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知此意
貨物由人寄,入城道邊趣。喧嚷若華時,才曉客邀意。
茶葉蛋等東西被張檉指使個同樣擺攤子的人幫忙保管,明天一早再送來,對方剛開始很不願意,他說免了明日對方行費,對方便表現出急公好義的模樣。
然後張檉當前領路,徐寶隨於其後。
對於那人的安排,徐寶確實覺得還可以,至少說明對方會辦事,若真讓張檉把自己單獨叫去,雙方見面,該多尷尬?
到時酒席之中,喚自己作詞,自己作,還是……作?
而等到地方,還有其他文人參與,哪怕僅多一人,考詞可當成文人作比,是雅趣兒,雙方心理上皆能接受。
二人一前一後,從萬勝門進去,萬勝門晚上要限行,一般是大批量同行業的人進出,如碼頭卸貨,趁著晚上閑人少,一車車往裡推,或等天亮之前,倒晚上排泄物的香車,還有送大量肉和魚的。
單個人想跟別的隊伍一起擠,很難,說不定要被擋出來,因為人家嫌你挨事兒,非是官方擋,像張檉這樣的,不讓你進,你就別進。
但徐寶知道,京城沒有宵禁,即晚上可以隨便溜達,四處出溜,從城西到城東,由汴水至蔡河,走外城入內城,逛內城跑皇宮,跟皇宮裡轉悠著踅摸踅摸,然後……
好吧,依舊有不讓去的地方,誰說不禁的?
而且外面的城門,少數一兩個人大半夜的,從城門口進去,又從裡面出來,再進再出,如此往複,讓守門的人認識你,似乎不怎麼好,無宵禁不代表不盤查。
自己的肩膀上有褡褳,十五、六斤重的銅錢嘩啦嘩啦地裝在裡面,被人逮到盤問,隨便給你按個罪名,或叫你跟去接受調查,你不得從裡面掏出點給人家呀?依舊是不給你開收據的那種。
如是想著,兩個人到了瓮市子。
徐寶剛開始不認識,左右瞧著,地方很寬敞,跟廣場似的,可以在黃昏時刻找一群人來跳舞,估計不會擾民。
「小寶,這裡是瓮市子。」張檉見徐寶來回打量地方,便介紹。
正琢磨可以讓多少人一起跳舞的徐寶神情登時一變,他不是什麼都不懂的穿越者,他學過,這裡原來是收拾人的地方。
按照前面的想法,去皇宮溜達溜達,最後會被送到此地,輕的是皮鞭子噼里啪啦一頓甩,別人往自己身上甩,重點的是讓人拿棍子,小兒胳膊那麼粗的棍子朝自己屁股上落,再重點,咔嚓一聲,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最主要的是那一刻沒人跟著跳舞,全在圍觀,還伴隨著此起彼伏的叫好聲,如『殺得好,再來一個,再來一個』什麼的。
不是什麼好地方,要快走,陰森森的,耳邊似乎縈繞著各種喊冤聲,以及『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等豪言壯語,要麼是『花生米與豆腐乾一起吃,有火腿味』,當然,前者被人唾棄,沒被殺,後者有人稱讚,是真的死了。
徐寶打算繼續向前,要去內城瞧瞧,品嘗品嘗百兩銀子一頓飯是啥滋味的,結果張檉轉向,向北。
走出去那麼一段路,熱鬧出現,道的兩邊全是店鋪,比城外面的瞧著氣氛好多了。
有人站在店外面吆喝,還有人把攤子擺在人家店的外面,借一角,叫賣。
「此地多為腳店。」張檉又介紹。
徐寶腹誹,你就說小店我還能不知道,腳便是小,我懂,纏足嘛,小腳小腳,就是這麼來滴,哈,好有學問,在原來村子能被打半個月手板的那種學問。
張檉哪曉得徐寶現在的思緒飛揚,他一路走,一路介紹,哪家的鵝鴨排蒸味道不錯,誰誰店裡的假元魚口感最好,何處門面賣的二色腰子價錢略貴,但值那個數……
走著走著,來到一家看上去就知道是賣鮮貨的地方,因為地上還有螃蟹殼子呢。
張檉停下,徐寶仔細打量地上的螃蟹殼子,還行,比較小,不是大閘蟹、也不是海里的螃蟹。
他觀察是擔心錢不夠,在他過來的地方,普通的海螃蟹不值錢,一律人工飼養,河蟹在稻田裡養的價格也不高,梭子蟹買五百斤,二十五元一斤都算是貴的,通常十六、七元能拿下,河蟹小的更便宜,大批量購入,比一元硬幣大兩圈的,十元左右。
而大閘蟹就不一樣了。
現在這裡人工養殖技術不是很高,大多數不養,弄一簍子海里的活螃蟹過來,兩千多文夠嗎?
「現在的時節要吃母蟹,有黃。」張檉見徐寶盯住螃蟹殼看,以為對方讒了,刻意說一句,然後沒見徐寶咽口水,自己的喉嚨倒是先動了動。
二人方一站定,店門口站著的小二,或者說是『行菜』,也可能是『大伯』,連忙上前招呼。
「定了,甲字丑位。」張檉挺挺胸,說出個位置號。
徐寶撇嘴,在個小破飯店裡面吃飯,還什麼甲不甲的,明兒自己的干豆腐卷賣時也來個天干地支,或者再進一步,自己的左手位叫暖霄閣位,右手邊是瀟湘水雲位。
「呦,您定的位置,請,快請,都給您收拾好了。」夥計連忙陪笑說著。
張檉度著步,晃悠著走進去,徐寶猶豫下,見小二望過來的期待眼神,暗自嘆息,從褡褳里掏出兩個銅板遞過去。
小二眉開眼笑地接過,立即隨在一旁,像保護徐寶般地把他送進去,然後站在門口,也想進去,可惜門裡面同樣盯著的人夥計瞪他一眼,接過了保護的工作。
二人往裡走,沒有樓上,桌子一張隔一張的,還有人吃飯,叫喊,熱鬧,主要是有人居然在那唱曲,那叫一個難聽呀。
小破店,搞什麼娛樂活動呢,無聊。徐寶又挑個毛病,主要是他今天要花錢,心裡不痛快。
若是能賺錢,他保證會夸人家那估摸有四十多歲的婦人唱的曲子好聽,比少女的動靜還純真,至少是集合了六個流派唱腔的聲音,繞樑半年,久久不散,一到半夜就出現。
走到最後面,後面也開有窗子,窗戶是打開的,窗后居然還是街道,依舊有人叫賣,從窗戶上向外看,煙塵繚繞的,沒辦法,沒有電燈。
徐寶感受了一下,晚上挺涼爽,有輕風吹來,還有蚊子的身影忽隱忽現的,以及蒼蠅不睡覺,在飯店吃免費飯時發出的高興的嗡嗡聲。
於是他舒坦起來,安心了,在這破店,使勁吃,看你們能吃進去多少錢?
張檉也認為位置好,先坐下來,對徐寶說道:「略等片刻。」
「明白。」徐寶應聲,尊貴的人嘛,要晚來,讓別人等,好體現身份。
再看看面前的大方桌子,能讓八個人一同入席,大家都少吃點吧,晚上吃多了對消化系統不好,一般來說,應該喝上一千毫升的溫開水,畢竟螃蟹性寒。
他跟著坐下等,有夥計送來茶水,知道人沒齊,就未給上菜,哪怕一碟子茴香豆也沒給。
徐寶沒話找話,問:「張兄,那人家不會把我的茶葉蛋給掉包吧?他家也是賣同樣東西的。」
「他敢!?我兄弟的東西誰敢動?」張檉傲然地說道。
徐寶感動,好感動,又問:「不知今日要來的人是……」
「水監知道嗎?」張檉反問。
徐寶首先想到的是水牢,但覺得不對,應該是管河道的部門,可他還是搖頭,等待對方說。
「那人是管著整個京城河道的水監的,水監下面的一個負責外城城西萬勝門、西水門衙門口的下面的街道諸事行里的下面的流官。姓鄭,叫鄭囿。」張檉介紹一通。
徐寶使勁地眨眼睛,腦細胞耗費無數,終於想通了,是水監部門的,然後只能管到兩個城門那一塊兒的市場,還是外城的。
外城又不全管,管街道,就是街兩邊做買賣、衛生、佔道什麼的,並且那人不是主要的管事,上頭依舊有人,最後的身份是流外官員。
流外官,即九品官職之後,不入流的那種,好在自己所處的北宋時期,流外官身份還行,可以升級,升到品內,不像有的朝代,流外官一吏定終身。
徐寶開始算級別,國家級的保證不可能,省部級的也不對,廳級的還是差,處級的離著不近呢,科級的過。
弄了半天,那人就是一個有轉正機會的臨時工啊,而且是經過了公務員考試,成績不錯,先干著活,以後再看看情況是否被入取的那等情況。
對,他經過考試了,所以身份比沒參加過考試的要強,可改變不了他臨時工的性質。
一個臨時工這麼欺負自己,好嗎?好吧!誰讓自己連個營業執照都沒有呢,就是一個擺攤的,誰都能過來欺負一把。
心態放正,徐寶快樂起來,再問:「張兄,他需要我給他寫詞是……」
「他上面有個主管他的,喜詞曲,兩日後辦宴,想尋個好詞,然後與人……那啥……」張檉後面的話沒說出來,只用眼神表達。
徐寶悟了,臨時工想要轉正,上面的小官喜歡別人提供彈~葯去吟詞,然後大家一起動員,最終找到了自己這個賣干豆腐卷的。
很好,說明菜市場里出人才呀,對方倒是會利用手上的資源。做個買賣容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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