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V34世間有菩提,人在將死前靈魂會出遊【萬更】
外表溫馨安靜的房子里,緊閉著窗戶,外面的冷風和流言都刮不進來,她窩在窗戶下的角落裡,臉上毫無血色,如同一個垂死之人,甚至都沒有該有的掙扎,眼神里空蕩蕩的沒有生氣。
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許景遇推開門的時候,室內一束柔和的光線落在她的面前,她與角落完美的形成了一片陰影。
他的心裡驀的就有一絲心疼。
都怪他,如果他不告訴許離瀟就好了。
「小念。」他聲音故作輕鬆的開口,誰知道本就縮在角落裡的女人猛地一陣瑟縮。
「你別過來。」她沒抬頭,聲音沙啞,嘶喊出聲,似乎是重感冒還未好時候的聲音,讓人聽得頓頓,越發的心疼。
「是我。」許景遇心疼又難過,他蹲下伸子緩慢的往她的身邊移動,都說相同的告訴才會讓對方有安全感,他在用一種最原始的方式讓她感覺安全,至少他是安全的。
蘇念緊緊地抱著大腿低著頭,他看不見她的表情,甚至習慣了察言觀色的他都無法洞悉她的想法,她該多害怕才會窩在這裡一動不動,彷彿是一隻蝸牛,害怕時就會把自己縮在殼裡,可是蘇念沒有可以保護她的殼,她只能用自己柔軟的身軀獨自保護自己。。
許景遇伸出手,卻不知道該不該碰她,與其說是不知道,不如說是不敢,他不知道她的精神現在什麼樣,是否還能聽得清他說話。
「怎麼坐在這裡,多冷啊。」許景遇聲音沉著的開口,手指緩慢的撫上她的腦袋,臉上是溫和的笑意,毫無惡意。
蘇念低聲抽泣著,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的膝蓋不肯鬆開,甚至不敢抬頭,她也不敢問,那個人還活著嗎,她不敢,真不敢髹。
見她不排斥,他的心倏地便落了下來,他伸手把她整個身子都攬在懷裡,眉宇間淡淡的沉下一抹疼痛。
「想哭就大聲的哭,我不會笑話你的。」他說的話有著輕鬆的色彩,只有他自己知道,說這番話他鼓足了多大的勇氣。
蘇念的手指攥住他鎖骨處的衣服,手心不知道何時已經濡濕了汗珠,混合著眼淚就連空氣中都瀰漫著一種死寂般的悲切。
「我殺人了,我殺人了……」她的聲音哽咽,句句不知道憋了多久。
「沒有,你沒殺人。」
他輕聲的安撫,手掌心緩慢的拍打著她的後背,她害怕不敢問,那麼他主動告訴她就好了。
「搶救過後他已經脫離了危險,現在在加護病房,人沒事。」
憋悶已久的哭聲此刻傾瀉而出,她抽噎得喘不過氣來,她身上的重壓太多太多,壓的她幾乎快喘不過起來,這些日子她經常做夢,夢到她和薄晏北一起在漫天的黃沙中迷了路,那個偌大炙熱的沙發到了夜晚就是無比的冷漠。
沒有水,沒有盡頭,最後她連薄晏北都看不見了,只有她孤零零的在漫天黃沙之中被風沙湮滅,無法喘息。
她膽子小,做錯事情她會後悔,她沒能像他那樣徹底的狠下心來,她,終究是個為情所困的女人吶。
夕陽西下,兩個人就那麼的坐在地板上,直到坐到腿腳全麻依舊沒有起身,她的哭聲越來越小,越來越隱匿,似乎在今天把這一輩子的眼淚都流光了。
夜晚,濃重的秋色劃過徐徐晚風,她的身上攏著他的衣服,那些媒體和警察早已經散去,熱鬧的街道餘溫過去獨留一片空靜。
蘇念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片與夜色融為一體的房子上,她的眼中哭的紅腫,腳步不聽話的向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許景遇沉默不言,在她的身後亦步亦趨,生怕她突然想不開。
素手推開那扇她來時並不願意看到的門,也許是兩個房子的風格太過相近,她輕而易舉的就找到了燈開關的位置,客廳被燈光渲染的澄亮,蘇念低眸,目光落在將近廚房的位置上。
地板上有很多血,她眸子翕動,長長的眼睫毛輕顫,如同美麗的蝴蝶的翅膀一樣,卷翹的弧度都十分好看。
她走過去,然後蹲下地上。
「人怎麼會流這麼多血呢?」她聲音沙啞的開口,唇角泛起一抹不明朗的笑意,帶著哀然。
許景遇本就驚魂的心魄一動,他手指收緊,就連呼吸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走過去把蘇念扶了起來,然後捂住她的雙耳讓她的眸子看著他的眼睛。
他的唇角一張一翕,蘇念卻什麼都聽不真切了,她墨色的眸子隨著他的口型一點一點的合上,直到最後緊緊地閉上,整個人都倒在了他的懷裡。
好久好久之前,蘇念第一次見到薄晏北,那時候薄晏北還沒長成一副男人的氣勢,僅僅二十歲的年紀,卻不可或缺的滿身都是英氣。
薄晏北長得好看,是一個叫蘇念的女孩子所認可的。
她見過很多長得好看類型很多的男生,可是這樣的一個男孩子她是第一次見,那個時候父親告訴她,這是你薄叔叔,薄叔叔,小叔,多麼親近的名稱,蘇念活那麼大似乎從來沒像那一天那樣開心過。
他很高,比她高出很多,每次她要看他都要仰望。
那時候蘇念就想啊,她一定要多多的吃飯,長得像他那樣高,那樣就可以和他並肩站在一起再也不用仰頭了。
猶若花蕾一般的少女,只要因為他的一句話就會很開心,他隨手送她的哪怕一支鉛筆她都能留好久,他送給她的好吃的蘇念從不捨得吃,放在柜子里直到爛掉才會萬般不舍的被母親瞞著扔掉。
可是世事無常,蘇念和薄晏北終究是遇上了他們此生最大的劫難,一個無法渡過的劫難,最後兩人都被攔在仇恨的洪荒之中無可救贖。
而這之中掩藏的深情也許就那麼的不見天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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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秋雨一場寒,同一家醫院內,不相同的卻都認識的人都在,可是都良有默契的相互不見,這不是禮貌,而是怕無可避免的廝打。
薄家和蘇家,徹底的走向了兩個遙不可及的位置,就像南北兩極一般把兩個人活生生的隔開。
即使揭掉了粘連的血肉,依舊無法停止。
蘇念低血糖外加急火攻心昏迷的第一天,他沒醒,依舊躺在重症加護病房裡安安靜靜的睡著。
蘇念幽幽轉醒的第二天,他依舊沒醒來,呼吸微弱緊靠呼吸機維持著那微不可察的呼吸,她沒有去看他。
蘇念可以下床的第三天,他渾身發熱抽搐被再次送入了搶救室,紅燈亮起的時候,除了蘇念的所有他身邊的人都去了。
那個冷硬不愛言笑的男人此刻躺在冰冷的手術台上,眼睛閉著,燈打開的那一剎那,照亮了他心口的位置,他俊朗的輪廓陷入一抹陰影之中。
就連平時愛鬧騰嫉妒的許安詩此刻都一言不發的站在搶救室外,整個人都沉默著,她雙手合十,輕聲的祈禱,祈禱她深愛的那個男人可以醒來。
從外地趕來的林安白身上還帶著未消除的寒意,上次得到他受傷消息的時候,他來了,卻沒想到,這個在他心裡萬難不催的男人會病危。
走廊里,沒有時鐘,沒有響動,只有一片的寂然,林安白四處尋找,失望的是,他並沒有看到蘇念的身影。
蘇念的病房內,她一口一口的喝著粥,眼神漠然。
許景遇站在一邊,一直沒有開口告訴她薄晏北病危的消息。
只有他知道,蘇念狀似堅強的外表下早已滿目瘡痍,她再也經不起別的什麼了。
可是,薄晏北何嘗不是呢?
「景遇,你先回去吧。」孟黛清從病房外走了進來,一張素白的臉上沒了以往的神采奕奕,整個人都蒼老了許多,彷彿一夜之間,白髮漸漸的生根發芽。
許景遇抿唇,他的目光看向蘇念,亦然對上她毫無它意的一雙清眸。
「你去忙,我想和媽媽說說話。」
她扯出一抹笑意,許景遇的呼吸沉重又壓抑,他輕輕的點了點頭,轉身邁著均勻的步子離開。
蘇念的眼神收回,目光中一片苦澀。
「爸他,怎麼樣了?」
孟黛清坐在一旁,抓住蘇念清瘦的手指,她的目光沉重,而後笑笑:「好多了,一直問著你怎麼不去看他。」
母親臉上的笑意有些牽強,也只有她看到明白,那不過就是一句安慰她的謊言罷了。
蘇念的左手扶著勺子在毫無意識的攪著碗里的粥,粥碗里的一片熱氣逐漸消散,如果有下輩子,她想做一個痴獃兒,只有六七歲的意識,那麼一生便不會再痛苦了。
還是做個孩子好,天真無憂,歲月如花,誰會像現在這樣痛苦呢?
「我去看看他。」蘇念突然停下手中的動作,然後從孟黛清的手掌中將自己的手抽出,孟黛清起身,眼神複雜的把摺疊桌搬到一邊,蘇念掀開被子下了床。
她剛穿上拖鞋,孟黛清便輕輕地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是要看他嗎?」
她只要開口,兩人便都清楚這個他的意味,蘇念輕笑轉而搖頭,不,她怎麼會去看他呢?
孟黛清眼底落下雜色,她鬆開手,然後垂下眸子。
蘇念邁著步子走到門口,伸手打開了門,卻聽見身後的母親聲音一抹不忍。
「去看看吧,也許就是最後一面了。」外面消息被封鎖的很好,可是醫院裡都傳開了,好像除了蘇念,已經人盡皆知。
孟黛清曾親手打過他一巴掌,還罵過他是白眼狼,可是她心裡清楚,那時候的激憤和怒火完全是因為沒處發泄,完全是因為不可接受。
他是官,而向南犯了不該犯的罪,官拿罪理所應當,可是為什麼她會那麼恨他呢?終究是因為他能狠得下心來,親手辦了這個案子,哪怕,哪怕他移交給別人,如今也不會是這樣一片境地。
而他的心思,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孟黛清不敢估計也不敢去問,也許他的所有都會遺落在他的心底,再也醒不過來然後被徹底掩埋。
蘇念的手指變得僵硬,一動也不肯動,她搖了搖頭不肯接受,她還沒親自讓他生不如死呢,他怎麼會死呢?
她還沒來得及出去,病房的門口便站了一個男人,蘇念抬眸,堪堪的對上那雙熟悉的眸子。
「安白……」
她叫出他的名字,聲音彷彿落了塵埃一樣的沉重,沒有重逢的欣喜,他的到來對於蘇念來說並不是好消息。
林安白都來了,那麼他……
「我來帶你過去。」他的聲音還如同以前一樣,那麼的溫暖,可是這目光終究是帶了世態炎涼和不可掩蓋已經丟失的時光。
「我不去。」蘇念後退一步,她的聲音里滿是執著,她不去,他看不進她怎麼會捨得死呢,他報復夠了嗎?
林安白臉上浮現一抹難過,他張了張嘴,可是卻沒有辦法,她不去他也不能綁著她走。
她回頭,外面的陽光太刺眼,沒了血色的蘇念如同一塊凍在南極的冰山。
伸手寂靜無聲,他搖頭,掩下想說的話轉身離開。
*****
蘇念洗完臉,上床休息,病房裡是難掩的消毒水的氣味,蘇念深深地呼吸掀開被子躺了進去。
病房裡不算冷,她把脖子都蓋上,面向窗戶的方向而後閉上眼睛。
走廊里靜悄悄的連同腳步聲都沒有,她睏倦的臉上毫無睡意,閉著眼睛模模糊糊卻睡不著。
半夜的時候,病房門被打開,蘇念睡得並不熟,可是神經衰弱的她並沒有聽見開門的動靜,只是隱隱的感覺本就窄小的床一側凹陷下去。
她沒睜眼,模模糊糊的吐出一個音節。
「景遇,怎麼還沒走?」
身後的人似乎一動未動,蘇念突的睜開眼睛,她的心裡突然就慌了,不是許景遇,這不是許景遇,那麼?
她猛然的坐了起來,然後轉頭。
「薄晏北……」只是當她轉過頭的那一剎那,卻發現床邊空無一人,床上更是只有她一個人,哪裡有什麼許景遇,更別說薄晏北了。
蘇念捂住腦袋,她現在已經神經衰弱到了一定地步,似乎都出現幻覺了,她搖了搖頭,剛要掀開被子躺下,可是腦中卻驀的閃現過了什麼,她的動作瞬間僵住,而後快速掀開被子穿鞋跑了出去。
世間有菩提,人在將死前靈魂會出遊,去最放不下之人的身邊,而半夢半醒之間的人往往最容易感受的到。
她蒼白著臉往樓上跑,即使跑到腳步虛軟,她素白的手扶著樓梯與走廊隔斷的門上,那邊走廊似乎有嗚咽的哭聲,蘇念再也不敢往前走。
不知過了多久,她手握緊門把手然後推動開來。
吱嘎一聲的開門聲在這寂靜的夜色里尤為響動,在搶救室外苦苦等待的眾人連同目光一同被吸引了過來。
她的出現無疑令很多人驚詫,許安詩轉頭過來,一瞬間的驚訝難掩,可是終究沒有什麼別的神色,十幾個小時的等待,已經令所有人的心神具疲,可是誰心裡的那顆頂頂跳動的心臟都沒有放下來。
薄老太只是看了蘇念一眼,握著拐杖的手指緊了緊,但是沒有一句責備,她只想自己的孫兒可以平安,在這個節骨眼上,她不會和任何人起衝突,即便是蘇念,來了就來了。
至少,孫兒是放心不下她的。
許離瀟的目光清荷的落在蘇念身上,一個衣著整齊面色紅潤,一個醫院的病號服臉色蒼白,可是蘇念身上那份單然是許離瀟這輩子都沒有的,猶如濯漣一般沁人心脾。
蘇念拖著腳步走近,目光虛晃的望著上面紅燦燦的手術燈。
那一槍雖然偏了,可是也是擦著心臟而過,蘇念緩慢的站在牆邊她低下頭緊緊地閉上眼睛。
蒙賀的目光冰冷,他看著蘇念的眼神猶如利刀,這裡,只有他最明白事情的經過,開槍打了人都這個時候才過來看,這個女人也是夠狠的。
彷彿是知道她來了,也彷彿是手術真的到了盡頭,搶救室外的紅燈滅了,而這一刻,所有人的心都緊緊地提起。
要麼活著要麼死亡。
搶救室的門被醫生打開,他摘下滿是鮮血的手套,目光沉著,薄老太太踉蹌著身子走上前去。
「醫生,我孫兒他……怎麼樣了?」
醫生摘下口罩隨即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神情轉變為輕鬆:「經過搶救病人已經脫離了危險,住院期間只要傷口不再感染就沒有大問題。」
薄老太太氣一松,心中的抑鬱之氣迸發,旋即暈了過去。
周圍人見狀,七手八腳的扶住老太太。
而蘇念,緩慢的睜開眼睛,她的心陡然的就放下了,她轉過身去,手掌扶著牆壁慢慢地走,身上的病號服已經被汗塌透。
蒙賀綳著臉色,他怒氣沖沖的跟著蘇念的身影走了過來。
她的腳步剛邁出一個台階,手臂就被人猛地抓住,然後給拽了回去。
蘇念抬頭,這才看到這個不知道名字的男人,她唯一知道的就是他是薄晏北身邊的人。
「他還沒出來呢,你要上哪?」蒙賀一臉難掩的怒氣,她該不會是來看他死沒死吧。
這麼一想,還真有可能。
「不是沒死么?」蘇念無力的抬起胳膊把他甩開,她秀氣的眉擰著,她不是來看了么。
「什麼?」蒙賀差點沒被氣死,什麼叫不是沒死么?意思總裁沒死她很失望唄!
「蛇蠍女人。」蒙賀後退一步,冷冷的看著她。
蘇念冷冷的笑,她要是真的蛇蠍,當初就會一槍把他打死,她沒理會蒙賀,而是轉身緩慢的下樓。
蒙賀心有不甘,走在她的身後倒也不去拽她了。
「虧他對你那麼好,下雨天還受著傷非讓我去接你把你安全送回去。」他嘟嘟攘攘的氣憤難平,知道臨時租一個計程車有多難么?
他都差點去搶劫了。
蘇念腳步沒停,她唇角緊繃,其實聽到蒙賀說話的那一刻起,她便覺得熟悉,她記憶力並不好,可是她深深地記得那天雨夜好心給她鞋子的司機。
現在,一切都明了了。
可是那時薄晏北欠她的,她不感動,一點都不。
「哎,你怎麼不說話啊,你知道那天你半夜都沒回去,他就在你家門外守你到半夜嗎?」
蒙賀快速的下樓然後攔住了她。
「那又怎麼樣?」蘇念唇角冷漠的勾起,而後抬頭看著蒙賀,倒是一個衷心的下手。
「我……」蒙賀語塞,是啊那又怎麼樣。
「你不是沒看見,他親手燒了我家的房子,哦,對了,燒了我家的那幾桶油還是你買來的。」她臉上的笑容讓蒙賀有些無所適從。
蒙賀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他哪裡知道總裁怒氣沖沖的要他買油是要燒人家房子呢。
這麼一想,總裁是真禽獸,他默默的覺得他有些活該了……
「你不知道的還有很多呢。」蘇念轉身,她無法說人家什麼,外人哪裡知道她和薄晏北之間的那些破事。
一報還一報,她不知道冤冤相報何時了,既然結束不了就這麼下去吧,誰也別想好過。
蘇念離開后,蒙賀也轉身回去了,恰好薄晏北已經被推了出來,燒還沒褪盡,臉色緋紅一片,病號服上開出一片妖冶的血花。
許安詩的目光凝住,她伸出手想去摸摸他,可是卻被父親的眼光所嚇退。
霎時間,各有所歸,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許如臣的心情說不上是好是壞,如果非要相比的話,薄晏北死了顯然比活著要好,留一個年歲大的老太太並不難對付,他也就不會覺得膽戰心驚了。
「離瀟,你留在這裡照顧晏北。」許如臣的臉上有些疲倦,他擺了擺手把許離瀟留下,許安詩擰著眉一臉的不願意,她拽住許如臣的胳膊,抱怨般的說道:「爸,我想留在這裡,你讓這姐姐回去。」
許安詩清楚的知道,這個時候不宜和許離瀟起衝突,更不能在節骨眼上說她什麼不好的話,所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聲姐姐。
許如臣心裡有些安慰,他搖頭目光緩和了許多。
「離瀟是他未婚妻留下來理所應當,你跟爸回去,別在這裡看著難受了。」
兩人的這番話是當著許離瀟面上說的,父女間的親昵你你我我是她從未體會到的,不讓許安詩看著難受么?
許離瀟冷冷的笑,那當初他們是怎麼對她的。
兩人並沒察覺到許離瀟神情的變化,許安詩抿唇只得跟著許如臣一起走了。
冗長的走廊里只剩下了許離瀟一個人,這個時間接近凌晨,她的心裡滿滿的發冷,現在開始,薄晏北的死活對與她而言就是很重要的了,不說別的,他活著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嫁入薄家,至少會讓許安詩和許如臣不痛快。
「許離瀟,我有事情和你說。」
許景遇前後找不到許離瀟,於是就跑到了這邊來。
「沒大沒小。」她的臉上沒什麼表情,許景遇少見叫她的名字,只有特別生氣的時候才會這麼叫。
許景遇擰眉,冷著眉眼拽著許離瀟就走。
「我還得去照顧他呢,你要帶我去哪?」
她柔情的眉眼抬起,看著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自家弟弟,終歸是要為了一個女人和她反目成仇了么?
許景遇沒說話,一路帶她去了醫院外面然後把她塞到了車上並吩咐司機開車。
「說吧,不會是大晚上想帶我去兜風吧。」即便她有那個閒情逸緻,許景遇也不會有,這樣做無非就是讓她無路可逃而已。
許景遇薄唇緊繃成一條線,他蹙起的眉宇似乎在思索,也似乎在做什麼決定一般。
許離瀟緩慢的開了車窗,冷風吹了進來,連同座椅似乎都清醒了一些,許景遇利落的短髮被吹的凌亂。
稍許,他心中沉了一口氣。
「姐,放手吧。」許景遇太了解她,她不愛薄晏北,只不過是咽不下歲許家的怨氣,咽不下從小的時候就顛沛流離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的生活,也咽不下父親的棒打鴛鴦和流放還有不在乎。
而商文博的死訊無疑是一個催化劑。
「放手?」許離瀟冷笑,溢出一抹疑問,她早就無法放手了,她現在已經輸的一無所有如果不再為自己打算她還有什麼?
一張好的皮囊又有什麼用,換不來幸福換不來心愛的人。
「景遇,你怎麼會變得這麼善良,我若不纏著薄晏北,你認為你和蘇念會有可能么?」
許離瀟開口已經變成了平靜地語調,他現在不在乎她是可能的,但是他不可能不在乎蘇念。
許景遇目光平淡,他早該意識到,她能那麼安靜的依附於家裡心裡早就變得百毒不侵。
他和蘇念交往在前,她和薄晏北交往在後,其中到底存了些多少他不知道的事情,他不知道,現在他只知道許離瀟太自私。
「姐,即便他醒了你也得不到他。」
薄晏北對蘇念的種種緊逼與不舍,所有的所有都意味著他根本不會和許離瀟結婚,他的一心都撲在怎麼攔住他和蘇念所交往,她的心思註定要落空了。
「這不用你操心,我自然有辦法。」許離瀟笑笑,低眸看著染得妖艷的大紅色指甲,如今連唯一站在她這條路上的人都和她相對而馳,她再也沒什麼顧忌了。
「你只要和蘇念按時結婚就好,我聽說許如臣已經把日子定下了,只不過這幾天事情太多還沒來得及和你們說。」
好事將近,就在這兩個月。
許景遇心裡沉重,不知道到時候的婚禮會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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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晏北已經昏迷了整整一個月,各項體征都很正常可是就是人沒醒。
許離瀟每天打熱水給他擦臉擦胳膊已經成了生活日常,他的臉上已經長了些青色的胡茬,用手摸摸,扎人的厲害。
她看了一眼時間,拿著水壺出去打水了。
蘇念剛看完父親出來,最近蘇向南的身體恢復的特別好,咳嗽減少精神也都好了起來。
她和許景遇的婚禮定在了一個月後,許家和母親都在忙著置辦婚禮,反而她這個新娘是最閑的一個。
她的手裡拿了父親病房內的果皮垃圾袋子準備去丟。
剛從衛生間轉身出來,身子便被人猛地抱住,他的整個重量都壓了下來,渾身灼燙的厲害。
蘇念被嚇了一跳,這是醫院,病人很多,精神病也很多,她剛欲掙扎,卻在低頭看到一雙修長的手后更加掙扎的厲害。
他似乎沒什麼力氣,蘇念一個用力便把他甩開,男人面色痛苦的倚在牆上,他的手指狠狠地壓著胸口的位置,連喘息都費力。
蘇念機械般的回頭,抬眸對上男人略微模糊的眸子一瞬間的冷凝。
他倚在牆壁上喘著粗氣,從未有過的虛弱和清瘦。
蘇念抿唇,他不是在昏迷著么?怎麼醒來了還一個人亂跑。
「我站不住了,你扶我一下。」男人繃緊的神色許久才費力的說出這麼一句話,彷彿印證一般的他的身子開始向下滑。
蘇念猶豫片刻,可是想著他的確是她打傷的,扶著他並不為過。
「你的病房在哪,我送你回去。」蘇念低眸,聲音平靜。
而男人原本蒼白的臉色渡上一抹冷凝,他的唇角繃緊:「你沒來看過我?」
連他的病房在哪裡都不知道,那麼在他什麼都不知道的時候她根本就沒來看過他。
「嗯,不想去看你所以沒去。」她很平靜地回答,也不管他會不會生氣扶著他往前走。
「病房在幾樓?」
她不遺餘力的又問了一遍,薄晏北的俊臉有點難看,他身子一歪,全部的重量都壓在她消瘦的身上,壓的蘇念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我不記得了,我頭疼。」薄晏北閉上眼睛,然後腦袋都倚在她的腦袋上,聲音輕緩彷彿是特別難受。
蘇念停下腳步,然後深吸了一口氣說道:「薄先生,我那一槍沒打在你的腦袋上。」
他要是說他胸疼她還信,可是他說他腦袋疼?難道子彈打入心口還能導致腦袋失憶不成?
他怎麼不去造就醫學奇迹呢。
「你還知道啊。」薄晏北勾唇,笑的溫和,只是他腦袋是真的疼,一個好好地人睡一個這麼久都會生病,更別說一個病人了。
薄晏北不知道他昏迷的具體時間,只知道時間應該不短。
蘇念神色不明,她的手勾住他的腰,盡量不去和他生氣,她把他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然後轉身就走。
薄晏北手疾眼快的抓住她的手腕,俊美的臉上那幽深的眸中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你去哪?」
「我去護士那裡報失,就說你走丟了,大廣播叫你家屬來領你。」他不是忘了病房在哪了嗎?那還不好說,護士總知道吧,護士不知道他家屬總知道吧。
薄晏北俊美的臉龐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他擰眉神色痛苦突然低下頭來。
蘇念心裡一緊,她蹲下身子扯開他的病號服,裡面包扎的紗布好好地,也沒出血,她的小臉有些緊張,薄晏北薄唇勾起,他大手扶住她的耳朵,然後作勢親了下去。
他涼薄的唇沒什麼溫度,蘇念一個激靈,他長長的眼睫毛在她的臉上輕輕的動,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在咫尺。
蘇念拚命的躲避著他上下落下來的唇,要是知道他是裝的,她死活也不會主動送上來。
不知道是他的力氣鬆了還是怎麼的,蘇念一把把他給推開,他的身子重重的裝在身後的牆壁上,連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蘇念慌忙的站起身來,轉身就跑。
也許是他太過安靜,也許是他沒有像往常一樣追過來,蘇念突然就察覺到了他的不對勁兒。
她一咬牙,像是豁出去了轉身往回走。
她看見薄晏北歪歪斜斜的倚在那裡,眼睛閉著毫無動靜。
蘇念咬牙,她走過去,伸手拍了拍薄晏北的俊臉:「你別裝了,我送你回去。」
這一次算她欠他的。
薄晏北的眸一動不動,一張俊臉上升騰起一抹紅色,跟吃了春,葯一樣,蘇念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燙的嚇人,怪不得剛才他從身後抱她的時候,她有那麼一刻覺得是一個火爐貼上來了。
「我真是欠你的。」蘇念真不知道自己上輩子是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她該不會是上輩子他的男人,把他心不甘情不願的上掛掉了吧,以至於這輩子個他繞也繞不清。
蘇念蹲下身子,然後把他的兩隻胳膊搭在她的身上,努力的把他背了起來,還好他這陣子瘦了不少,她才能勉強的把他背起來。
本來想把他自己扔在這裡她去叫醫生解決的,可是念在這個無情的男人以前不知道因為冷血的作風得罪了多少人,再被人暗殺或者綁架再或者S/M了就不好了。
因為這張臉就是個招牌,誰能不認識啊,說不上等她回來人就丟了。
蘇念背著他走進了電梯裡面,電梯門剛關上,從樓梯間里就衝出了一個女人。
蘇念伸手按了一層,估計他也說不出病房在哪了,現在又燒成這樣,直接送去一樓住院部得了。
電梯一層一層的剛下到三樓,倏地,讓人毫無防備的一陣猛地震顫,然後突然停了下來,頭頂上的燈瞬間全滅,靜的只聽得到彼此的呼吸聲。
蘇念伸手拍在呼叫按鈕上,整個人突然就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