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單刀直入
楊青黑著臉大步向後衙書房走去,也不管身後那個女人能不能小跑著跟上。
「小姐,老爺在裡面,我不便帶你進去。也請小姐守口如瓶。若是老爺問起,不要提起在下便是。」楊青面無表情地朝著靜善交代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靜善盯著那個高大的背影逐漸遠去,臉上掛起了玩味般的笑容......
敲門?靜善放下手,笑了笑。都走到這裡了,那還能顧上這些呢?
「甄大人,好自在啊!」靜善直接推門而入,一眼瞧見甄半闔著眼仰靠在太師椅上假寐著。
甄采睜開倦怠的雙眼,見是她,猛地從太師椅上站起來,「你怎麼來了!胡鬧!」
靜善卻毫無懼色,徑直走到他面前不到一尺處,逼得甄采不禁後退了兩步。
「我胡鬧?那大人知情不報,私扣大宋公主又算什麼?你們甄家深受皇恩,治理薊州六代之久,沒想到竟出了你這麼個忘恩不忠的東西!」
一席話罵得甄采暈頭轉向,卻也不知如何反駁。甄采定了定神,抽身走到案子旁,擰眉怒斥道:「姑娘說話不要失了分寸。別說你身份未明。就算你真的是帝姬,我甄家滿門忠烈,也由不得姑娘在這裡信口雌黃!」
靜善不依不饒地繞道甄采正面,逼問道:「我身份不明?大人倒底懷疑環兒哪一點?我告訴你,我是誰,還輪不到你一個小小的薊州知府決定!你立刻回稟我皇兄,讓宮裡派人來辨認!是殺是剮我都受得起,總要比被你整天困在那個是非不斷的甄府強!」
是非不斷?甄采心裡一沉,雙拳也不由地握緊了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了平心氣兒,緩緩地安慰道:「我早就派人去宮裡回話了,只是遲遲不見音信,姑娘何苦如此心急,鬧得難看呢。」
靜善怒瞪著一雙杏眼,破口罵道:「少在這裡假惺惺地惹人噁心!你派人?你派誰去了?我問過了,你們衙門裡一個人不缺一個人不少,根本沒人出遠門!你是想給我皇兄託夢告訴他我逃回來了是吧!」
甄采一臉尷尬之色。他從來不擅長扯謊,尤其是對女人扯謊,何況這個女人很有可能真的是皇室血脈,若非楊青攔著,此時宮裡早已派人來接了......
「哎?你這是幹什麼,姑娘使不得......」甄采一個錯神兒的功夫,眼前的女子就已經跪在了地上,更要命的是手拿著一把閃著寒氣兒的剪刀抵在雪白的脖頸上,那脖子上青色的血管隱隱鼓起,在鋒刃下在顫抖著。
「大人!」靜善嘶聲哭號著,「環兒剛滿十六歲就被金兵擄去了,**糟踐自不必細說。逃出來后又被匪徒霸佔。好不容易得韓將軍搭救,又到了大人您這兒.....環兒本以為時來運轉了,為何大人苦苦刁難不願讓我和皇兄相聚.....」說著說著竟哽咽地難出一言。
甄采此時早已亂了方寸,想攙扶又怕失禮,焦頭爛額地走來走去。
「您今天若不當著環兒的面派了人去宮裡回話,我就自盡於你的府衙門口,讓整個薊州府的人都看看他們的父母官對我皇兄的忠心!」說著手裡的剪刀又加了加勁兒,尖刃處已開始往外滲血。
甄采嚇得忙上去搶奪,一邊搶一邊安慰道:「好好好....我現在就派人去,姑娘別做傻事。」
此言一出竟比符咒還靈驗,女子剛剛還尋死覓活的,一聽這話卻立刻丟了剪刀,只癱坐在地上小聲地泣著。
甄采長嘆一聲,從書架上的頂層取出了一封書信,遞給靜善。
「姑娘一進府,我就寫好了給宮裡的信。你應該明白,這事沒有定論,沒法寫在奏章上。你先過目吧。若不是心有顧慮,早就發出去了。姑娘若覺得沒有問題,我這就封好,派人送去。」
「密信?能送進宮裡嗎?無意冒犯,但憑您的官職......」
甄采沒好氣兒地哼了一下,勉強答道:「聖上身邊的孫公公是我們家的老朋友了。我們甄家雖說官小,可若世代占著這風水寶地,朝中沒人是不行的。」說著結果靜善手裡的信,「我這就去安排送信的人。」
「等等!」靜善緩緩地從地上站起,端端正正地行過屈膝禮,道:「今日是環兒莽撞了,但也是情勢所迫,還望大人海涵。不過既然來了,不如就讓環兒放心。我與大人同去也沒什麼不方便的吧?」
甄采無奈地點了點頭,靜善便在他後面跟著,出了書房。
「這次要多謝你。」高世榮坐在馬車裡,微微掀開窗,感激地望著車下的楊青。
楊青皺著眉頭,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只是為了好玩嗎?」
高世榮無所謂地笑了笑,「她和我很像。幫她,就好像自己終於能隨心所欲一番了。」
楊青滿眼疼惜地看著他,不忍再問下去。隨心所欲,對他們而言早就是畢生不可求的奢望。
「但願甄府能渡過這一劫。」
高世榮冷冷地輕哼了一下,「過不去不是正好。」
「我早就不再恨了,至少為了你,我希望甄家上下能穩穩地在薊州住下去。」
在西邊,太陽正一點點地落下。金黃色中摻著血紅,籠罩著薊州城,籠罩著府衙門外的一車一人。
「先走吧,我自會照顧好她。放心。」
最後一寸夕陽也消失在了地平線上。昏暗中,一輛馬車,悄無聲息地鑽入了甄府的後門。門關了,整個世界徹底陷入了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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