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惡僧舊怨
我二人出得木屋,但見曠地上立著一根大火柱,上面烈火熊熊,直燒得嗶嗶剝剝地作響,中間夾雜著一股磷硝之氣,想來正是丁春秋的手段。原本四周青翠欲滴的青松已悉數倒折,橫七豎八地倒了一地。
在場諸人分作三拔,蘇星河站於右首,康廣陵薛慕華等涵谷八友及蘇星河後來新收的弟子們都站在他之後,丁春秋站在左邊,他的那此弟子們都跟在他后,正紛紛大叫吹噓。而阿紫木婉清鳩摩智慕容復王語嫣及玄難等少林高僧們一干人等稀稀疏地站在遠處。
蘇丁二人正催運掌力,將火柱向對方推去,眼見火柱向右傾去,顯然丁春秋正大佔上風。星宿派的弟子們越加得意,敲鑼的敲鑼,打鼓的打鼓,頌聲如沸。
突然之間,火柱向前疾吐卷到蘇星河身上,登時將他的長須燒得乾乾淨淨,段譽見情勢危急,大叫道:「哎喲,不好!」手一指點出,嗤地一聲劍氣直刺丁春秋,正撞在他掌上內力之中,強勁的內力讓他不由身子一仰,退了好幾步,才將那股內力消去,可手腕為之發麻,心中不由大為驚駭,扭頭一看,但見我正和段譽立在一邊,臉現泠笑,心中便不由一慌。只這一分神間,蘇星河內力大振,火柱向丁春秋疾卷而至,頓時將他燒得鬚髮皆焦狼狽不堪。他知道再呆下去便討不到好了,叫了一聲:「走罷!」一晃身間,已去了七八丈。眾弟子們跟著一股風似地走了個乾淨。
慕容復見段譽在四五丈之外,只憑一指虛點,便讓那凶名昭著的星宿老怪丁春秋吃了個小虧,不由心中生出戒意。
「胡大哥,你們出來啦!」木婉清和阿紫迎上來,高興地叫道,木婉清頓了一下又向段譽輕輕叫了一聲:」哥哥!」阿紫看了段譽一眼,上上下下將他打量一番,又圍著他轉了幾個圈,直到把他弄得面紅耳赤了,這才口中說道:「你就是我哥哥?我看也沒什麼出奇的嘛!比我姐夫差多了。」
段譽險些被這句話給擊倒了。他還從沒見過阿紫,他忙道:「姑娘是誰?怎麼叫我哥哥?」阿紫白了他一眼,道:「我叫阿紫,我媽媽叫阮星竹,姐姐叫阿朱,我爹爹也是你的爹爹,難道不該叫你哥哥?連這都想不明白真是笨死了。」段譽從大理三衛口中得知了段正淳和阮星竹之間和故事,也知道阿朱也是自己的妹子。另外還有個性情古怪的小丫頭阿紫,看來便是眼前這一見面便給了他一個下馬威的少女了。只是這少女長像一般與三衛所描述的大為不同,但一想到她既然是阿朱的妹妹,會易容之術也沒什麼奇怪的。
蘇星河僥倖獲勝,長舒了一口氣,向我們走了過來,他一眼看到我右手手指上的寶石指環,面容一肅,雙膝一曲向我跪下,大聲道:「參見掌門!」康廣陵等人俱是一呆,薛慕華忙去拉蘇星河的手臂,說道:「師父你這是做什麼?」蘇星河喝叱道:「放肆!這位胡楓公子乃是我派新任掌門,你們是否重列本門門牆,便全憑掌門人的決定!」薛慕華這才留心到我手上的指環,啊了一聲,也忙跪下,其餘諸逍遙門徒紛紛跪倒,口稱掌門之聲不絕於耳。我心下頗為歡喜,臉上卻做妯一番誠惶誠恐的樣子,連忙升手去扶蘇星河道:「快快請起!小子一介後生晚輩,如何能當此大禮?」
蘇星河抗著我向上的扶力,硬是磕了三個頭這才和眾人一起起身,說道:「掌門人有何吩咐,請示下。」
我微微一笑說道:「我新近拜在無涯子前輩門下,忝任掌門之位,許多事情都不是很明白,倘若說錯什麼話,希望大師兄不要見怪。」蘇星河恭恭敬敬地說道:「不敢。」我道:「既然大家肯服我這個掌門,那我便在此說幾句罷,首先,我雖是掌門,可是年輕識淺,大家見面便磕頭讓我很是不安,外人見著了,也不免覺得我狂妄自大,不如從今以後,大家見了我,只要稱一聲掌門便可,那許多繁文縟節便統統去了吧!其次,以前被迫離開本門的弟子,從今以後可重歸本派門下,還有昔日我派有一些於情理不合的規定,一併廢除,比如說『但凡聽過本門之名的人必須除去』」這一條。」
蘇星河等都大為歡喜,人人道:「謹尊掌門口諭!」
我又說道:「大師兄,你和薛師侄醫術高明,在場多有傷病在身之人,勞煩你在內力恢復后,為他們治上一治。」蘇星河欣然答應。
阿紫在我耳邊說道:「你剛才也蠻威風的嘛!」我嘻嘻一笑說道:「都要感謝你在一邊為我撐腰啊!」至於段譽早已粘到王語嫣身邊去了。
這時虛竹從木屋中走了出來,神情間又似興奮又似茫然,我見他此刻雖然仍是一身破破爛爛的僧袍,滿麵灰塵,可是全身隱隱約約地露出一股迫人的精氣,讓人不由為之側目,這正是內力洶湧澎湃乃達體外的體現,我心下不由為之驚嘆,又復艷慕,這無涯子七十年苦修的北溟宰功功力還真不是蓋的啊,為什麼我就沒這般的好運……
他一出來,便向玄難等人奔去,口中叫道:「師伯祖……」可剛叫出口才想起,自已剛剛已拜在了逍遙派門下了,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只是玄難早已瞧出一些端倪,長嘆了一口氣說道:「虛竹,這是你的緣法,無須惶恐,你只要不走上邪道,記得一心向善,在家出家都是一樣的,最終都能修成善果……」虛竹不禁伏在他懷中痛哭,說道:「師伯祖……我……我……」玄難道:「你從今以後便不再是少林弟子,這師伯祖三個字,是再也不能叫的了。」
我無所事事重新回到木屋之中,只見無涯子只片刻不見,彷彿就老了一百多歲,本來潔白俊美的臉上,布滿了一條條縱橫交錯的皺紋,滿頭濃密頭髮盡數脫落,一叢長髯盡作雪一般的白。盡秋我早有所心理準備見狀仍自駭了一大跳。他睜開眼睛,虛弱地望了我一眼,臉上綻出一絲笑容,說道「好徒兒,為師在這木屋中呆了三十年,呆得有些膩了,你背我出去曬會兒太陽。」我應了聲是,伏身將他背起來,趁他沒留心偷偷抹了抹眼角。
我背著無涯子走出屋外,將他放在棋桌旁的大石上坐下,他眯縫著眼睛,慢慢適應著陽光的照射,突然之間他的目光頓住了全身發起抖來,口中失聲道:「咦,是他,就是他!」我不由奇怪,問道:「師父,你說是誰啊?」他顫抖著伸出手來指向在五六丈開外的鳩摩智,說道:「就是他……那個異族的少年……滄海……滄海……」
我突然明白了過來,原來,鳩摩智便是那殺害了李滄海的那個異族少年!難怪他會小無相功,原來他是從李秋水手中得到的。異族少年,四十年前,小無相功,我早該想到了!也難怪他不肯去解珍瓏局那是因為他是就見過這個局,而且一定也拭圖去破解過,只是也不曾解開,因而在慕容復要他入局之時他只看了一眼,便得出了這珍瓏局只是用不定來捉弄人的無解之局的結論!
突然之間,我心中怒氣上涌,不可遏止,都是這個惡僧,使得那善良的李滄海香銷玉殞簡直不可饒恕!我大喝一聲:「鳩摩智!」
我這一聲不自覺地貫注畢身功力,震得所有人都不禁耳鼓發麻。眾人不行我為何突然發瘋,但任誰都聽出我那一聲喊中的憤恨與怒氣,鳩摩智自也不例外,他皺了皺眉頭說道:「這位公子,小僧與你以前好像從未見過吧?為何對小僧心懷敵意呢?」
我冷笑道:「不錯,你與我是沒見過,可我師父見過你!你還記得四十年前,在大雪山之上,你做過什麼事么?」
「四十年前?大雪山之上?」他恍然大悟,仔細地看了無涯子一眼說道:「原來是你!想不到你還沒死!不過你如今也活不了多久了!哈哈哈!」
我大怒道:「納命來吧!」一掌向他擊去。他大笑還掌,二人內力一碰,都不由身子一搖,氣血翻騰不止。段譽大聲道:「二哥,你說這惡和尚便是害死神仙姐姐的兇手嗎?」一邊準備用出六脈神劍來。而虛竹,蘇星河,以及涵谷八友也自圍了上來。鳩摩智見狀,大聲道:「少陪,慕容公子,咱們後會有期!」呼呼地劈出火焰刀,迫開涵谷八友的包圍圈,幾個起落,已自去遠了。
我早已被不知從何而來的怒火燒昏了頭,大叫道:」站住!」一邊奮力追趕上去,只聽得身後傳來眾人叫聲:「胡大哥等等我啊!」「掌門人……」「二哥,千萬當心!」
耳邊風聲呼呼,眾人的聲音轉眼間便聽不到了。
忙亂之中,誰也沒留心到,無涯子陡地看見王語嫣時,臉色大變,欣喜,疑惑,失望種種神色一閃而過,口中道喃喃道:「滄海……滄海……」然後聲音漸漸地低下去,終於不復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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