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誰才是偽造的
「你去吃點東西吧。」從出事到現在,已經過去整整十多個小時,除了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好之外,莫厲衍便一直如一尊雕塑似得,一動不動的看著。
漆黑的眼睛慢慢敖紅,眼底也慢慢出現了一些血絲,面上帶著一絲倦容,看得人於心不忍。
蘇雲璟站在他的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袖,臉上有一絲微微的請求,她也好不到哪裡去,此刻已經是深夜,東奔西跑膽戰心驚了一整天,一點東西都沒有吃過,但是看到他這樣,心裡就特別難受。
「你吃了嗎?」他總算開口說話,聲音沙啞的厲害。
蘇雲璟搖了搖頭,他收好所有的情緒,拉起她的手:「那一起去吃一點吧。」
「恩。」
加護病房外有一個供家屬休息的小間,裡面有一組沙發和茶几,茶几上面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和一碗餛飩,是何以恆特意送上來的。
蘇雲璟把粥給了莫厲衍,自己吃的餛飩,並且說:「我知道你不想吃,但是多少吃點吧,你不能把自己的身體搞垮了。」
莫厲衍抬頭看著正兒八經的蘇雲璟,嘴角不自覺的流出一絲笑意:「你會一直陪著我的,是嗎?」
蘇雲璟一愣,然後看著他的眼睛,堅定的回答:「是的,吃吧。」
他吃的不快,慢條斯理的動作,仍舊保持著他一貫的優雅。
把粥喝完后,醫生又過來查房,確定老太太的病情還算穩定之後,就讓他們先休息。
蘇雲璟坐在沙發上。沒一會兒就覺得困意襲來,在那邊打起了瞌睡。
莫厲衍回過頭,看到她用手肘支撐著下巴,腦袋一點一點的,眼底還有青黑的黑眼圈,拿起一邊的毯子,蓋在她的身上,還幫她調整了一個舒服的睡姿,盯著她姣好又疲憊的面容看了好一會兒,莫厲衍眼中凌厲的鋒芒才稍稍退去,忍不住伸出冰涼的指腹,在她的臉上輕輕摩挲了起來。
蘇雲璟像一隻小貓咪似得,往他的身上蹭了蹭,然後發出一聲滿足的喟嘆。
莫厲衍的嘴角終於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但她的臉上親了一下,而後神情又冷淡下來,起身,到電話打電話給喬律。
他的沉湎到底結束,他爺爺屍骨未寒,他也絕不容許自己倒下。
喬律也是一夜未眠,調查之後才發現,所有的交通系統都遭到了破壞,就連醫院的攝像頭,也被人入侵,很多記錄都找不到了。
「這肯定是一場有預謀的謀殺。」喬律十分肯定到,「但是如果光靠傅明曦和莫澤凱的手段,恐怕難以做到這樣精密的程度。」
因為這些事情,並不是一般人能夠辦到的。
「還有,提取了你奶奶的血液送往美國研究中心,她中的病毒,是一種非常能夠破壞人的中樞系統和腦神經的罕見病毒,美國的科學家還沒有破譯其中的組成分子,這在美國,還屬於國家機密,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拿到。」
傅明曦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弄到這種東西。
深夜,何以恆卻傳了一個最新消息給莫厲衍。
「先生,剛剛收到消息,莫澤凱訂了明天上午的機票去美國,要拿下嗎?」
本來,莫厲衍下令過,一旦有風吹草動,立刻就拿下,但是現在,莫厲衍改變想法了,他說:「讓他走,派人二十四小時盯著他。」
既然靠他們自己的勢力辦不到的事情,那麼背後肯定有其他人在幫忙,先不要打草驚蛇,順藤摸瓜,放長線釣大魚,他會把所有人都找出來的,一個都不會放過。
接下來的幾天,蘇雲璟留在醫院照看老太太,莫厲衍則整天在外,很少露面。
她知道,他肯定在追兇。
莫震霆的事情,沒有報警,就連醫院,也是三緘其口。
但這個世上,本來就沒有密不透風的牆,捂得再嚴實,最後還是被媒體知道了。
這就像是諾米骨牌效應,一家媒體嗅到了一點苗頭,所有的媒體都會像是問了腥的貓兒似得蜂擁而至,將醫院也圍的水泄不通。
這裡是VIP病房,那些記者進不來,可蘇雲璟站在樓下,看著底下那黑壓壓的採訪車,仍是心有餘悸。
這個時候,莫厲衍在幹什麼呢,他會站出來,向媒體公開這件事情嗎。
蘇雲璟真是擔心極了,坐立不安的。
黑色的賓利車子疾馳在馬路上,何以恆的手機都快要被打爆了,最後不得不關了機。
但是車子開著廣播調頻,鋪天蓋地的都是關於莫震霆去世的消息。
莫厲衍的神色,冷酷的像是殺人機器。
他知道莫震霆去世的消息瞞不了多久,現在這情況,其實也在他的預料之內。
「先生,剛剛收到消息,是傅明曦把消息放給媒體的。」
莫厲衍的嘴角泛著森森寒意:「是狐狸,總要露出狐狸尾巴的。」
同一時間,傅明曦盯著電視機上面那人山人海的場面,興奮之中掩著一絲憂心忡忡,但巨大的唾手可得的利益已經蒙蔽了她的雙眼,讓她再也不願意等下去。
她穩定了一下心神,然後拿出手機:「張律師,你準備一下,稍後就到醫院來。」
「好。」
十分鐘后,莫厲衍的車子開到醫院門口。立刻就被大批的記者包圍了。
「莫先生,莫老先生真的去世了嗎?」
「什麼時候的事情,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公開呢。是不是有什麼隱情。」「莫先生,請你解釋一下好嗎?」
無數的鎂光燈亮起,車門打開錚亮的黑色皮鞋出現在眾人視線里,結果,下來的卻是一個陌生人。
但是長得也極帥。
鎂光燈還是對著他閃個不停。
喬律臉上掛著英俊迷人的微笑,沖眾人擺手:「大家好像認錯人了,不過,我也很樂意接受眾人的採訪的。」
今天的記者可都是接了任務過來的,是針對莫家此次事件而來,雖然下來的人並不是莫厲衍,可這是莫厲衍的車子無疑,記者全部都火眼晶晶,心思縝密,一看眼前的喬律,就覺得他可能與莫厲衍關係非凡,所以都忍不住問他:「請問你跟莫先生是什麼關係?」
「莫先生?哪個莫先生?我不認識啊。」喬律滿臉無辜。
這時候。旁邊一輛低調黑色沃爾沃已經開入地下停車庫。
喬律繼續用迷人的招牌微笑周旋在眾人中間。
「不認識?先生,那麼請問你坐的車子是哪裡來的。」
「啊,這是我新買的二手車啊。」
眾記者:「……」
人群中,不知道誰喊了一聲:「莫厲衍的車子過來了。」
記者聞訊,又一窩蜂似得殺了過去。
「哎」喬律見剛剛還圍著自己的這些人,轉眼就不見了,眼底露出一絲嘲諷的笑意,轉身,大搖大擺從正門走了進去。
蘇雲璟看著病房門打開,一身清爽的莫厲衍出現在那裡,鬆了一口氣。
調虎離山之計,莫厲衍用的還不錯。
這是三天以來。他們第一次見面。她整天整夜的留在醫院裡,人立刻就消瘦了一圈,莫厲衍也好不到哪裡去,幾天幾夜未合眼,讓他英俊的面容看起來憔悴不堪,眼眶凹,帶著濃濃的倦意。
四目相對,蘇雲璟覺得自己的心臟像是突然被一隻手給抓住了,鈍鈍的痛。
喬律隨後而來,調侃的語氣打破了他們之間凝固的氣氛,蘇雲璟率先別開頭,去旁邊幫他們倒了一杯水。
喬律摸了摸鼻子,假裝沒看到他們之間古怪的氣氛,坐下來剛喝了一口水。
傅明曦便帶著莫弘淵和律師來了病房。
莫厲衍冷冷的看著他們,目光如炬,看的傅明曦心頭一顫,但還是穩住了自己的情緒,沖著莫厲衍說:「厲衍你在正好。」
「有什麼事嗎?」
喬律在旁邊慵懶的吹了聲口哨:「看樣子,好像是來宣讀遺囑的?」
玩笑的語氣,卻帶著不容辯駁的霸道,傅明曦是心虛,可事到如今,她已經孤注一擲了,所以她將莫弘淵給推了出來:「還是讓你爸跟你說吧。」
這麼幾天的功夫,莫弘淵好像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莫厲衍像是看陌生人一般看著他:「有話快說。說完了趕緊走。」
「……厲衍,你怎麼跟你爸爸說話呢。」莫震霆的去世對莫弘淵的打擊還是很大的,可是一聽到自己的親生兒子竟然這麼跟自己說話,莫弘淵的心裡也相當的不舒服,覺得半點都不被人尊重,莫厲衍也不曾將他放在眼底,內心的怒火便高漲了起來,口氣也變得強硬,指著身後西裝革履的男人說,「這是張律師,你爺爺身前在張律師那裡立下了遺囑,知道你爺爺去世的消息后,張律師就找到了我,現在是來宣讀你爺爺的遺囑的。」
「遺囑?」莫厲衍嘴角的笑意更冷,「我怎麼不知道爺爺生前還放了這東西在律師那。」
「你不知道,我們也同樣不知道啊。」傅明曦笑的十分溫柔,看了眼床上的老太太之後,露出一臉惋惜的神情,「老太太現在又變成了這個樣子,要不是張律師收到消息,聽說老爺子出了意外,也不會找上門來。」
莫厲衍冷笑一聲:「都是些道聽途說的小道消息罷了,張律師也信?竟然還上門來?」
張律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他覺得莫厲衍的神情太嚴厲,根本無法與之對視,好像他有看透一切的本事:「我之前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給莫老,但一直沒有迴音,如今又聽聞這樣的消息,我想這種事情肯定不能空穴來風,所以今天也是特意過來證實一下的,莫先生,如果莫老還健在的話,不如讓他出來,或者讓我見一面,也可安心。否則,我就要按照遺產繼承法來公布遺囑了。」
「我爺爺確實去世了。」莫厲衍聽完張律師的話之後,冷靜以待。
傅明曦一聽,立刻壓住了心底的興奮,迫不及待的說:「所以現在就讓張律師公布遺囑吧。」
莫厲衍犀利的眸光朝他一撇,傅明曦立刻噤若寒蟬的,莫厲衍的眼神真可怕,真有殺人於無形的本事。
他慢條斯理的說:「不急,我也約了人過來,稍後便到,各位坐一下吧。」
看莫厲衍的神情,傅明曦突然有不好的預感,可是事到如今,她安慰自己,一切都是自己多想了,沒事的,沒事的。
蘇雲璟同樣憂心忡忡,傅明曦今天分明是有備而來,老爺子生前真的立下了遺囑?
所以說,人心,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啊。
大概等了半小時,莫厲衍說的人還沒有到,傅明曦難免有些心浮氣躁:「厲衍,你到底在等什麼人,不要故弄玄虛了,如果沒有的話,就趕緊讓張律師宣讀了遺囑,咱們也好回去。」
莫厲衍抬起腕錶,從容的看了一眼,這時候,外面傳來喬律響亮的叫喚聲:「哎呀,來了來了,別急啊,堵車啊,知不知道,來了來了。」
喬律出現的同時。還帶著一個同樣穿著黑西裝,手上拎著公文包的男人,這個男人拿著塊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之後才對莫厲衍說:「抱歉,莫先生,來晚了。」
「不晚,人還都在呢。」
張律師一看到這個男人,面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大家都是同行,雖然不是一個律師事務所的,可是關於對方的名字,自然也是早就耳熟能詳。
劉一諾,綠世界的金牌大狀。打過無數的官司,至今沒有敗訴的記錄,可謂是業界翹楚。
傅明曦心底不好的預感似乎加深了,眼神也變得有些閃爍,與張律師對望一眼。
莫厲衍將這一切盡收眼底,然後用淡然的口吻說:「真是巧了,你說張律師聽到爺爺去世的消息後主動聯繫了你,我這邊也有一位,劉律師,也是在聽說爺爺去世的消息之後,主動聯繫了我,說兩年前,爺爺就已經寫好一份遺囑放在律師樓的保險柜,現在,也是來宣讀遺囑的,你說,我們先聽那一份才好呢。」
傅明曦心裡咯噔一下,沒想到還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這樣就等於把她精心布置的滿盤計劃都被打破了:「當然是聽張律師的。」她一咬牙,擲地有聲的說,「你自己也說了,這份遺囑是兩年前寫的,當時老爺子身體才硬朗,但是之後又發生了多少事情,他最近改變主意了,難道不可以嗎?」
「改變主意了?」莫厲衍點頭,算是認可他的這種說法,「可是爺爺為什麼不去之前的事務所找劉律師改,而要重新換個律師呢。」
「也許……也許是他忘記了呢……」傅明曦像是抓住一線希望,「對,肯定是你爺爺忘記了,年紀大了,記性就不好了,所以才會出現這種情況嘛,所以也應該是最後立的那份遺囑才是最符合他心意的。」
「最符合他心意?」莫厲衍冷笑不減,「那不如讓兩位律師現在就公布這兩份遺囑,看看到底哪一分才更具有法律效益。」
「好,好啊。」傅明曦的神色微閃,但還是佯裝鎮定自若的回答。
「那先看誰的呢。」
「當然是按照時間順序,先看你的啊。」傅明曦又開口。
莫厲衍淡淡一笑,吩咐:「劉律師,麻煩你了。」
「好的,莫先生。」劉律師打開黑色的公文包,從包里取出一隻黑色的錄音筆:「當時莫老先生在我們律師事務樓,是在其他三位律師的見證下,口述的遺囑,然後由我起草,這份遺囑,完全公開公正合法,當時還有錄像,也可以證明莫老先生當時是在完全清醒和自願的情況下立下這份遺囑,不帶任何強迫的性質,下面是遺囑內容。」
錄音筆開起,莫震霆蒼老的聲音立刻從裡面傳來,但是聲調平穩,中氣十足,聽得出他的精神狀態很好,他將所有的財產進行了規劃處理,公司和別墅歸莫厲衍所有,祖宅貴老太太所有,莫弘淵分到他們莫家還有的其他一些產業和兩套房子,莫澤凱分到公司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還有一套房子,至於傅明曦,則是什麼都沒有。
傅明曦一聽,自己什麼都沒有,自己的兒子僅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立刻臉色大變,這個死老頭子,這個死老頭子,果然兩年前,就不打算給他們母子兩一分錢了,真是太過分了。
「這份遺囑肯定是偽造的!」傅明曦咬牙,哪怕是那麼證據確鑿的情況下,依然強詞奪理,「我們澤凱怎麼說都是老爺子的親孫子,怎麼可能就留給澤凱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這分明就是你自己偽造的!」傅明曦沖著莫厲衍皮口大罵。
莫厲衍嘴角寒氣逼人:「是嗎,你咱們不如來聽聽你那份遺囑,看看到底誰才是偽造的。」莫厲衍的話擲地有聲,像是一鼓錘重重敲在傅明曦的心口上。
傅明曦聲色俱厲,可是事已至此,根本不容她多想,她一直堅信老頭子並沒有留下遺囑。才會那麼大膽的想出那麼喪心病狂的計謀來,早知道老頭子有留下遺囑,說什麼她都不會……
可是現在……
張律師的臉上也露出了緊張的神情,本來傅明曦說是十分簡單的一件事情,事成之後,他就可以拿到一筆客觀律師費,哪裡會想到,現在這樣的橫生枝節。
「張律師,容我提醒你一句。」宣讀完遺囑的劉律師突然開口,「遺囑要有至少三位以上的見證人才算是合法的遺囑,如果偽造法律文書,你自己是律師。知法犯法,你知道要負什麼樣的責任。」
張律師的額頭上沁出了冷汗,傅明曦見他似乎有所動搖,立刻冷喝了一聲:「張律師,別聽他們胡說,這份遺囑難道不是莫老先生在你們律師事務所起草的嗎?」
「……是……是……」
「那你就趕緊宣讀。」傅明曦未免夜長夢多,已經有些不淡定了。
最終,張律師頂住了所有的壓力,宣讀了這份遺囑。
上面所寫的內容與莫厲衍的這份大同小異,只是莫厲衍和莫澤凱的財產分配出現了倒置而已。
莫厲衍聽著,壓根不為所動,只問劉律師:「劉律師,你覺得這兩份遺囑,送到法院去,法院會採納誰的。」
「當然是我們的。」劉律師信心滿滿道,「他們證據不足。只有莫老先生一個手印,連簽名都沒有,我們卻是印鑒簽名,錄音錄像樣樣齊全,甚至還這份遺囑還存在偽造的痕迹,莫先生,你可以考慮報警,讓警察來徹查。」
「好主意。」喬律當真拿出手機,「喂,110嗎,我們這裡」
「不,不要報警」張律師一聽喬律報警了,頓時緊張不已,他只是個普通律師而已,並沒有想要參與豪門爭奪家產的恩恩怨怨啊,如果莫厲衍真的報警,他們這份遺囑在法律上根本站不住腳,很快就會被揭穿,到時候,他根本逃脫不了法律的制裁。
「不,別報警,我說,我說……」
傅明曦一看張律師被嚇破膽的模樣,頓時覺得氣血往頭上涌,身體被氣的顫抖:「張律師!」
張律師卻不理會她,直接對莫厲衍說:「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莫厲衍冷冷的低頭看著他,張律師跪在地上,真是被嚇尿了,但是正當他準備開口的時候,只聽得噗通一聲,緊接著。一股鮮血從他的嘴裡湧出來,他瞪大了眼睛,看著眾人,卻再也沒能開口。
莫厲衍在第一時間壓倒了旁邊的蘇雲璟,喬律則大喝一聲,拉著劉律師趴下,傅明曦和莫弘淵傻站在原地,為突如其來的變故感到震驚。
所有的保鏢立刻就位,可是還是有人竟然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幹掉了張律師。
一張斃命,死無對證。
傅明曦嚇白了臉,站在原地,莫厲衍神情凄厲:「把她給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