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52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
老孫怒視著夏清河離去的背影,嘴唇哆嗦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個字來。這時董胖子故作驚訝地跑出來問道:「天哪,剛才是什麼人,這麼囂張?」老孫厲聲呵斥道:「回到你的工作崗位上去。」
董胖子從來沒被老孫這麼訓斥過,嚇得趕緊以最快的速度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接著眼睛朝上翻了翻,但始終沒敢言語。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除了接待客戶外,銷售部里沒有人再敢多說一句話。在距離下班大約還有一刻鐘的時候,王晨突然來到銷售部,他先是旁若無人的走到櫃檯前轉悠了一圈,然後高興地喊道:「喂,井,還沒下班啊?」
井正在埋頭登記業務單據,聽到喊聲,驚愕地抬起頭來:「王晨,是你啊。」微笑了一下,算是招呼。隨又低頭抄寫起面前的單據來。王晨感覺井不似以前那麼熱情,奇怪地皺了皺眉頭。
停了好大一會兒,他豁然明白了似的趕緊解釋說:「我這一個月出差去外地了,動身那天走得太急,也沒來得及跟你打招呼,到那裡想給你打個電話吧,又不知道電話號碼。」王晨滔滔不絕地話語引得滿屋人都注視著他。井尷尬地打斷他的話說:「你回來多久了?」
「剛下火車,東西還沒來得及送回家呢。」
「那你還是回家吧。」
王晨說:「不著急,我等你下班一道走。」
井說:「你知道的,我已經不住在沙溪巷了,再說我手上還有一大堆事情沒做完,說不定要加班。你還是先走吧。」
王晨毫不在意地堅持說:「我到外面等你下班,不在這裡影響你工作。」說完拎起包袱朝門外走去。井並未注意到,王晨前腳走出銷售部,老孫隨後便跟了出去。
董胖子到是察覺了老孫的反常舉動,於是佯裝丟棄廢紙跟出門望了一眼。見老孫在王晨面前停下了腳步,便又機警地退了回來。
老孫的到來並未引起王晨的注意,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銷售部的方向,他多麼希望井的身影立刻出現在進出的人群中啊。
「喂,小夥子,你叫王晨?」老孫開口問道。王晨將目光移到他身上,繼而友好地反問道:「你是井的同事吧?」王晨剛才在銷售部看見了老孫,所以才這麼問。老孫卻答非所問:「請問你是哪個單位的?」
「我是縣財政局的。」
「你跟井是什麼關係?」
「我和井是朋友。」
「一般朋友嗎?」
這話問得不對頭,王晨疑惑地看了老孫一眼,肯定地回答說:「不錯,我們是一般朋友。但必須說明的是,為了她,我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事情就好辦多了。」
「什麼事情好辦多了?」
王晨發現老孫話中有話,致使對他的身份產生了懷疑。他說:「請問你是否也在銷售部上班?」老孫說:「我是這個銷售部的主任,姓孫。至於我所說的事情,你現在也不必問得那麼詳細,今後自然會明白。」
王晨被老孫含糊其詞的話語弄得莫名其妙,但聽說他是井的領導,心裡的疑慮瞬間也就煙消雲散了,這到不是說但凡領導都品行高尚,王晨還沒單純到那種不諳世事的地步,關鍵是他從井的口中不止一次地聽說過,這位孫主任不但為人耿直,而且人品也沒話說。
所以他急忙熱情地握住老孫的手說:「原來你就是孫主任,井經常提起你,謝謝你對井的幫助。」老孫點頭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說:「事情是這樣,既然你跟井是朋友,我想拜託你一件事,就是最近這段時間,麻煩你接送她上下班。」
「孫主任,井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也沒有什麼大事情,只要你按時接送她上下班,估計也就沒事了。因為在銷售部,我可以保證她的安全,此外她所居住的大雜院也是安全的,惟有上下班的路上……」
老孫欲言又止,王晨已經聽出了事情的嚴重性。他說:「孫主任,你不用說了,謝謝你,從今天下午開始,我就按你說的去做。」
老孫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井是個難得的好女孩,希望你好好把握。」說完丟下王晨,快步回到銷售部,然後大聲對井說:「你提前下班吧,剩下的事情我來處理。」不等井答話,他又用手指了指門外說:「王晨在門外等你呢,快去吧。」
「謝謝孫主任。」井紅著臉走出銷售部,王晨裝作沒事人似的迎上前說:「怎麼,領導開恩批准你早走啦?」
井說:「可能是因為你站在外面的緣故。」
「要是我每天都提前來這裡站著,是不是你每天都可以提前下班啊?」
「你千萬別這樣,今天這一次已經讓同事說閑話了。」
「瞧你臉色都變了,你就這麼怕同事說閑話啊。」
「當然怕,閑話說多了,假的也能變成真的。」
王晨說:「你放心吧,就算我今後要來,也會選擇下班時間,而且在距離銷售部八丈遠的地方站著等你。」
「沒有要緊的事,你最好不要再來這裡。」井說完朝大雜院的方向走去,王晨跟在後面說:「可以,沒問題。」井回頭忍不住笑了:「傻瓜,你走錯方向了,沙溪巷在另一端,你這樣跟著我走,只怕走到天黑也回不到家。」
王晨笑道:「我知道,我先送你回大雜院,然後再回家。」
「就這麼幾步路,有什麼好送的。」井嘴裡這麼說著,雙眼卻不安地掃視著四周。此時她最擔心夏清河冷不丁地又從哪個旮旯里冒出來。所以王晨堅持要送,她也不再拒絕。接下來兩人又默默地走了幾分鐘,王晨又開口問道:「我這一個月沒露面,又是不辭而別,你就不想知道我去哪兒了嗎?」
「你還能去哪兒,大不了又在滿街轉悠,只不過換條街道罷了。」
王晨假裝生氣地說:「你也太小瞧我了,明白告訴你,這段時間我外出學習去了,而且去了遙遠的北京。」接著他又不無得意地問道:「你肯定心焦了吧?」
「沒心焦,只是覺得有點奇怪。」
「真讓我失望,作為談得來的朋友,我到時刻挂念著你。記得剛到北京的第一天,我就想給你打電話,可惜不知道號碼。」王晨邊說邊仔細看了井一眼,繼而皺著眉頭說:「你的臉色看上去很不好,有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可以跟我說說,別憋在心裡。」
井說:「沒有,只是有點心煩。」
「煩什麼呢?」
「也不煩什麼。」
王晨說:「其實人生不如意的事情十之八九,有時甚至讓人懷疑太陽能從西邊出來,泥鰍能生長在樹上,生活本來就是這樣,所以你不要用煩惱來折磨自己。」
井贊同地點點頭,兩人邊說邊走,不一會兒來到大雜院。不知是二人的相貌懸殊太大,還是因為王晨的舉止過於規矩,反正大雜院里的人們都一廂情願地把他當成了井的弟弟。王晨心裡多少有點不樂意,卻也不好做解釋。井倒十分高興,背地裡還詢問王晨:「你是否願意做我弟弟呢?」
王晨說:「我倒很想做哥哥。」其實王晨的實際年齡比井小一歲,井知道,王晨也知道,只不過心照不宣罷了。
此後王晨成了大雜院的常客,他不但經常幫助井,還經常熱心地幫助這裡的女人們幹些體力活。漸漸地,大家都把他當成了大雜院的一員。此間王晨借口一個人走路太寂寞,堅持接送井上下班。因為順路,井也就沒再拒絕。
由於有了王晨的接送,夏清河的糾纏計劃開始一次次落空。更多的時候,他只能遠遠地望著井的背影,連說句下賤話的機會都沒有。他著急的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他也曾想過找人收拾王晨,但終因懼怕王晨三個蠻橫的哥哥而作罷。左思右想,最後他還是決定從井的身上尋找突破口。
大約三個月後的一天晚上,秋天將至,天氣開始轉涼,大雜院里的人們像往常一樣,早早收拾好家務,提前進入了夢鄉。然而就在子夜臨近的時候,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然後是狂笑和叫嚷聲,並伴著刺耳的口哨聲,再然後是砸門聲和漫罵聲,致使從睡夢中驚醒的人們無不心驚膽戰。
誰都不知道門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更猜不出門外發生的事情與院內的人們有什麼相干。直至有人怪聲怪氣的叫道:「井,我的女人,你出來啊。」大家這才明白,門外之人是沖井來的。
井又驚又氣,起身衝出房門要和院外的人理論,好心的鄰居攔住她說:「外面都是些地痞無賴,根本沒有道理可講,你出去只會吃虧。」
連續數日,那些人散開又聚攏來,聚攏又散開去,成夜攪得大雜院不得安寧。
不久,王晨從鄰居口中得知這些情況后,不由得聯想起老孫的話來,心裡便明白了八九分。他決定先弄清楚哪些無恥之徒的來路,然後再想辦法收拾他們。他下定決心要讓那些混蛋從此不敢再涉足大雜院半步。
這是一個月光明朗的夜晚,王晨手拿木棍和手電筒守候在大雜院門外,可惜他剛一露面,便被那些傢伙按在地上,緊接著便是一頓拳打腳踢。如果不是好心的鄰居及時喊來了民警,王晨恐怕在劫難逃。派出所的民警調查后,說是幾個社會無業人員故意挑釁滋事,估計是受人指使,並追問井以前是否得罪過什麼人。
井心裡懷疑是夏清河所為,但面對民警的詢問,最終還是否定的搖搖頭。因為在她看來,就算供出了夏清河,又能怎麼樣呢。要知道夏清雨身為公安局長,無論他知情與否,他的下屬們都會對他的弟弟網開一面。與此同時,王晨也給了否定的回答,因為他非常清楚,在檻南這個地方,井認識的人本來就寥寥無幾,更不要說得罪什麼人了。
由於找不到主謀之人,事情就此不了了之。
但自那次事件之後,井開始規勸王晨不要再來大雜院,以免跟著受連累。王晨生氣地說:「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難道你有事情的時候,我就躲得遠遠的,沒事就跑來找你尋開心嗎?」
井說:「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你受牽連,那些人什麼事情都幹得出來,你犯不著得罪他們。」
王晨說:「是否犯得著是我自己的事,用不著你提醒。」
面對這種情形,井不得不明確地對他說:「王晨,我知道你對我好,可是我對你無以回報,你堅持這樣做會讓我於心不安。所以,如果你真心對我好的話,今後就不要再來大雜院。」
王晨聽完呆楞了半天,繼而改用緩和地語氣說道:「井,你千萬不要有別的想法,我這樣做不圖任何回報,只要看著你平平安安,我就滿足了,你不是要我做弟弟嗎,弟弟保護姐姐天經地義。所以你不要顧慮那麼多,更不要害怕,往後我每晚都來大雜院,直到把那些混蛋趕跑為止。」
井拗不過他,只好由他去了。在接下來的日子裡,王晨說到做到,他每晚都盡量走得晚些,只要院門外稍有風吹草動,他便喊上幾個鄰居一起衝出門去。而門外那些人畢竟做賊心虛,每次總是打個照面便跑開了。久而久之,事情也就漸漸平息了下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井的心裡反到越來越覺得不安,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即將發生,總覺得災難即將降臨。儘管王晨不停地安慰她,說是由於她的心情過於緊張造成的,並讓她不要擔心,天塌了由他替她頂著。可是井依然無法自恃,一顆心總是沒有來由地急速狂跳。而直覺告訴她,這種感覺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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