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9 番外:反正那麼黑,沒人會看見
聽著霍向風的語氣,安茜知道他不開心了。
但為什麼不開心……
她還沒找著原因。
路上,兩人零交流。
霍向風帶她來到一家西餐廳,這家,她來過,那次,也是他帶著她來的,安茜好奇心倍增,下意識的問他,「怎麼想到來這家餐廳?」
「我們是不是來過這裡?」
記憶,隱在意識中。
霍向風扭頭問她,安茜愣了一秒,「嗯,來過,你是記起什麼了嗎?」
「沒有,只是覺得挺熟悉的。」
「喔。」
還好……
安茜暗自舒了一口氣,飛快的別開眼,霍向風眉峰輕蹙,似乎在儘力回憶著什麼,但,依舊無果,「想吃什麼?」
他將菜單遞給她,上面一連串的英文看的安茜犯傻,「你點就好,我都可以。」
將菜單推還給他。
安茜安分的坐著,兩隻大眼睛炯炯有神的盯著他,霍向風被她看的渾身上下不舒服,拿起菜單往上一擋,這才沒了那炙視線的打擾,「有什麼忌諱嗎?」
「不吃牛排。」
「……」
這家就是以牛排為名的。
還真是會拆他的台。
霍向風眉眼微抖,二話不說,給她點了碗炒飯,而後以著精緻細節的標準,為自己點了牛排和紅酒,喚來waiter,「先上這些,甜點飯後上。」
「你幫我點了什麼?」
「飯。」
「什麼飯?」
「炒飯。」
「……」
聞言,安茜整張小臉都耷拉了下去,「我最不喜歡吃炒飯了,你再幫我點杯冷飲好不好?」
「不好。」
「……」
霍向風拒絕的毫不留情,安茜難受的揪著濕巾,她現在窮人一個,又債台高築,在這麼高檔的餐廳,就連點杯冷飲都覺得是天價,所以,只能默默的低頭去摳手指。
她扮著小可憐,霍向風看著她,唇角微露輕嗤的弧度。
裝。
讓她裝!
霍向風不動聲色,維持著高冷的姿態,安茜無法,只得悶悶的忍了,覺得氣氛過於安靜,未免尷尬,她極力找著話題跟他聊,但某人興緻缺缺,似乎根本不想理她。
安茜落了個沒趣,自動乖乖的閉嘴了。
紅酒,呈上。
配上牛排,屬優雅紳士的標配。
燭光曳曳。
霍向風抿著紅酒,如貴公子般,舉手投足間儘是流光溢彩,安茜看得痴痴的,她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曾經安家沒破產前,也在富二代官二代里混過,但像霍向風這般的人,她倒是接觸的很少。
所以,吸引力自然是極強大的。
高格調的環境,自然要配上悠揚沉緩的提琴聲,安茜拖著腮幫子,饒有興緻的看著侍應生推著小推車緩步走了過來,身後,跟著手拉提琴的樂師,這一舉動,引得餐廳里的人不約而同的看了過來——
著這移動坐標,好像……是沖著他們這桌來的。
安茜斂神,下意識的瞥向霍向風,霍向風迎上她的眸光,正困惑間,推著推車的侍應生走到了他們身前,將推車上的冰激凌杯子送到了安茜的手邊,「江小姐,您的冰激凌。」
江……小姐?
呃呃——
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安茜和霍向風對視了一眼,頗有默契的沒出聲說破他們的錯誤,依舊照單全收的聽著那小提琴在耳畔悠揚響起,安茜更是開心的不得了,將錯就錯的拿起小勺子吃起了冰激凌,臉上洋溢著大大的滿足感。
適時。
霍向風身後一桌,江小蜜羨慕的看著前面一桌的浪漫言情劇情,她單手托腮,若有所思的看著沉浸在燭光晚餐里的霍向風和安茜,待到安茜吃出一顆戒指時,她眉梢半挑,直接拍了下對面殷牧景的手,「哇,霍向風動真格了,跟安茜求婚,看來是真的對喬姐姐死心了,你回頭看一下啦!」
「……」
殷牧景全程黑臉,就差當場噴火了,他凝眉,不耐煩的甩開她的手,「吃你的飯,別人的事關你什麼事?」
「……我就想湊個鬧嘛,你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現在這是吃火藥了?」
江小蜜看不懂他的陰雲密布,殷牧景心裡正百爪撓著,這什麼破餐廳,竟然不認得他殷大少?!
東西都能上錯桌?!
回頭一定要找老闆算賬!
所有的好心情一掃而光,殷牧景煩躁的將叉子往盤上一扔,扯著領帶鬆鬆氣,江小蜜也不知道他怎麼了,想了想,只乾笑了幾聲打著哈哈,「其實這個吧,霍向風這求婚的方式真老土,如果我是安茜,肯定不會答應的啦。」
殷牧景:……
臉更黑了。
但,還不得不敷衍著。
「嗯,真的很老土,如果是我,肯定不會用這麼老土的求婚方式。」
「我家殷少最聰明了,對了,那你說說你想用什麼求婚方式?萬一以後被求婚的人不是我,我還可以留點念想不是?」
江小蜜笑得可甜了,殷牧景無語的白了她一眼,適時,餐廳經理匆匆忙忙的小跑了過來,低聲罵了那幾個工作人員一句,而後忙拿過安茜手裡的戒指,滿臉歉意的走到殷牧景身邊連連鞠躬道歉,「對不起殷先生,是我工作的疏忽,這幾個人剛來,不認識您,所以才出了這麼一場烏龍,對不起!」
殷牧景再次……ing!
而江小蜜,漫長的反射弧后,似乎明白了,一驚一乍之餘忙將之前的話圓了回來,「那個……殷少,其實吧,我覺得這種求婚方式很好啊,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會答應的!」
「我去趟洗手間。」
殷牧景拿了戒指就走人,江小蜜知道他面子上過不去,也沒追上去,只讓他一個人去洗手間靜靜,等他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了,她才沉了一口氣起身走向霍向風——
拉了把椅子,在他們中間坐下。
江小蜜雙手抱胸,眉眼輕挑,挑-釁的看向正朝她看過來的霍向風,「霍先生,好久不見,今兒個帶你女朋友過來用餐?」
霍先生。
好久不見。
所以……
這個女人認得他?
霍向風斂眸,上下打量了江小蜜一眼,他揣摩著,並未說話,而安茜卻看的慌了,忙出聲打岔,「江小姐,我家老霍前幾天出了一點事故,所以有些人他記不得了。」
「記不得了?」;
安茜神色古怪,江小蜜琢磨著她的心思,仍然問下正一臉迷茫的霍向風,「所以……你們現在在一起是因為你記不得了?」
「你的意思是……我跟她之前沒在一起?」
霍向風探著話,江小蜜聳肩攤手道,「你們的事我不清楚,至於什麼時候在一起的我更加不知道了,薊你不記得了,那我沒什麼事了,祝你們……用餐愉快。」
「……」
江小蜜起身離開,安茜暗自舒了一口氣,見霍向風的眼神掃過來,她忙低頭去攪杯子里的冰激凌。
希望什麼都別發現的才好。
……
霍向風身在一片謎團中,有著安茜這個因素,總覺得事情變得愈加糟糕,他切著牛排,想到方才出現的女人,心中的疑團越滾越大,刀,頓下,他起身,走向江小蜜——
「介意拼個桌嗎?」
「介意。」
回答,堅定。
是殷牧景的聲音。
江小蜜愕然,下一秒,只見殷牧景拉起了自己的手向外走去,期間,還不忘留了句話給霍向風,「霍向風,遇見你真的沒什麼好事情,如果不是你,我兄弟的情路就不會那麼坎坷,今天我的求婚更不會變成一場笑話!」
迴音,餘響。
霍向風……一片茫然。
他兄弟的情路……
心,猛地抽-痛。
而後,又恢復一片靜然。
安茜看著這樣的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什麼都不說。
想起來,未必是好事。
她選擇沉默,選擇隱瞞,霍向風回到位子上,再沒了品嘗晚餐的心情,他抿了口紅酒,若有所思的看向對面這個安靜坐著的女孩,「你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關於剛才的那兩個人。」
「他們?喔,就是你之前認識的人,不算朋友吧。」
「是么?」
霍向風抿唇,不置可否,安茜對著手指,末了,才有模有樣的吃起了她最討厭的炒飯,然,她的心思不在飯上,所以吃什麼都覺得是一個味兒。
安茜本性不壞,謊言也並非是她的擅長,她突然開始自責了,責問自己為什麼一開始就選擇了說謊,弄到現在這般騎虎難下的境地,謊,一個接一個的補著,其實最難受的還是她啊……
一頓飯,食之無味。
回到酒店的時候,安茜整個人都處在灰色地帶,霍向風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在她悶頭扎進房間里時,他伸手拉住了她的后衣領,「我最後問你一次,真的沒什麼話要跟我說嗎?」
「……?」
聞言,安茜凝眉。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是想從她口中得知什麼?
而她……該不該跟他坦白?
在這個敏感的時刻。
安茜在飯間喝了點酒,小臉上泛著異樣的緋紅,她迷糊的眨了眨眼,上前一步,張開雙手抱住了他,「今晚我能跟你一起睡嗎?你想知道的,我統統都告訴你。」
所以,她對他還是有所隱瞞的。
霍向風推開她,鳳眸微眯,只一眼,便別開。
他進了自己的房間,隨手,將拉上,將安茜擋在了外。
冷戰術。
漠然待之。
霍向風態度明朗,不願意和她同睡一張床,安茜站在外,良久才動了動眼眸,那輕瀉的微光,沁著止不住的落寞。
她的愛,太卑微。
卑微的連自己都看不起。
「我是不是做錯了……」
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該隱瞞……
安茜低低的說著,垂頭喪氣的進了自己的房間,她躺在床-上良久,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更別說能得出一個所以然來,她開了瓶酒,直接拿著酒瓶喝了一口,而後跑到陽台上吹風。
霍向風的房間在隔壁,她一扭頭,便看到了同樣在陽台上吹風的霍向風。
一眼,猶如千年。
定格了時間和空間。
安茜痴痴的看著他,隔著欄杆看他,「我只是想跟你睡一覺,又不碰你,你在怕什麼?」
「……」
怕?
他會怕她?
簡直笑話!
霍向風搖晃著酒杯,對她的話置之不理,安茜自討沒趣,又不想就這樣敗下陣來,下一秒直接捋起了袖子,「其實人生就該有許多不同的體驗,老霍,如果我現在爬過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厲害啊?」
「……」
霍向風無語,實在沒心思跟一個小屁孩對話,他轉身欲走,連看都不想看她,安茜性子也倔,他不理她,她就偏要招惹他,二話不說直接扒拉著欄杆上了!
嚇得霍向風手中的酒都晃動了!
「你瘋了!」
他鎖眉,高聲訓斥,安茜嘟著小臉,滿是不在乎,「我沒瘋,我就是一個人無聊,想干點刺激的事。」
「你這是在玩命!」
「命是我的,跟你無關!」
「……你給我下來!」
「我不!」
反正也不會摔死,應該。
安茜爬的小心翼翼,霍向風看的心驚膽顫,在她跳過來時,早就做好了伸手的動作將她接了過來,「別在我面前演這麼無聊的戲碼,想死就滾遠點,別在我面前瞎晃!」
「我沒想死啊,我會跳過來,當然有信心不讓自己掉下去,不過……你剛才那番話,是在擔心我嗎?」
安茜眸光晶亮,霍向風無語的鬆開她,「怎麼跳過來的怎麼跳回去。」
「跳不回去了。」
「……」
安茜調皮的眨了眨眼,先他一步進了他的房間,猛地扎進了沙發里,抱著抱枕露出一個小腦袋看他,「你一個人睡覺挺無聊的吧,反正我也沒事,晚上就睡沙發上陪你吧。」
「你這麼賴著我有意思嗎?我從沒見過像你這樣不要臉的女人。」
霍向風習慣了嘲諷她,說話也是不加任何修飾詞,安茜不是沒有廉恥心的人,只是不想在他面前做出任何不高興的舉動來,她聳肩,無謂的笑了笑,「那你今天見識到了,只要我不放棄,你就甩不掉我,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我自己死心了。」
「……」
安茜無賴著,霍向風倍感無奈,洗了個澡出來就窩進了床-上,而後,關燈,睡覺。
完全將她視作了透明人。;
笑容,漸逝。
安茜側躺在沙發上,借著月光痴痴的看著床-上的人,或許,她是不該再這麼纏著他了,不然,他肯定會討厭死自己,這樣的感情,和自己期望的背道而馳。
毫無意義。
算了吧。
眼瞼,合上。
安茜緊了緊手心,任著滾燙的淚水自眼角滑落,反正那麼黑,沒人會看見。
只要不發出聲音就好。
時至深夜,安茜就離開了。
留下了一張字條:
霍先生,對不起。
一開始我就騙了你,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只是你好心救下的一個小丫頭,我走了,祝你幸福。
愛你的……安茜。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道明了心意。
……
凌晨時分,安茜拖著行李箱,漫無目的的走在無人的夜市街頭,這個城市,有著她十八年的生活痕迹,到了第十九個年頭,卻是無家可歸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