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回 金小姐的煩惱與愧疚
四月底的洛杉磯,萬里晴空,陽光明媚。
聖莫妮卡海濱區的Novel咖啡店內一對亞裔的年輕男女相視而坐,男的英俊,女的貌美——她瓜子臉、高鼻樑、眼窩稍深、睫毛纖長,一頭深棕色的長捲髮隨意的束綁著,斜搭在白色的帆布背心裙上,猶然幾分伊麗莎白·泰勒般清新脫俗的韻味。只可惜,此時,這張俊俏的小臉正一色慘白——毫無血色的慘白。
「美麗的淑嫻啊,你真是我見過最——美麗、最——可愛的女孩了。自從我第一次見到你,我立刻掉進了愛情的深淵裡,我的心就已經屬於你了。請賜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能夠守護你、愛你、哄你開心,只要看到你在我面前笑,我願意上刀山、下火海,為你做任何事……」
「Stop!!!——」
看到手臂上此起彼伏愈演愈烈的紅色疹子——這個被喚作淑嫻的女孩忍無可忍地大叫起來,把眼前這位將近一米九十的大個子男生嚇了好一大跳——「Harry,如果你真的願意為我做任何事,就麻煩在我數完三秒之前立刻消失,不然——我就要掀桌子了——」女孩咬牙切齒地從喉嚨深處擠出這句話,額頭上不斷冒著冷汗。
「可是……咦!……」被叫做Harry的男生臉上掛著疑惑,不過,他開始注意到女孩白皙的手臂和脖子上出現的紅印子,不覺低叫出聲。
「三——二——一!」金淑嫻三聲倒數結束,一個用力將面前鋪著粉白格子檯布的小圓桌連同其上的溫馨台花、浪漫茶具以及屬於男生的IPhone手機一併掀翻在地。
當所有觀眾和名叫Harry的可憐男人從一臉驚恐中反應過來時,那位「淑嫻」已經一陣風一樣的消失無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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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口氣衝到洗手間,金淑嫻將幾乎半個身子都埋進了流理台里,大吐特吐起來……
「我的天啊……」將早午兩頓喝下的白開水都吐了個乾淨之後,她只覺一陣虛脫,滑坐在流離台旁的大理石地板上,再一次對於自己的「終極戀愛絕症」感到深深地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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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極戀愛絕症」——這個潮爆的新詞來自於好友陸鈴音和藍信子的定義——
「別人所謂的『戀愛恐懼症』最多就是傷傷神、亂亂心,每月總有那麼幾天,該過去的總會過去的。你啊,患上的是病,絕對是病!簡直傷筋動骨、聞所未聞——哪有聽到男生甜言蜜語就會從內到外犯噁心的道理?還頭暈?還嘔吐?甚至渾身泛起紅疹子?這是病,這絕對是病!再拖下去就快成絕症了,你趕緊去看醫生吧,一定要看名醫哦。」——兩年前,北京金融街旁的雕刻時光咖啡館一窩角落,三個年芳二十四的女孩聚在一起互道珍重,間余,陸鈴音斬釘截鐵地為金淑嫻的怪誕行為做了個定義,她那頭漆黑的直發隨著跳躍的嗓音在精巧的耳垂邊有節奏地搖晃。
「哎,你這孩子可真令人擔心啊。」藍信子摸摸淑嫻蓬蓬的捲髮,卷著沉穩的低音,說道,「這樣的『戀愛恐懼症』還真是新鮮極了,我看,這就是所謂的『終極戀愛絕症』吧?」
那時的金淑嫻就這麼托著腮幫子,一臉「愛咋咋地」的倔強模樣,心裡卻是掩著一道深至心髓的情傷——
畢竟,就在一個月前,她的男友,哦!不——前男友,林永俊,在盤古七星大酒店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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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白色香水百合紮成的花球和拱門布滿了婚禮的現場,那是金淑嫻最愛的花朵;紅地毯兩側數不清的白玫瑰鋪設而成一席景觀道,這畫面曾無數次出現在她夢想中的婚禮現場;而那個和她相戀四年,海誓山盟過無數次的男人就這樣攜著另一個女人的手走上紅地毯,許下了生死相隨的誓言。要知道,四、五個月前,林永俊與金淑嫻還在你儂我儂,甚至談及婚嫁;直到某天——一夜之間,這個男人毫無徵兆地消失無蹤……這一整個事件,唯一可以讓淑嫻理解的部分是關於那位新娘,那,是一位年輕貌美的富家千金。
婚禮那天,並不是金淑嫻第一次見到這位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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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之前三個月的某天,金淑嫻面見了這位赫赫有名的於氏珠寶集團二小姐——在她和朋友旻香的那間「淑香門第」婚紗工作室里。
「你可以為我做一件婚紗嗎?我在這本雜誌上看到了你的介紹和作品,我非常喜歡你的『韻』系列。所有華裔的新秀設計師里,目前我最喜歡的就是你的作品。我想要一件完美的嫁衣,我相信,只有你可以做得出我夢想中的那一件。至於價錢,你開的出價,我就給得起錢。」雖然口氣里流露出的資本味道讓淑嫻皺了皺眉,眼前這個嬌小精緻的女人還是給她留下了不錯的印象。金淑嫻向來對於溫柔如水的同性沒什麼抵抗力,何況這一位可是從外表到聲線再到名字都溫婉得體地足夠到位,她的名字叫做於婉茵。
「沒問題。」淑嫻微笑著接過金主手中的雜誌,也接下了這個單子——渾然不覺,這,將成為迄今她人生中最後一件婚紗設計製作的案子……竟然是為前男友的新娘做嫁衣——
埋首在紛飛的設計圖紙中三天三夜,然後選料、水洗、印染、裁剪、刺繡、珠綉、貼花……沒黑沒夜的趕製,足足忙碌了一個月,一件頗具維多利亞時代宮廷風的婚紗才算製作完成。這一件婚服打破了淑嫻一貫以來的或簡約前衛另類,或中式細節主義的風格,採用了法式立體剪裁,結合了大量傳統技法,精工細作,算是一次個人技巧的提升和突破。
到了試裝那一天,當於二小姐從試衣間翩翩走出時,她瞬間化為了存現於歐洲壁畫之中的公主,亦,或是鬼斧神工雕刻出的維多利亞精藏版芭比娃娃,精緻地無與倫比。緊收的腰線顯現完美的身形,裸露地恰到好處的白皙雙肩和層疊卻不繁複的魚尾設計都極好地襯托出衣主優雅的氣質。對於這件嫁衣,於婉茵表現出了十分的滿意。
於是,交貨那天,於小姐遞給了金淑嫻一張結婚的請帖,上面滾金燙邊的幾個大字——印著新郎的名字——林永俊。
真是足夠諷刺,連三俗小說都懶得寫出這麼狗血的劇情,還真就偏偏發生在自己身上了?——懷著不可置信的心情,淑嫻去到了那個極盡奢華、滿是花香與祝福的婚禮現場,親眼見證了林永俊和於婉茵親吻、擁抱、情定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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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金淑嫻喝了這輩子最多的烈酒,大吐特吐,一醉到天明。仿若,為前男友的新娘披上婚紗那一刻,她也披上了和尚的袈裟;自此,淑嫻就這麼莫名其妙的患上了「終極戀愛絕症」——一旦察覺到男人對自己懷有曖昧情緒,立刻產生從生理到心理各個層面的厭惡感。且,聽到男人的甜言蜜語輕則頭暈噁心,重則渾身泛起紅疹子,還伴有嘔吐等癥狀,簡直悲慘極了。
隨後,比恐怖分子襲擊還悲壯的失戀癥狀繼續蔓延,金淑嫻就此退出了「淑香門第」婚紗工作室。這個工作室是她和大學同窗好友旻香共同的心血,辛苦了整整兩年有餘才在京城的婚紗禮服定製行業中嶄露頭角……那一刻,卻因為內心之崩潰而無法繼續。還有在北京服裝學院四年來不斷比賽、不停工作和設計,以此建立的新秀設計師等名號也統統拋棄,金淑嫻就這麼一夜之間從婚紗設計領域退隱,然後,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及大半的積蓄換來了就讀洛杉磯的南加州大學交互設計專業碩士班的資格以及一張美國簽證。此前,她曾無限憧憬前往紐約帕森斯設計學院深造進修的日子;現今,那一夜之間換掉的念頭不僅僅是改變了向東或向西的飛行路線,而是理想的方向。直到今日,每每看到地圖上紐約與洛杉磯之地標,那三千五百五十七公里的距離都會牽痛內心深處某個破碎的銀鈴,讓她的心房嗡嗡作響。
續追想,與兩枚閨蜜陸鈴音和藍信子的道別,發生在那年五月雕刻時光咖啡館的角落。
那時,流年的初夏猶然三人人生的飛機中轉站一般,不僅是淑嫻,兩個好友的生活也發生了巨變,命運就這樣將她們送往了不同的城市,高二時桃園結義的「爆米花」三人組就此各分東西。「阿米」陸鈴音帶著全部家當去了上海,信誓旦旦期許變身富婆。「阿花」藍信子悄無聲息地登上了西藏高原,從此,再沒聽說她回過北京。而她「阿爆」金淑嫻則是打著留學的名號,飛往了大洋彼岸的天使之城,開始了獨自生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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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一晃眼間,兩年就過去了。
癱坐在廁所的大理石地板上,金淑嫻肚子里翻江倒海般的難受感覺將她的回憶一遍又一遍帶回到兩年前那該死的狗血劇情裡面,她的情緒愈發低落起來。
今天,生理上的負面反應顯然超出她的預想,既定的計劃本不該如此——
Harry是淑嫻在南加利福利亞州立大學的校友,就讀於工商管理碩士班,他從小在美國長大,高大帥氣,謠傳家裡坐擁上億資產,性格卻是謙謙有禮,算是學校里小有名氣的星光級別華裔帥哥了。兩人在學校年關期間舉辦的春節聯歡會後的聚餐上認識,不幸的開始,源於Harry在進門的千分之一秒——瞄見金淑嫻那一瞬間,就徹頭徹腦地對她一見鍾情了。不顧金淑嫻當時張牙舞爪的吃相,Harry一個上前主動搭訕,一番自我介紹之後,他很快就搭著那口不太標準的普通話向她告了白:「我從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知道你是我的果汁,我相信我也會成為你喜歡的那杯果汁的!」
不用說,這番肉麻的話讓淑嫻那般古怪病症立刻就發了作,一陣寒意狂風般掃過,她扔下一句:「我從來不喝果汁!永遠不喝果汁!!」——就跑去洗手間吐了。此後,那個Harry如同鬼魅般不時出現,又是送花、又是寄來情書郵件,還托朋友前來說好話,搞得金淑嫻吐啊吐啊地,三個月下來瘦了足有十斤。
心想著今天一定要將此事做個了斷,淑嫻幾番心理鬥爭之後終於將Harry約了出來以做最後的談判。她計劃著,最好的情況自然是兩人做個普通朋友或是校友,讓這位滿口蜜糖的主兒今後再也別肉麻到自己,至於最差的情況便是形同陌路了……又哪知,小妮子再一次無法控制地發了病,華麗麗地砸了這個場子。
[哎,這下徹底被人當作鐘樓怪人了。]金淑嫻心裡嘆著氣。
兩年,這段不算短的時間已然過去了,她的「終極戀愛絕症」不僅沒有絲毫起色,反而愈發嚴重起來。
[難道是因為今天早上那封讓人傷心的郵件?]她又想到——
最近學期將近結束,淑嫻正在和同班的莉利婭搭配做研究生項目的收尾工作,每天早上都需要通過郵件了解最新的進展,互通訊息。並且,根據學校的要求,她需要到處投遞簡歷尋找實習的機會,雖然目前為止還一無所獲,處於稽首期盼狀態。於是,今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依然是上網收發郵件。打開收件箱,Gmail裡面躺著六封高亮出來的未讀郵件標題,足足五封屬於各式門戶網站發來的垃圾郵件,光看標題就足夠理由扔進垃圾箱,剩下的一封不是發自莉利婭,而是來自久未聯繫的陸鈴音。
打開鈴音的郵件,淑嫻的心瞬間涼透,隨即,像是打翻的五味瓶,開始翻騰著難以言喻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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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嫻:
因為公司外派回北京一周,我得知了旻香患病的消息。她得了血癌,已經到了很嚴重的階段。
昨晚去了北大人民醫院看望旻香,她消瘦的樣子真是讓人心疼。跟她聊天中了解到你們已有兩年沒有聯繫了,旻香一直挂念著你,跟我聊起許多當年跟你一起做婚紗設計工作室時的事情,都是小事,她還銘記在心。期間她一直重複述說著如何佩服你的設計才華,認為當年你的放棄是非常可惜的事情。後來,她得知我們還會偶爾聯繫,便拜託我轉告你:她打算將「淑香門第」工作室的所有權轉交給你。這是你們當年共同創建的品牌工作室,你放棄的那兩年她還一直為之奮鬥著,現在,她已經沒有能力再繼續下去了,理應轉交給你。這是旻香的決定,也是她的希望,如果你可以接受並回到大家身邊,那真是太好了。
兩年前,你我和藍信子分別的時候太過匆忙,我對你們有很多的話還沒有說夠。這兩年來,大家各自天涯,但我相信我們終回重聚。
PS:衷心希望你的戀愛恐懼症已經痊癒。
愛你的:鈴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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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旻香,淑嫻一直懷有相當的愧疚感。大學四年裡,她們不僅是同班同學還是萬年黃金搭檔——
記得大一的入學典禮上,遲來的旻香就這麼擠到站在最後一排的淑嫻身邊,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就是我們這一屆的狀元美女吧?你是金淑嫻嗎?」
「我是金淑嫻……我們認識嗎?」淑嫻有些詫異。記憶里,她從未見過這個中等個子,看起來乾淨而舒服的女孩。
「我們之前不認識,不過現在認識了。」旻香笑起來的樣子仿若陽光一般溫暖,「在所有的新生裡面,你是最漂亮的一個,擁有一下子就跳進視線的氣場。我一早就聽到傳聞說——這一屆最高分考進的來的優等生,同時也是最漂亮的女生。毫無疑問,我覺得應該就是你吧。」她伸出手來,「很高興認識你,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淑嫻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禮貌地伸出手來:「嗯,以後也請你多多指教。」
從那一天起,旻香便成為了金淑嫻在北京服裝學院里最親近的朋友。
她們對於高級定製服尤其是婚紗禮服定製有著同樣狂熱的偏愛。她們都欣賞桂由美的浪漫純美風格,也大愛Pronovias的歐系華麗風尚,共同期盼成為下一個創造奇迹的VeraWang;希望有一天能夠設計出震驚世界潮流的婚紗禮服——就好像AlexanderMcQueen的創意總監莎拉·巴頓為凱特王妃在英國王室大婚上訂製的那件一樣。
於是,她們總在一起討論時尚,設計創作,研究裁剪、面料、加工……一同參加比賽,並且在大三的時候開始策劃組建「淑香門第」工作室。
工作室的創建在一開始時並不順利。旻香出生在四川省雅安縣城的一個小戶人家,家裡加上她一共有四個兄弟姐妹。她是老大,最大的妹妹在讀高三,最小的弟弟只有九歲,將來他們都需要太多教育經費,家裡自然是不可能再向她提供任何支助。
而淑嫻的家境也只能說是中產向上,並非大富大貴的人家。家裡唯一的值錢東西就是祖上留下的一間大宅子,這還差一點被身為歷史教授的父親和做外科醫生的母親當做古建築捐獻給國家,況且,在淑嫻年芳十八之後父母就將家遷去克拉瑪依為西北做貢獻,讓初入大學的姑娘儼然化身為一個偽北漂。了解家人的不容易和不靠譜,加上淑嫻帶著天生的骨氣,她是不想也不願向家裡伸手要錢的。更不要說,性格里同樣有著倔強因子的旻香是萬萬不可能接受淑嫻單方面的支出。
於是,兩個女生就這麼拼搏開了。她們到處找尋兼職,接手各種外包單子,參加所有相關比賽……一天做三份工作成為了生活的常態,連續三個月每天只睡四個小時她們也堅持了下來,因為堅信生活會給予付出努力的人之回報,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在國際新秀杯婚紗設計比賽中,金淑嫻和旻香以一套飄逸出彩結合了中西風設計細節的「韻」系列拿下了金獎。這套婚紗不僅登上了各類時尚雜誌的焦點關注頁面,還被國內一家大型婚紗公司高價買下。
還未畢業,兩人就成為行業新秀被人關注是努力和幸運的雙重結果,也是驗證了兩人完美搭檔的最好證據。終於,通過這一年多的努力淑嫻和旻香攢出了三十萬的創業基金,名正言順地為「淑香門第」婚紗工作室揭了牌。
從最開始只有淑嫻和旻香倆個人的工作室,到後來每人配置兩個助理的六人團隊,用了整整一年的時間。這一年有辛苦也有收穫,一切都向著正面的方向發展。以至於,當淑嫻提出退出工作室的意願時,旻香立刻表現出了完全無法理解的態度。
旻香生氣極了——
她對淑嫻大吼,將其工作桌上的物品全部掃到地上,罵她自私、怪她任性,最後卻還是將淑嫻在工作室所擁有的資產全部退回給她,放了她自由。
金淑嫻永遠記得那天,當旻香將所有的憤怒發泄完之後,兩個女生在工作室里抱頭痛哭了整整一夜。
「死丫頭,不管怎樣,你一定要幸福。」——這是淑嫻記憶里,旻香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想到這裡,金淑嫻的眼眶濕潤了起來……
如此善良的旻香,如此堅強的旻香,如此善待她的旻香,那個曾經一起奮鬥過的旻香正在遭受病痛的煎熬……而她唯一的心愿,我金淑嫻怎能辜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