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你永遠是蛇王侗的人

進入西弩，眼前便是濃密的綠色，到處是參天古樹，到處是崇山峻岭。

幾日里西弩人偷襲不斷，各種各樣的埋伏成出不窮，大半夜裡時不時會有成千上百的蛇蟲鼠蟻沖向營帳，又或者在水源的上游釋放**、躲在密林里偷偷的放射冷箭，神出鬼沒、令人防不勝防。

南宛的兵將不勝其煩，也想出了千奇百怪的抵禦之法，行軍時全副武裝、紮營時便挖掘壕溝、撒灑石灰硫磺，在百里玉樹的帶領下，慢慢地向西弩的腹地前進，雖然難免會有損傷，但也讓西弩人無計可施。

傍晚，一場豪雨不期而遇，只是兩刻鐘的光景，道路便潮濕泥濘，輜重車馬在崎嶇的山路上再也無法前行，百里玉樹便下令眾人在山麓上紮營。

「皇上，前方山谷是歷代魅王的埋骨之地！」百里獨孤看向馬背上的百里玉樹：「酒兒的父王骨殖亦該被族人葬在此處！」

聽見此話，魅酒兒眼神中多了幾許凄楚：「皇上，奴家想去拜祭一下……」

百里玉樹與百里獨孤相視一眼，警惕道：「朕陪你一道去拜祭。」

「皇上你乃萬金之軀，豈可冒險？本王可以陪她去。」百里獨孤話里似有挑釁之意。

魅酒兒立刻搖頭：「家父百年之際，我卻一直在南宛未能盡孝，今日只想一人前往，此處乃是西弩，我自保的手段還是有的。」

百里玉樹一聲輕笑：「既然你堅持，朕便不再多言，朕會派兵送你至谷口。」

「謝聖上！」

魅酒兒下馬緩緩的退出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你就這樣讓她去？」百里獨孤翻身上馬，欲要去追。

百里玉樹壓低聲音：「你若要去，朕不會攔你！」

「謝聖上！」百里獨孤若有所悟，掉轉馬頭，揮鞭策馬仿是一陣旋風飛馳而去。

……

蟲鳴啾啾，涼風蕭瑟。

歷代魅王埋骨之處，便在這不起眼的小谷內。數千年的傳承，百餘坐墳冢遍布期間，魅族不喜厚葬，無論王侯還是百姓，入土時也都只是一捧荒土。

「咕咕，咕咕！」

夜梟的叫聲顯得格外恐怖，星星點點的磷光像螢火蟲一般在荒草墳塋間游移，無數悉悉索索地聲響如潮水般湧來。

魅酒兒循著族人們千百年來踏出的小徑一步步向小谷深幽處前行。一路上過膝的荒草藤葛都在訴說著魅族的落魄與凄涼，荊草割破了她的裙襖、肌膚，卻擋不住她堅定的步伐。

許久，她的目光終於落定！

那是一處較新的墳塋，十年的風雨早已將墓前的石碑侵蝕，但相比於其他的荒冢而言，卻依稀還看得清碑上的字跡，西弩特有的蟲形紋標註了墓主人的身份。

「父王！」

魅酒兒跪倒在墓碑前，眸中有淚，芊細的手指拂過長滿青苔的墓碑，將纏繞其上的葛藤一一清除，長久的沉默中，只有山風掠過深谷時草葉的刷刷聲，在回應著她說不出的悲傷。

「嘩、嘩！」

耳邊仿是有無數草莖折斷的聲響，抬眸間，面前不知何時已亮起了兩盞巨大的燈籠。那是條巨蛇的雙眼，它比前幾日蛇子玉所乘的巨蚺還要再大上幾分，伏在草叢間定定的望著她。

「你還在！」

魅酒兒非但沒有害怕，言語中反而還帶著絲絲的驚喜。

巨蛇緩緩地接近，卻沒有攻擊的架勢，巨大的頭顱就快要觸碰到魅酒兒時，它才停了下來，卻沒有張嘴吞噬，而是親昵地用大得誇張的蛇嘴，親親地觸碰魅酒兒向它伸出的玉手。

「我就知道阿蒙不會離開，我叫你守在這裡等我回來，你果然一直在這。十年不見，倒是又長大了不少，這山谷里草木繁盛不見半隻老鼠，肯定都是被你吃光了吧？」

魅酒兒伸手拍拍巨蛇的腦袋，語氣中全是寵溺的味道。巨蛇似乎很受用她的拍打，巨大的蛇尾在草叢中甩來甩去，擊起了無數的草葉，聲勢倒是嚇人。

「你還知道回來！一聲暗啞卻不失威嚴的聲音突然在她背後響起。

魅酒兒駭然回首，一個高大的身影無聲無息地站在了荒草之上，巨蛇似乎也畏懼此人的氣勢，巨大的蛇身下意識地向後退縮一下，將碩大的腦袋藏在了魅酒兒的身後。

「孽畜，還敢躲？小心我扒你皮！」高大的身影出口訓斥，沒有將巨蛇放在眼裡，聲音更怒道：「滾回你的洞里！」

巨蛇恍如能聽懂人言，畏畏縮縮地朝魅酒兒看了一眼，緩緩的調頭遊走了。

「啪！」

一個響亮的巴掌落在了魅酒兒的臉頰上，男人收回手之際，便留下了一個鮮紅的掌印。

「你個不孝女，魅族能苟延殘喘到今日，都是因為你，告訴我，魅族的秘藏到底在什麼地方？」

男人不斷的咆哮，扯落了罩在他身上的斗篷，裡面露出了一張刺滿蛇紋的臉，仔細瞧去，不難看出刺青下面那一條條腐肉盤曲的疤痕，分外的猙獰。

「若非你當日帶著魅族那小東西跑去南宛求援，為父豈會被那百里獨孤一把火燒回了蛇王侗？我乃堂堂蛇王，卻連貼身的巨蛇都被燒死，你可知道為父這十年是怎麼過的嗎？你還叫他父王？你還真把自己當成了魅酒兒嗎？」說著揮手又是一個耳光，將忍辱的女子扇倒在地。

蛇王怒極，見她一聲不響，伸手掐住女子的脖頸：「你不要痴心妄想了，你是我蛇王的女兒，你以為你換了身皮囊就能擺脫這些嗎？你身上流的是蛇王侗的血，是臭的，是腥的，別人聞不出，但蛇族的人都聞得出，阿蒙是你的貼身巨蛇，它聞得出，你永遠是我蛇王侗的人！」

字字句句，如雷如電，傳入伏在不遠處的百里獨孤的耳中，他遠遠地跟在魅酒兒身後來到此地，當巨蛇出現，當蛇王現身，他都想要出手，可他沒有想到事情卻是如此讓人難以相信。

她居然不是魅族的公主，反而是蛇王的女兒，如此美麗的面孔下隱藏的卻是一顆蛇族人的心。這突如其來的轉折，讓百戰不驚的戰王也不免有些發憷，這個與自己朝夕相處了六年，這個自己親手救回來的女子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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