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正文甜番（二十五）

第297章：正文甜番（二十五）小區地下室。

陸柏昇剛走下樓梯，遠遠地就聽到陸慶豐那聲嘶力竭的聲音，腳步微微滯了下，但沒有停。

走到門口的時候，他沒有急著推開門，只沉默地站在那，兩隻眼睛直直地看著眼前的門板，看不出此刻他在想什麼。

隔了有一小會，他才抬手把門推開。

逼仄的一間小屋子裡，陸慶豐被保鏢綁在椅子上，他在掙扎，用他那已不再健碩的身體反抗著。

陸柏昇定在門口，看著裡面那個白髮蒼蒼的男人，有那麼一瞬間，他彷彿不認識眼前這個老人了一般。

他們有多久沒見了，細細算來，有七年了吧。

七年前，他凈身出戶，去了哪裡，過著怎樣的生活，無人知曉。這七年裡，陸柏昇有動過去找他的念頭，可一想到病床上的母親，想到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那些念頭便被深深地怨懟給壓了下去。

他告訴自己，陸慶豐是那麼強大的一個男人，這個世界還有什麼困難會把他擊倒他？沒有，不管環境再怎麼惡劣，他都會讓自己好好活著的。

可事實並非他所預料的那般，至少，通過眼前他所看到，他能判斷得出，這幾年，陸慶豐過得一點都不好。

聽到腳步聲，陸慶豐抬起頭來，昏花的視線觸到門口站著的人影時，他的身體劇烈地顫慄了一下。

陸柏昇立在那，沒動，也沒開口叫人，只是直直地看著裡面的人，陸慶豐皆是凝望著他，兩人四目相對，老人的眼睛里瞬間湧起了大片淚花，他動了動有些顫抖的唇瓣，好久，好久，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般，才輕喃出『小昇』這兩個字。

那熟悉的聲音傳過來，像是穿越了幾個世紀，陸柏昇的腦海里不可抑制地浮起那一副畫面。

那一天是他的十歲生日，依照往常那樣，放了學，很晚才到家，在陸柏昇的記憶里，除了過年過節，他幾乎沒有在餐桌上和陸家其他人一起吃過一次飯。

早上，天剛蒙蒙亮，他就出門了，不管天晴下雨，上學還是放假，他總是第一個離開，直到天黑了才會回來，管家心疼他，會把飯菜給他留著熱好在那，可記不清有多少次，沈心榕拿這件事不給他飯吃，後來，漸漸地他連晚飯也不會在家吃了。

他深刻地記得他是十一點半點到家的，他以為這個點，家裡的人都睡了，卻沒想，一進屋，就看到陸慶豐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

說來也挺可笑的，雖然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陸柏昇卻幾乎和陸慶豐碰不到面，而恰恰同為兒子的陸奇駿，卻能成天跟在父親身邊，早上，他能坐著父親的專車去學校，放學也有父親的司機去接他。

在所有人眼裡，陸奇駿才是陸家的兒子，而他陸柏昇……呵，說難聽點，只是一個乞丐。

陸柏昇沒想到會遇到他，雖然心裡有些驚訝，可那時候，他已經學會掩飾自己的情緒，他沒有打招呼，只是平靜地站在那。

而接下來更讓他意外的是，陸慶豐見到他回來，竟高興地從沙發上一下子站了起來，他開心地沖他招手，「小昇，回來啦，過來。」

那是第一次，陸柏昇聽到父親叫他『小昇』。

當時，他一下子就呆住了，他看著父親拿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走到他的面前，對他說，「小昇，生日快樂！」

那一瞬間，時間彷彿在陸柏昇的心裡靜止了一般，他到現在都依然記得自己內心那股抑制不住的喜悅有多麼地強烈，那是第一次，他感覺到父親的存在。

而今天陸慶豐的這聲『小昇！』，再次在陸柏昇的心湖裡掀起了波瀾。他垂在身側的兩隻手不由得攥成了拳。

「小昇……」陸慶豐叫他，暗啞的聲線裡帶著思念和歉疚。

可陸柏昇卻不為所動，他凝著平靜地質問，深諳的瞳仁里，翻湧著複雜的情緒：「誰讓你到這裡來的。」

「小昇，你母親是不是醒來了。」

「誰告訴你的，是誰告訴你的！」提到母親，陸柏昇的情緒變得激動起來。

「小昇，我是回來見她的，讓我見她一面好不好。」陸慶豐用祈求的語氣看著陸柏昇，哀求著。

布滿滄桑的臉上，滿是懺悔，這樣的他，看起來是那麼的可憐和無助。

有誰能想到，曾經叱吒商場，刀槍不入的男人，此刻竟會為了一個女人，低聲下氣到連尊嚴都顧不上。

這樣的陸慶豐可笑嗎？

可笑，甚至可恨，有多少人命葬送在他手上，有多少悲劇由他發生，今天他就算是死一千次，都彌補不了他曾經犯下的罪行。

「你覺得你還有什麼資格見她，你還有臉見我母親嗎？」陸柏昇雙目如炬地盯著他，像是利刃，要將他刺穿。

如果，他不是他的父親，他真的會毫不猶豫地拿一把刀將他殺死。

「小昇，我知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求你讓我見你母親一面好不好，爸爸求你了。」

「你閉嘴，你不是我爸爸，我沒有你這樣的父親，你更不配見我母親，你沒資格，陸慶豐你他媽的沒資格。」多年來擠壓在陸柏昇心底的情緒，被陸慶豐那聲『爸爸』徹底激發。

他猛地一腳揣在了門上，堅硬的門板，瞬間四分五裂，像是發泄那般，他又是幾記猛拳砸過去。

只聽到咔嚓幾聲，骨關節，當下就流了血。

站在他身後的於拓被他這突來的情緒嚇到，反應過來，連忙上前拉住他，「boss，冷靜點！」

「滾，都他媽給我滾！」陸柏昇的情緒完全被引爆，此刻的他就像一頭獵豹，於拓根本拉不住，反而直接被他掀到了一旁。

陸柏昇幾步跨過去，一把揪住陸慶豐的衣領，輕而易舉地就將他從椅子上提了起來，他將他狠狠地壓在牆上，「陸慶豐，你怎麼還有臉來求我，讓你見我母親，你忘了你對她做過的那些事了嗎？如果不是你，她會遭那些罪嗎？如果不是你，沈心榕和陸奇駿他們母子會對我母親造成那麼大的傷害，所有的悲劇，所有的傷害，都他媽是你造成的，你簡直死不足惜，你知道嗎，你還敢出現在我母親面前，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掐死你。」

「小昇，我知道這一切都是我的錯，可是，我是真心愛你母親的……」

「愛？呵……」陸柏昇像聽到什麼好笑的字眼一眼，輕哼一聲，「像你這種人也知道什麼是愛？如果你真的愛我母親，你會那樣傷害她？」

「小昇，我就是因為太愛你母親，才會想要不顧一切地得到她。」陸慶豐反駁。

「你那是愛嗎，你那是變-態！」陸柏昇已經完全沒了理智，也不顧眼前這個老人是和自己血脈相連的父親，此刻，他只想把心中對他的恨統統發泄出來。

他能忍受，他作為父親冷落他，漠視他，哪怕是不在乎他，這些他統統可以接受。可是他不容許，他再對她母親做出任何一點傷害的行為，哪怕是出現在她面前，也不可以。

這個世界，有很多錯誤可以彌補和被原諒，可有些錯，一旦犯下，不管付出怎樣的代價都不值得被原諒。

陸柏昇了解秦子琴，這輩子，她都無法釋懷陸慶豐曾經給她造成的傷害，這個男人是改變她一生的罪人，是他親手將她推進了黑暗。

是他製造了一系列的悲劇。

「小昇，不……我對你母親是真心實意的，我愛她，我真的很愛很愛她……」說到最後，陸慶豐的眼淚再也無法抑制地涌了下來，他抬起那雙青筋暴起，已不再光澤的雙手，緊緊地握著陸柏昇的手腕。

「小昇，我是真心的……」陸慶豐一遍又一遍地強調著。

那些眼淚砸到陸柏昇的手背上，讓他整個人一顫，心底因為憤怒而燃起的怒火，瞬間像是遭遇了一場大雨，一點一點地湮滅。

他怔怔地看著眼前這個淚如雨下的男人，心臟的位置，彷彿有一把重鎚在狠狠敲擊著。

他的手指倏然一松，陸慶豐整個人便跌在了地上。

「小昇，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始終是你的父親……求你讓我見見你母親好不好，哪怕是遠遠的一面也好……」陸慶豐抓著陸柏昇的褲腿央求。

陸柏昇看著地上那個連尊嚴也不顧的男人，胸口痛得無法呼吸。

不忍再看下去，他把腿抽開，「夠了陸慶豐，如果當年你沒讓柯念晶對沈心榕做那麼過分的行為，我母親也許還能原諒你，是你自己親手毀了和她之間的一切，你沒有資格再見我母親，到死也不能。」

說罷，陸柏昇不再停留，轉身大步離開。

「小昇，小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