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襲營
襲營！！！
刺耳鳴鑼聲中，各個營帳很快地騷動，方才一片靜謐的駐地瞬間紛亂，間雜著兵刃相接的鏗鏘聲，與兵將們沉沉的低喝，隨夜風很快飄至營地各處。
曹植神色一緊，只來得及留一句「你呆好別出來。」便抱起頭盔，一掀帷幔沖了出去，漆黑的鎧甲幾步便融入更加漆黑的夜色，徒留莞兒一人，和她一瞬想要拉住他的手。
為什麼想要拉住他呢。莞兒不安地踱步，心中莫名地忐忑，總覺得此番夜襲來得蹊蹺，卻又說不出哪裡蹊蹺。
管承不是已經敗走入海島了嗎……餘下的小股海賊也成不了什麼氣候，頂多做些雞鳴狗盜搶劫百姓的事，敢來襲營，除非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這深夜襲營的，是誰的人？
隔著薄薄的帷幔，莞兒屏息細聽，卻發覺外面的廝殺雖激烈，但是，似乎並沒有想象中那般大軍奮起突圍的緊張感。
又屏息聽了一會兒，終是好奇心戰勝了緊張，莞兒悄悄掀起帷幔，向外看去。
營內因為有人偷襲已經燃起不少火把，照亮了這一方夜空。人影紛亂中，她沒看見曹植，只發覺鋥亮的兵器泛起冷光，刀光劍影，柳葉般揮動交錯，帶出緊張的氣氛與飛濺的串串血珠。莞兒眯起雙眼細細分辨，發現來襲的一批人皆是一身黑衣，武藝不凡，手起刀落，縱橫間是久經沙場的狠絕與老練，然而終是因為人數太少而漸漸寡不敵眾，落入下風，被蜂擁而上的曹軍圍了個嚴嚴實實。
包圍圈的一角——
「賊人，你們已然就死，還不快報上名來！」一黑衣男子被兩三人按在地下，錚亮長刀就按在脖頸上，只要一鬆手，鋒利刀刃立即便能讓其身首異處。
那人卻狠狠一笑，身子突然向上彈起，瞬間鮮血迸濺，撲了近身幾人一頭一臉！
他大口喘息，掙扎著嘿嘿笑：「管大人會為我等報仇雪……」話音未落，人已斷氣。
管大人……管承？！他的人難道不是在海島嗎？莞兒驚訝。
彷彿受了死去幾人的召喚一般，餘下的黑衣人幾下擺脫纏鬥，從懷中掏出了什麼一下點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奮力扔向了離包圍圈最近的營帳，一遇上可燒的布幔，十數營帳很快便迎風而燃，形成一片連天火勢！
火摺子！他們扔的是火摺子！
莞兒不及細想，便已覺得頭頂一陣炙烤的熱浪，慌忙提起衣角逃出來。
「著火了！著火了！快分人去滅火！」本來勝券在握的曹軍再次慌亂起來，奔走牽絆，慌慌張張分出一批人趕去滅火。濃煙四起，餘下的人則將一腔憤怒發泄在來人上，七手八腳，幾下便將殘餘的十幾人拿下，牢牢按在地上。
戰事在瞬息中興起，又在瞬息中被壓滅。
蹊蹺。
這些人，到底是來做什麼的！
管承的死忠。只百餘人的隊伍。全是精銳。深夜襲營。放火燒營帳。
莞兒一面避開濃煙中或提著水桶或舉著掃把奮力滅火的官兵，一面細細思索著。
她天生敏感而聰慧，敏銳地發現了這些異常舉止中，似乎想要傳達著些什麼，欲言又止的信息。
什麼信息呢？
她找到一處避風避煙的營帳角落，蹲下來靜靜思考。
從一開始，這次襲營便不可能成功，饒是這些人再武藝高強，不足百人的隊伍面對龐大的曹營也不過是螳臂當車。
即便燒了幾頂帳子，對於曹軍來說也不算大損失。
而且，那人引頸就死前，居然還變相地承認了他們是管承派來的。
種種跡象，都表明此次夜襲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從一開始便是別有目的。
夜襲講究一個奇字，若是這百人精銳隊伍直接悄悄混進來在營地各處分散點火，倒是真的可能殺曹軍一個措手不及。
但他們並沒有這麼做，而是選擇以卵擊石，直接拚死一搏，在即將敗亡之時，卻拋出了早已準備好的火摺子。
到底什麼目的呢？
莞兒左手托腮，雙眸卻凝視著自己的右手掌。
並不算細嫩的手心，指尖有薄薄的繭子，五個手指各有長短。
各有長短？！
難道是……竟會是這樣！
她懂了！她明白了！
她想起師父曾說的，這管承，不算什麼海賊，乃是黃巾軍的一支。
怪不得她從一開始便覺得蹊蹺了！
突然開竅的莞兒激動地一握雙拳，卻不小心觸動了右手的傷口，疼得她「嘶」地一聲，也虧得這一陣疼痛，讓她稍事平靜。
嗯，得趕快找到曹植，把這件事的原委告訴他，千萬不要隨隨便便就將今日俘虜的十數人殺了。
莞兒匆忙站起身，卻發現天已蒙蒙亮。著火的營帳已然盡數撲滅，來來往往的人都在還未消散的濃煙與焦味中穿梭打掃，清理後事。想到方才呆過的營帳大約已經被燒得差不多了，她一時又茫然，不曉得該去哪裡找曹植。
卻不知彼時的曹植，正在那一堆燒得焦黑的灰燼附近拚命翻找著，一顆心緊張擔憂得彷彿要從胸腔跳出來，甚至不顧白皙的臉龐上沾滿了黑灰。
甚至不顧受傷的手臂。
莞兒茫然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重新蹲了下來，在地上百無聊賴地畫圈圈。
軍中嚴禁女子出入，她雖是曹植帶來的，但是曹植帶她進來時顯然以為她是個孱弱少年。更何況現今天快亮了，曹植還不在身邊。
所以，她還是老老實實呆在這裡等著曹植來尋她吧，還好這裡地理位置絕佳，方才交火併未蔓延至此不說，連清掃戰場的人都繞著走，她不必擔心被隨便發現后處置掉了。
而且莞兒沒由來地篤定，曹植一定會來尋她的。
只是莞兒並沒有注意到的是，她所棲息的這處營帳，不僅位於整個曹軍駐紮地的中心，而且還描繪著龍虎蟠文，氣度不凡。若是再往前一轉，還能看到兩面招搖的大旗。
兩面招搖的大旗，一面書「漢」，一面書「曹」。
顯然，這是主帥的居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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