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反省己身
我與木婉清回到擂鼓山,居然只見到了一個蘇師兄的聾啞弟子,他尹尹呀呀地跟我比劃了一通,遞給我一封信,信是蘇星河留下的,說師父在我追鳩摩智之時,便自去世了,段譽已和慕容公子一道下山去了,而他依師父遺言,送師父靈體回五台故居,而自已也順便回位於代縣的三十年不曾回的老家看看,虛竹一心要跟他學治病救人的本事,與涵谷八友隨之同行,而阿紫和木婉清兩位姑娘執意要下山去追我,因此留了一個聾啞弟子供我差遣云云.
我打發了他,找回三匹馬,下山之後,正好遇見了幾個丐幫大智分舵的幫眾,他們在幫中見過我大發神威,對我甚是景仰,見到我便巴結奉承,我吩咐他們打探丁春秋的去向行蹤,不過多時,便即回報說丁春秋帶了十來個弟子以及一個小姑娘,向洛陽方向去了.我當即與木婉清日夜兼程,向洛陽進發.
一路上,我不時地回想杯素雪的容顏,日思夜想,便如著了魔似的,滿腦子都是那嫣然一笑,不知不覺地便猜度起她的身份來,回憶著天香五女的一言一行,越發覺得她們不簡單,且不說杯素雪武功如何,單從紅箋能勉強敵上丁春秋那樣的武林名宿上看來,那天香宮中必是高手如雲,只是這樣一個實力強大的門派,以前怎麼從沒聽人提過?青鸞藍霜紫桐既然與紅箋是同為婢女身份,想來實力也應該在伯仲之間,而那聖女則更不用說了.我心下里不由得生出了頹然之感,難道如今的高手這麼的值錢?隨便一抓便是一大把,還一個二個都是年不滿雙十的少女?
但是再一想,我又覺得不免將她們高估了許多,那個紅箋只是與丁春秋二人對了三拳,再較量了一番毒術而已,可未必真是丁春秋的對手,據她自己所言,她的內力要比丁春秋要少五分之一,所以前兩拳都處於劣勢,最後一拳縱然比丁春秋少退了一步,也不見得便是勝了.她拳法拙劣,但三次搶先出手,迫得丁春秋不得不和她比拼內力,以至於武功招式全然用不上,而她偏偏有一門可以超常發揮內力的的奇異法門,以至於大名鼎鼎的丁春秋也大失面子.
而至於毒術,想必與酒有關係.飲酒和比拼內辦之時,都曾出現過濃密的白霧,飲酒時倒也罷了,可能是酒水散發,但比拼內力與頭上有霧有什麼關係!據說有些高手比拼內力,會頭上雲霧蒸騰,汗流滿面,那是體內水份蒸發之象,但紅箋頭上白霧卻多到了讓人看不清面目的地步,她一個小小女孩,全身才多少水份,能經得如此蒸發?可見那與她所飲的酒大有關係.蕭峰飲酒之後,會神勇倍增,那是體質的緣故,而紅箋相必經練了某種利用酒水之力的秘法,從而使功力倍增,且能排毒出體.她將化功**簡單地歸結於是一種施毒術,越發讓人覺得可笑.丁春秋出自我逍遙派,化解他人內功正是行家裡手,他的化功**正是從北溟神功中脫胎而出的產物,即使他不曾習得其中的高深法門,需借毒物加以輔助,那也依舊是一門內家功夫,又怎會是什麼施毒術呢?她從丁春秋內力之中發現了毒物,想當然爾地將他的手法歸結為下毒了,實在是可笑至極矣.但我還是不得不佩服她的聰明,她所想象的化功**原理雖與實際上相差不可以道里計,但依舊是一門切實可行的辦法,也可以說,她在無意之間自創了一門神奇的施毒之術.
丁春秋內力雖高,卻還算不上強橫二字,他的功夫大多在用毒之上,所以在原書之中,他甚至比拼內力輸給了只練了幾個月易筋經,巧得了冰蠶之力的游坦之手上,比拼內力勝過了他,並不算驚人.我既修練了九陽神功,又得了冰蠶,易筋照練,論內力之強,當勝游坦之二倍,自然也遠勝過丁春秋了,更遑論是紅箋?
我也早已看出,紅箋的法門其實很簡單,說穿了不值半文錢,那便是將內力凝聚集中,以點破面,自然能以拙破巧,以弱勝強了.丁春秋內力不如紅箋凝聚,因而落敗,我的內力疏散,沒殺死丁春秋,理固宜然.雖然不明白她如何地將內力凝聚的,但相信這絕不是她自己所能領悟到的.往往許多道理很簡單,但不捅破這層窗戶紙,卻可能想上一輩子,也不見得想得通.而其後杯素雪的評點,也證明了這點,如今我既已知道這秘訣,要掌握這門技巧,便是指可待的了.
對,技巧!我所欠缺者,唯技巧二字.我一直只在努力練功,按步就班地將秘笈之中所言道的步驟一一實行,卻從沒思考過其中的原理,為什麼要這樣,這樣做有什麼好處,怎樣才能做得更好,所謂學而不思則怠,思而不學則惘,許多東西在秘笈上不曾寫到的,我便茫茫然然不知其所以然了.
一個人的武功高低,並不僅看他的內力高低,也不能光憑招式,更重要的是技巧.技巧從何而來?從經驗中來,經驗從何而來?從實踐中而來.但是實踐了,並不代表著就有了經驗和技巧,只有思考,才能從實踐中得到經驗和技巧.自武功大成以來,我與人交斗的次數不少了,可除蕭峰之外,都是比我差多的人,我尚且用不上什麼技巧,便將他們一一擊敗,從而失去了思考的機會.在與蕭峰相鬥之時,我屢次落敗,可是由於在我的記憶之中,他便是一個不敗戰神般的存在,我心中被他籠上了不可戰勝的陰影,這陰影一日不去,我便一日不能進步.我敗在他手中后,不是尋找自已的原因,而是把一切歸結於大哥天生神勇這個荒謬可笑的理由之上.
我不是從沒思考過,而是不敢去思考,武俠小說看了太多,往往有一些描寫因錯上了一句半句口訣而走火入魔的例子,讓我戰戰兢兢,生怕錯上一個字,不敢偏離前人報開的路徑.其實世上哪有一成不變的東西,我所修鍊的武學又有哪一門不是由前人在偏離常規的道路上創出來的呢?歐陽鋒尚且憑一本被抖得七零八落的九陰真經創出了一門易經倒脈的神功絕學,我為什麼便不可以?
再說招式,杯素雪將我那十三刀批駁得一錢不值,本來她所說的都句句中肯,字字在理,但那並不代表我的刀法不行.當時我正值體內遭遇大變之時,大腦發揮不了它當有的作用,再加上擔心木婉清與阿紫二女,所謂關心則亂,我的全副心思放在了計策是否能成功之上,以至思慮不周,竟捨棄現有的刀法與降龍掌法而不用,亂砍一氣,根本就沒有什麼刀法,這樣的十三刀還能被稱列入第五品,還被稱之為刀法,實在是令人笑掉大牙.
杯素雪給我以神秘莫測,高不可攀的感覺,是由於她們行事奇異,再加上杯素雪那令人吃驚的分析之力,頓讓我心中生了心魔,想通此節,心頭一片開闊,那無形的壓力頓時煙消雲散.但能教出如此弟子的人,究竟會是何方神聖呢?她們來中原究竟意欲何為?為什麼我的武功招式會被她們看過一眼后便能準確無誤地使出呢?真是迷霧重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