骨七此刻卻是心潮澎湃,多少年了,昔日尚在骨家之時,師父也是在他與骨十三面前莊重地取出這一本族譜,翻開來親手勾去了他二人的名字,並要他們發下重誓,從此再不帶骨姓,不透露骨家任何機密,更要履行好一個暗衛的所有職責。

燭光照亮彼時年輕朝氣的臉,一晃又是多少年。

當時師父並未讓他與十三多看,如今這本族譜沉甸甸地攤在自己手心,骨七心中倒真有幾分激動。

也顧不得此時琤玙還在跟前,粗糙的大手剛欲翻開緞面封皮,骨七眉頭卻突然一凝,下一瞬便猛地回身單手一抓,伴著細微的「咻」的一聲,一枚毒蒺藜便穩穩地夾在了粗礪的食指與中指間,還在微微顫抖。

將那暗器甩到一邊,骨七沉聲對著半開窗子里漆黑的夜色蒼茫中沉聲道:「出來罷,小丫頭,我一猜便是你。」

師……師妹怎的會來?!琤玙一愣,卻見窗前果真一陣微風輕輕呼嘯,緊接著裹了一身漆黑夜雲的琉璃便冷著臉跳了進來,堪堪落在骨七身前。

「師妹……?」琤玙出聲喚她道,卻見琉璃依舊眼眉冰冷,瞧都不瞧他一眼去。

琉璃實在沒想到,自個不過想趁夜來與師兄再見一面,告知他自己即將從軍叫他不要惦念的消息,誰料帶著個非要跟來不可的高孝瓘一同將臨時,卻聽得裡面有兩個男子的說話聲。

師兄分明是和個姑娘結伴的,這麼晚了,還有誰在裡面?

連高孝瓘都蹙了眉,輕聲與琉璃道:「你不是說,這裡只有你師兄,還有個挺厲害的姑娘家嗎,怎的這都什麼時辰了,還有別的男人的聲音?」

他說著,突然又領悟道:「莫不是你師兄在這裡,人生地不熟的,被人盯上了趁夜來搶劫罷?!」

「我也正納悶,」琉璃道,「誰曉得他在做什麼,莫不如我們先到屋頂聽一聽裡面的情況,不要輕舉妄動比較好。」

高孝瓘聞言點頭,便與琉璃一同提氣輕盈飛上屋檐去。琉璃本還擔心高孝瓘會弄出什麼響動來,卻沒想到這廝輕功竟比起自己來也不差什麼,動作行雲流水得很,若是叫那堆愛慕他的京城女子們瞧見了,准又要垂涎一番了。

心中默默腹誹完,琉璃與高孝瓘才忙凝神聽起屋子裡的動靜來。

無巧不成書地,卻聽得了骨七發下的重誓。

甫一聽得琤玙師兄與骨七達成的交換,琉璃心中簡直氣都不打一處來,這個師兄,怎的這麼笨!她才不用他這樣犧牲地去保護呢!

沒了族譜,等於丟失了一個家族的傳承,那還談什麼繼承,談什麼復興!

她才不信骨七那個違逆族訓的老傢伙能帶領骨家復興去!

而且,將師父交給他的如此重要的東西抵押出去,琤玙師兄的心裡,也一定很掙扎折磨的罷!

笨蛋,笨蛋!

這些事情,說白了與他一個非骨家血脈的人有何關係,為什麼他偏偏要將自己搞得這樣糾結這樣難堪!

她骨琉璃才不要承他這份情!

見琉璃一幅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高孝瓘自然猜得她在想些什麼,只不過這畢竟是他們家的事情,他也不好說些什麼,只得以手勢示意琉璃稍安勿躁,還是先聽下去。

琉璃深深吸了一口氣,心中暗嘆,若不是今日晚間她恰巧來見琤玙師兄,那豈不是會一直被蒙在鼓裡,莫名其妙地就受了師兄這樣傻頭傻腦的交換護佑了?

還好,還好她此時來了,也許尚能阻止的罷。

然而,瞧見骨七真的翻開了那一本族譜時,琉璃卻再也按捺不住了,還不待高孝瓘發覺阻止,一枚毒蒺藜便從琉璃袖中飛出,帶了十分的氣力直指骨七的后心去!

「喂,琉璃你!」高孝瓘忍不住輕呼一聲,卻沒法阻攔了。

「公子,你留在這裡,不論怎樣都不要下來。」琉璃只冷著一張臉說了一句話,便在骨七沉沉的聲音中立起身來,輕靈如燕地滑進了半開的窗子去。

徒留高孝瓘自己滿目擔憂地留在屋檐。

「你是怎麼找上我師兄的,是不是你那好徒,不,好兒子的功勞?」琉璃輕嗤一聲,肩上長弓早就取了下來,手中也搭起二支利箭。

在這樣窄的房間里用長弓本不是什麼有利的選擇,奈何她狹長的雙眸太過銳利,冷若冰霜手執長弓的模樣便實在有幾分攝人了。

就是琤玙都不曾見過琉璃這樣肅殺的樣子,心中只剩感嘆:若是師父能曉得琉璃不過一年便出落成如此沉穩的模樣,不知該有多欣慰。

這樣一想,心下倒也一陣悲戚。

琉璃此時可沒管琤玙如何作想,一雙狹長雙眸只牢牢盯著巋然不動的骨七,眼前這男子畢竟武功高出自己許多,一個不留神,只怕就要吃大虧了。

誰料骨七聽了琉璃的話卻淡淡一笑,不緊不慢地又重新將那本族譜包好:「怎的,我來看看賢侄,有什麼不對嗎?」

「看人便看人,無緣無故拿人家東西做甚,你,沒有資格!」琉璃雙眸一縮。

「我說丫頭,你怎麼每次見我都一副炸毛貓的模樣,難道是我踩了你的尾巴?」骨七笑道,「怎麼說我們都是至親,友善些不好嗎?」

琉璃卻不理會他的話,只瞧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琤玙,道:「我方才聽到了你們的交易。」

「師妹,我其實並不是不珍視師父的東西來著,」見琉璃都如此說了,琤玙忙解釋道,「只不過是……」

「你先別說話,等會兒我們再來算賬。」琉璃睨他一眼,便又轉向骨七,纖薄的唇卻突然抿成個鋒利的弧度:「師伯,有一件事情,不曉得你知不知道。」

「哦?什麼事情,說來聽聽?」骨七便接過話頭道。

「琤玙師兄他,並非我骨家血脈。」琉璃面不改色地說道,「當年他不過是我師父收養的棄嬰,師父雖待他視如己出,卻終歸不能真正姓骨。非我族者,怎能處置我族的重要物事?所以方才那番交易,並不能作數。」

「琉璃……」琤玙聞言心中卻一寒,他從未想過親兄妹一般的師妹琉璃會面不改色地說出這樣的話,雖然皆是事實,卻不得不令他心生寒涼。

骨七聞言卻道:「說來也有些道理。」顛顛手中的包裹,他隨即卻話鋒一轉,「不過琉璃丫頭,你師父一死,這骨家可不就只剩了琤玙賢侄一個了么,你說,這東西不給他,還給誰呢?」

「當然是我,」琉璃不假思索地道,「我才是師父親生,骨家的血脈到我已經終了了。縱然師伯,也是多少年前就被自族譜上劃去的存在,失去了骨姓,已經不能算作完全的骨家人了。」

「哦?失去了骨家之姓,族譜上沒有了位置,就不再是骨家人了嗎?」骨七嗓音嘶啞,傳入耳中卻很是銳利,「那麼琉璃丫頭,難道你與我,又有什麼不同么?」

琉璃聞言一愣。

是啊,她當年不也是親手勾劃去自己的名字,發了重誓,從此不再是骨姓了嗎?!

她與骨七,是一樣的存在啊!

見琉璃果真被問住,骨七便嘿嘿一笑道:「所以,小丫頭,你也是沒有資格說我的。」

「但是,師父既然將東西給了師兄,就說明他是希望師兄來保管的。如此,你我便都不要干涉了,如何?」琉璃卻還是想要做最後的掙扎,道。

「丫頭當這樣便能糊弄過我去了?」骨七卻不買她的賬,渾濁雙眸有意無意地掃過外面漆黑一團的夜空,「還是盡心護佑你那個小主子,保他不要出什麼差錯比較好。」

他發現高孝瓘了?!琉璃聞言狹長雙眸一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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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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