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熱心相談
第二日,傍晚酉時,秦雨青散工,回到樂山別院,竟見鄭飛黃已在門口徘徊。
「老爺,你為何再次來到這不祥之地?」秦雨青上前問。
鄭飛黃似乎等了很久,終於等到她了:「雨青,昨日看這個雨虹丫頭挺可憐的,我也放心不下,這不又來了,你別多說,趕緊給她煎藥吧。」
「哦,好。」秦雨青把妹妹的病情放在第一位,至於鄭飛黃,是救助自己姐妹兩的善人,以後慢慢報答他吧。
鄭飛黃和她一起煎藥,聊天:「其實這些葯,我可以命人在外面煎好,再送給雨虹丫頭喝,只是這治療癇症的葯實在不比其他葯,味道太濃,在外面煎藥會惹得人說閑話。」
「癇症,閑話,連聲音都差不多。看來雨虹妹妹的癇症還真是見不得人的。」秦雨青想著可憐的妹妹,不知道自己在鄭飛黃眼中也是楚楚可憐了。
鄭飛黃想為她拭淚的手又縮回來了,言語安慰她:「雨青,這癇症不是見不得人的病,我閱人無數,聽說患此病的人不在少數,只是有些不明事的人拿此來飯後閑聊罷了。看你就是秀外慧中之人,怎不明此理呢?你的雨虹妹妹已卧病在床,你可不能沉溺於這點閑言碎語而自暴自棄,要為她堅強,保護她。知道嗎?剛才也是我說錯話了,引得你傷心落淚。」
「老爺怎會說錯話,是奴婢內心不夠堅韌。謝謝老爺的一番安慰,奴婢決定要百折不撓,百折不屈,百折不回,百鍊成鋼。老爺,奴婢說得對嗎?」秦雨青說話時,沒有注意禮儀,有些忘了自己的身份。
鄭飛黃注意到了:此刻她不把我當外人,而是,恩人。
鄭飛黃慈愛地回答她:「對,應該這樣。浣衣房那些羞辱雨虹的人,我本應當派人去教訓,但仔細想想,這樣反而會將雨虹患病的事越傳越大,對她將來不好。雨虹丫頭啊,將來病好了,定要為她尋個好人家,拂去她受的這些折磨。」
「老爺說的真好。」秦雨青聽到說要讓雨虹嫁人,也想到自己,不禁臉紅:「圍著滾燙的藥罐子,奴婢覺得,自己肯定臉紅了吧。」
「沒有啊,哪有。」鄭飛黃假裝不經意,騙她,實則她的臉已然緋紅,鄭飛黃將笑都藏在心底。
兩人給秦雨虹喂葯后,鄭飛黃就走了,臨別時,不忘說:「雨青,雨虹丫頭的房間有股藥味,有時間給她清理一下吧。」
「老爺說得是,奴婢會照做的。」秦雨青與他道別。
又一日,鄭飛黃照樣在傍晚酉時來到樂山別院,不等秦雨青回來,他已在那裡為秦雨虹煎藥了,見秦雨青回來,他高興地說:「雨青,我看你抓了幾天的葯,就自作主張,先為雨虹煎藥了。你別生氣啊。」
「這本是奴婢的事,卻勞煩老爺為奴婢操心,奴婢感激還來不及,怎敢生氣呢?」秦雨青又有些懼怕了:不知鄭飛黃到底什麼意思,日日來為雨虹煎藥,喂葯。
鄭飛黃看她臉色不寧,就趕緊說:「雨青,我為我積德的事情可不止這一件,以後說給你聽。等雨虹稍微好一點之後,我會去紫雲大殿向菩薩祈禱,告訴菩薩我又做了一件善事,讓他保佑我一切順暢。」
秦雨青這才安心過來:「老爺真是個大好人,不用刻意去祈求,菩薩定會保佑你的。老爺,你臉上全是汗,奴婢來為你擦乾淨。」
秦雨青拿出手絹來為鄭飛黃的額頭,臉頰擦汗,鄭飛黃只覺得這手絹粘了秦雨青的味道,想讓她多擦一會兒,但她縮回了手。
一時,兩人有些尷尬,鄭飛黃打破尷尬:「雨青,葯煎好了,準備給雨虹丫頭喂葯吧。」
「是,老爺。」秦雨青說。
真希望你能喊我的名字,鄭飛黃想,不過這是妄想罷了。鄭飛黃扶著秦雨虹說:「雨青,你這些葯,一次不要抓太多,兩三天的就夠了。放高一點,福建潮濕,以免濕氣重,弄濕了,藥效就沒那麼好了。」
「奴婢知道了,謝謝老爺提醒。」秦雨青覺得有一種感覺,似乎家鄉的長輩都回到自己身邊了,無限的溫暖,暖和著自己孤獨的內心。
鄭飛黃天天來,並沒有做出什麼不軌的舉動,秦雨青也就完全放心了。一日,她問:「老爺,你的家業大,事情繁瑣,怎有空日日來為雨虹煎藥,做善事呢?」
鄭飛黃陷入沉思,半晌,才說:「忙完了外面的里裡外外的事,就有空來樂山別院做善事了。這樂山別院,清淡,幽靜,不似外面瑣碎,繁雜,有時,這裡徐徐清風,還令人心曠神怡。」
鄭飛黃想說:雨青,如果沒有你在這,這樂山別院就是一座空院子,毫無特別之處。
秦雨青信了鄭飛黃這話:「原來老爺這麼喜歡這樂山別院,想必以前常來?奴婢猜想,是否是老爺為了讓這裡寧靜,才散播有鬼出沒的傳言,讓其他人都不敢靠近?」
鄭飛黃似乎對秦雨青太好,讓她總是時不時地忘記自己的身份,說話也忘形了。但這正是鄭飛黃願意看到的:「對,是我傳播的謠言。但雨青你還是不懼謠言,帶著妹妹兩人獨自來到這裡居住。」
「你以為我想啊,我也是沒辦法。」秦雨青嘆了口氣,轉而又欣喜於色:「不過現在,我倒是挺喜歡這裡了,不知為什麼。可能和老爺一樣,覺得這裡沒有外界的煩惱吧。」
兩人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著笑著,鄭飛黃想:實在不想聽到心愛的雨青稱呼自己為「老爺」,陌生了一層,不要讓她這麼喊了。
就試著問她:「雨青,你能否幫我一個忙?」
「老爺有何事吩咐奴婢?奴婢就照老爺所說的去做。老爺說請幫忙就折煞奴婢了。」秦雨青回答。
這一連三個「老爺」,更讓鄭飛黃不舒服,他說:「雨青,在樂山別院內,別稱我老爺,稱我『一官』,一二的『一』,當官的『官』。」
「奴婢不敢胡亂稱呼老爺。」秦雨青趕緊說。
鄭飛黃看她緊張了,就給她一個理由:「這是我小時的小名,那時我叫鄭一官。可現在,沒人知道我這個名字,也沒有人這樣稱呼我。我想回憶我的幼年時光,你這樣就當是幫我,好嗎?」
「好。」秦雨青還是覺得有些不妥。
「那就叫我一聲。」鄭飛黃輕聲說。
「一官。」秦雨青的聲音比他還小。
「你怎麼這麼小聲,聽不到啊。」鄭飛黃不滿意。
秦雨青就鼓起勇氣,對著他喊:「一官,一官、、、、、、」然後問:「這樣喊,是嗎?」
鄭飛黃看著她緊張地直扯衣襟,他笑得喜上眉梢:「這樣喊才對。謝謝你,雨青。」
「只是換個稱呼,老爺,一官,你何必向奴婢言謝呢?」秦雨青也回憶起幼年,說:「一官,其實我和雨虹妹妹也有小名,我叫小香瓜,她叫小甜瓜,是家鄉的鄰居給我們取的,他們說我又香又甜。他們真傻,我又不能吃,怎麼會又香又甜呢?」
鄭飛黃邊想邊說:「又香又甜,他們說的對。」
「一官,你和他們一樣,在取笑奴婢嗎?」秦雨青委屈地問。
鄭飛黃想讓她開心:「我覺得你是個又香又甜的小傻瓜。」
秦雨青轉身,想生氣,可面對的畢竟是鄭府之主,得罪不起,就轉過身來,忍氣吞聲地說:「一官說是就是,奴婢無怨言。」
「開個玩笑,卻讓你生氣了。原來你不喜歡這個小名,那我就依你,不說了,」鄭飛黃覺得她其實很脆弱,連個小玩笑都能傷到她,自己一定要好好愛護她:「雨青,你的髮式,穿著不合丫環的打扮,浣衣房的管事不說你嗎?」鄭飛黃和她聊家常似的。
秦雨青聽到這個,不在意地說:「我梳什麼頭,穿什麼衣裳,她們才不會管呢。」
「這是為何?」鄭飛黃好奇了。
「因為浣衣房的人都要爭取機會把洗凈的衣裳送給各位夫人,少爺,小姐,還有一官你,所以她們要打扮地合乎規矩。誰會在乎我的打扮呢?」秦雨青玩弄著自己兩側的頭髮說。
鄭飛黃敏銳地感覺到她的心思與眾不同:「她們爭著去,你不去爭嗎?」
「她們爭著去是為了能受到各位夫人,少爺和一官你的青睞,盼著將來做個貼身丫環或妾室什麼的,就不用在浣衣房做這麼辛苦的活計了。可是我想,平靜地洗衣裳有何不好,與世無爭。而她們每天為了這點機會搶破頭皮,又能如何?她們想搶也好,我正好依自己的心意打扮,也沒人管我,多自在。」秦雨青歪著頭笑。
鄭飛黃對她這番話頗為讚賞:「這些女子,唯財勢獨尊,不可取。雨青你能做到出淤泥而不染,堅持自己所想,有如鶴立雞群啊。」
「一官你這樣誇我,奴婢覺得名不副實。奴婢不是也去請求你幫忙嗎?」秦雨青說。
鄭飛黃理解她:「你和別人不一樣,你為的是救你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