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那些花兒
胡一亭定定地望著童牧,見她轉身,重又在鋼琴前坐下。
坐下時,童牧先用纖長蒼白的十指梳理了一下裙子,在那裹著她細腰長腿的裙上滑出一波漣漪,接著及踝的黑裙層疊著,隨著她坐下而瀉落,華麗有如莎樂美的七紗之舞。
既已道別,胡一亭只好不舍的扭過頭,轉身向幼師樓走回。
他想:「原來五中還有這樣美的姑娘,我上輩子居然沒發現,真是讀書讀到狗肚子里去了……我剛才和她亂七八糟說的啥呀?怎麼沒問清她哪個年紀的……可我今年才16歲,這真坑爹……她是幼師班的,相當於高中了吧?大著我幾歲呢……」
胡一亭瞎想著,緩步走了一會,抬頭髮現自己已經回到幼師樓下
同學們陸續考完交卷,已經有不少人聚集在樓前,正在互相對答案。
同班同學吳艷艷看見胡一亭,連忙招呼他:「胡一亭,你剛才怎麼這麼快就交卷?」
另一個女生滿紅也問胡一亭:「胡一亭,你不會是放棄了吧?你作文寫了多少字?」
吳艷艷和滿紅是同桌,平時就坐在胡一亭和張百尺二人前面,四人關係一直不錯。
胡一亭見吳艷艷今天戴著個藍色塑料發箍,整個人顯得清爽有活力,於是笑道:「你今天發箍挺好看的,很稱你。」
吳艷艷臉上頓時一紅。
滿紅笑道:「喜歡你就帶回家。」
胡一亭笑笑,回到剛才的問題。「今天卷子不難,我就答的快了點。」
這時候,下課鈴打響,語文考試結束,學生們開始從考場不斷湧出,匯聚在樓下印證答案,從樓上往下看上去好像一個個有機分子團。
吳艷艷像是不大相信,開始和胡一亭對答案,越聽越覺得胡一亭說的是正確答案。
滿紅湊過來,圓嘟嘟的小臉上滿是緊張:「你們別說語文了好嗎?再怎麼對答案,也已經考過了。今天又不是只考語文,馬上要考物理了!我得趕緊看看我的錯題集!」
胡一亭隨手從滿紅手裡抽出那本錯題集,掃了一眼道:「臨陣磨刀也要針對刀刃,滿紅你看,這道題是物理老師重點講解過的,而且說的很細,我看必考。」
胡一亭純粹在瞎扯,只是想給滿紅透一道十分的大題,滿紅成天樂呵呵的,平時跟胡一亭張百尺兩人很聊的來。
滿紅將信將疑從胡一亭手裡拿回錯題集,看著胡一亭指的題目說:「是嘛?那我看看,反正還有十分鐘就要考試了,也只能看一道大題。」
吳艷艷也上來,一手扒著滿紅的肩膀,一手搭著滿紅的習題集連忙道:「哪題?哪題?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胡一亭望著她們倆專心複習,於是站在一旁不再說話。
他把手往褲兜里一插,心想:也不知張百尺在另一個教室發揮的怎麼樣,以他的能力,應該考的很順利吧?童牧……童牧……這個名字挺熟的,但有點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等滿紅和吳艷艷溫習完這道大題,物理考試也快開始了,同學們再次回到考場。
物理考試從九點四十一直考到十一點十分,這次胡一亭又是第一個完卷。
擼起自己化纖運動衫磨得發亮的左手袖管,黑色舊電子錶顯示,時間才剛過去40分鐘。
胡一亭無意在考場里耗時間,果斷起身交卷。
於是繼語文考試之後,胡一亭再一次轟動整個考場。
瘦小的那位監考老師心想:「怎麼又是他?這學生是怎麼了?是打算放棄?還是學習真的很好?才40分鐘就完卷了!」
另一位胖乎乎的監考老師很吃驚,心裡嘀咕:「這麼早做完,也不檢查一遍。」
他接過胡一亭遞上來的試卷,看到上面的答案寫的整潔乾淨,過程明晰,絕不可能是敷衍亂塗的,讚賞的問胡一亭:「同學,你真不再檢查一下嗎?」
胡一亭望著這位老師的眼睛報以一笑:「沒必要,一次模擬考罷了。」
尚在考試的同學們紛紛抬頭看向胡一亭,有的吃驚,有的搖頭,有的不以為然,但都覺得他有些兒戲。
胡一亭交了卷子,便斜挎著自己的帆布書包大步走出幼師樓。剛下樓就拔腿向東邊的琴房奔去。
來到琴房,胡一亭看到童牧還在之前那間小屋裡,叮叮咚咚的練習著。這次彈的曲聲如小溪潺潺,聞來心曠神怡。
胡一亭在窗外駐足了一小會,等童牧彈完,便鼓掌道:「好聽好聽。」
童牧見這啰嗦的男生居然又來了,一時間面帶驚訝,感到些不安。
她起身推開窗,略微不快地問:「你怎麼又來了?這麼快就考完了?」
「胡一亭,我叫胡一亭,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我吧?古月胡,DoReMiFaSoLaTi的Do,長亭更短亭的亭,胡一亭啊!」
童牧見胡一亭說話間一臉焦急,透著真誠,便下意識地笑了。
胡一亭見童牧笑意盈盈,杏眼中秋水橫波,顧盼流轉間,令人目眩神搖,簡直美得不可方物。面對這風情萬種的一笑,胡一亭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
見胡一亭眼神犯呆,直直望著她,童牧臉上頓時一紅,立刻把笑意一收。心想:「一個初中生,怎麼色眯眯的?」
童牧眼波靈動,瞬間打定主意,便眨了眨長長的睫毛,捉狎地說:「嗯,我當然記得你。」
「胡說八道的胡,一加一等於二的一,小亭子的亭。胡說八道的一個小亭子!我知道的,胡一亭嘛。」
胡一亭見童牧記得自己,開心道:「孺子可教」。
接著一拍手道:「恭喜你答對了,猜猜獎品是什麼?」
童牧警惕性很高,聞言便提防地看著胡一亭。
「你這麼快考完了?我剛才還聽見三節課的下課鈴,前後可沒幾分鐘。」
「對我這樣的天才來說,卷子上那些題目實在是太簡單了,我閉上眼來個金雞獨立,捏著鼻子再捂半張嘴,照樣能拿滿分。」
童牧被逗樂了,使勁抿嘴克制,鼻翼微微翕動,居然剋制不住地笑出來,於是一手撫胸,笑的不停喘氣。
「你是用半張嘴做卷子的啊,這麼說你的成績是吹出來的。」
胡一亭心花怒放地陪著她笑,說道:「我還沒說獎勵呢。你看,我是一個音樂家,我特想要寫歌,可我偏偏卻不識譜。」
童牧剛把笑意收了,聞言又想要笑。
可她又不想在一個陌生人面前笑這樣多,怕顯得輕佻,只得強忍住。
她美眸忽閃忽閃,洞察著胡一亭。
胡一亭繼續一本正經道:「所以我想了一個好辦法,我把歌哼出來,找一個專業人士幫我填上曲。」
童牧忍住笑容,若有所思地看著胡一亭,猜他到底想幹什麼。
胡一亭存心要接近童牧,繼續道:「我看你彈琴很好很專業,肯定是識譜的,你這點就比我強。嗯,雖說我是音樂家,可我不識譜啊。」
童牧聞言幾乎又要笑出聲來。
胡一亭繼續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你看吧,等將來我們一起把歌寫完,既可以由你來唱,也可以賣給別的歌手,等出了唱片賺了錢,我們一人一半,你看怎麼樣?要我說,同志,我們的前景一片大好啊!」
童牧微笑著傾聽,她真心覺得胡一亭說話有趣,但卻透著不靠譜。
聽到賺錢這裡,童牧警惕地搖搖頭:「我不要錢!」
胡一亭見提議被否,頓時一臉失望,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想出的接近童牧的辦法。
童牧見胡一亭露出失望的可憐表情,忽然間,心裡竟然有些猶豫動搖。
她用潔白的貝齒輕咬著下唇,遲疑地想了想道:「要不這樣,音樂家,你先哼一首給我聽聽,我試試幫你記下來。」
胡一亭立刻高興起來,抖擻起精神,站在琴房窗外,憑著復刻般的記憶一字不差的清唱了首——《那些花兒》,朴樹的歌。
唱著唱著,胡一亭想起上輩子的奮鬥,上輩子的家,上輩子的朋友,歌聲蒼涼如老樹。
這首《那些花兒》畢竟是1999年才出的歌,童牧哪裡聽過,一時竟沉醉其中。
胡一亭唱罷,靜靜地望著正獃獃地出神的童牧。
童牧站在那裡發獃的樣子,簡直像雕塑家羅丹的沉思少女般完美,又多了份東方女性的細膩嫵媚。
但不知怎地胡一亭隱隱覺得,在童牧眉宇背後浸滿了憂傷。
忽然,童牧的表情變的淡淡的,彷彿隱藏在霧中。
她靜靜地站在窗那頭,大為疑惑地問胡一亭「這歌是你寫的嗎??」
胡一亭一挺胸,大言不慚道:「那當然。」
童牧望著胡一亭的眼神變得柔和,表情也有些異樣。
沉默了一會,她突然道:「琴房的大門在北邊,你進來,第七個房間。」
如果胡一亭留心會發現這時童牧看向他的目光帶著些微的期待。
胡一亭得了驚喜,生怕童牧反悔,拔腿就往琴房大門跑,顧不得再看童牧的表情。
他飛快地繞近琴房北門,在狹長的走廊里,數到第七間門。
木門開著,白漆斑駁。
童牧穿著白襯衫站在那兒,黑色長裙無風自舞,腳下一雙小巧可愛的黑褡袢布鞋,上面露出用白短襪裹著的柔美腳背。
胡一亭喉結滾動,無措地站在門口。
童牧驚人的美麗氣質,令他手腳都有些不利索了,他兩輩子加起來還從沒有過這樣的體驗呢。
之前隔窗而談,那時他覺得童牧美得不可方物。
現在他才知道,自己之前不過是管窺蠡測,近看童牧原來更美,從頭到腳根本就毫無瑕疵。
「坐吧。」童牧似乎早就習慣了男人們對自己的天然反應。
見琴房裡有一個空凳子,胡一亭拉過來坐下。
「你一句一句唱,我來記。」
胡一亭從書包里掏出紙筆遞給童牧,童牧接過紙筆,放下鋼琴蓋,趴在上面認真地錄起簡譜。
胡一亭喉結滾動著坐在一旁,目光帶著飢·渴上下打量。很快他便被童牧的手指吸引,那十指,根根都纖長得出奇,白膩透明,隱隱可見青色血管,指尖那一節呈極度修長的橢圓狀,長長的指甲覆蓋在上面,修剪的很短,中間乳白,四周泛出粉色光澤。
趁童牧錄譜,胡一亭問道:「剛才你彈地那曲子好聽極了,叫什麼名字?」
「奏鳴曲,海頓的。」童牧慢條斯理地說道。
「你彈得真好,這排琴房就數你這間最好聽。」
「我剛過業餘十級,比起專業的可差遠了。」童牧聲音依舊柔和,平緩得像母親在回答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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