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藺大總裁(3)
靜好端著溫熱的食盒再回到病房時,房間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就看見許向陽小媳婦一樣委委屈屈地縮在了牆腳,時不時地含著淚眼汪汪的眸子看一眼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的藺博,滿滿的全是控訴。
日漸熟悉的腳步聲讓躺在床上的人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在瞬間就盯緊了靜好,她一瞬間甚至說不上那眼神里含著的意味。
像是流浪在沙漠里的人終於看見了一汪清泉,又像是洗手歸隱后的劍客在仇家上門前時看見了自己塵封已久的利劍。
喜悅里含著悲哀,渴盼裡帶著捨棄。
她腳步不由自主地一頓。
兩個人僵持著對視了一會,最後還是躺在床上的人閉了眼,率先移開了視線,從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低啞的輕笑。
他的譜都還沒擺完,清冷的聲音就響在了耳側。
靜好彎著腰把保溫桶里的小米粥倒了出來,薄瓷描青花的碗帶著配套的調羹遞到了藺博眼前,「先起來把粥喝了再睡。」
她居然以為他閉了眼是在睡覺?!
藺博氣堵,想著就這樣不睜眼,徹底表明他不想看見她的立場,不然她還以為他這裡是她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了,堅持了兩秒鐘卻又怕她真的就這樣走了,一句話也不跟他說,一個字也不給他留下。
他皺了眉頭,為難地輕輕嘶了聲。
冷氣都還沒全抽到肚子里,一隻溫熱的手帶著舒適的力道就隔著略薄的空調被捂住了他肚子上,清冷的聲音也隨著力道被放柔。
「還覺得痛?」
藺博緩緩地睜了眼,沒多少血色的薄唇像是承受不住疼痛一樣微微抿緊,眉間的褶皺也被主人竭力放平,在看向她時甚至還帶上了些笑意,「還好。」
靜好看了眼他,把手裡的碗遞過去,「先吃點東西,免得癥狀惡化。」
藺博伸手接了她遞來的碗,攪了兩下才在她盯著的目光下舀了半勺塞進嘴裡,不自覺皺緊的眉頭因為舌尖嘗到的熟悉味道鬆開,他看向靜好的眸子里亮起星星點點的光,細碎得像是點綴在昂貴婚紗上的鑽石。
「你不是說,我最近都不能吃這個?」
說著就又舀了一口到嘴裡,黏稠的小米被徹底煮爛,微微燙口的溫度吞下去,溫暖得食道都在顫抖。
比昨天帶著塑料味的粥好過百倍。
「總比你什麼都不吃來得好,」靜好站在床邊,從角度上正好看見病床上的人低垂著眉眼乖乖地喝著粥,淡粉色的唇沾了些黏稠的粥,卻被主人毫不在意地抿進嘴裡。
乖巧安靜得看不見之前的一絲痞氣。
靜好把手□□白大褂碩大的衣兜里,「保溫桶里還有一些,你過一小時再讓人熱一下再吃。」
喝著粥的人頓住動作,之前收斂起的氣息再次散發出來,襯著薄涼的眉眼,語氣涼得驚人,「你又要走?」
他把好不容易喝了幾口的粥扔到床邊的桌子上,徹底沒了胃口,只用一雙眸子死死地盯著她,「也是,我現在困在醫院裡,想起身追人都做不到,哪裡還能管你走不走。」
藺博看著她,就像是看著當年那個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甚至把她周圍都鬧得人仰馬翻都不會回一下頭的小姑娘,因為歲月流逝而漸漸單薄的愛而不得的憤懣再次在他心裡洶湧澎湃。
他從來沒有那樣愛過一個人,卻也從來沒有那樣被拋棄過。
連隻言片語都沒有留下,一個招呼都不打就消失在他面前。
似乎這一切,從來都沒有和她有過關係。
「我只是想下班回去休息一下,」靜好順從著心裡泛上來的心軟,難得的開口解釋,「按我上下班的時間來說,我現在早就應該躺在床上休息了。」
她看了眼在桌上的保溫桶,是因為什麼絆住了腳步簡直不要更明顯。
藺博臉上的神情崩了一下,正要說什麼,病房的門被小護士推開,推著小推車的小護士看了眼裡面的狀況,只能把視線投向了最熟悉的宋醫生。
「宋醫生,你剛才說了要加的葯,是現在就打上去嗎?」
靜好點了下頭,讓開床邊的位置想讓小護士過來扎針,床上的人卻把手放進了被子下,明顯的非暴力不合作,完全忽略了小護士的詫異的目光,淡定地像是什麼都沒做一樣看著她。
她嘆了口氣,上前接了小護士手裡的針頭,握過被主人笑眯眯地自動遞過來的手,看見上面針孔旁青成一片的皮膚,就像是白玉上的瑕疵,讓人覺得分外礙眼。
她把手裡黑色的針頭遞給小護士,「以後都換小一號的。」
琥珀色的桃花眼裡又星星點點地亮了起來。
靜好扎了針就回去休息了,藺博本來想讓許向陽送她一程,想到某人不帶把的嘴,又悻悻地熄了念頭,恨鐵不成鋼地瞪了眼縮在角落裡的人,看著床邊放著的碗,微微地抬了下下巴。
許向陽立刻狗腿著湊過來幫他端著碗,方便床上精貴的病人取食。
但帶著熱氣的味道一直在還沒吃早飯的他的鼻子下徘徊,讓他情不自禁地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紅燒牛肉味的小米粥?」
他看了眼一口接著一口喝得心滿意足的藺博,忍不住感慨,「宋同學還真是細心啊,我不過就和她說了一次,她居然就把你這麼奇葩的喜好記得牢牢的。」
他這句話完全是順嘴說出來的,但看見聽的人眼裡泛上來的滿意神色,還是有點忍不住沾沾自喜,好歹是個神助攻,剛才取笑他的事,應該能大人有大量,就當做沒看見了吧?
可惜他忘了,某人和所謂的大人有大量是完全絕緣的。
「我記得之前和騰浪有一單的,我不在就麻煩你跟一下了,」藺博就像沒看見他心死如灰的眼神,很是淡定地補充完了之後的話,「畢竟是在西部有點遠,你準備一下,明天再走吧。」
許向陽,「……」
你自己春暖花開,陽光明媚,卻要兄弟去喝西北風,吃沙子嗎?
臣妾做不到啊。
新掛上的針打得慢,兩瓶的劑量下去,等拔針的時候已經到了下午。
被鈴聲呼叫過來的小護士還心有餘悸,怕三號又像上午一樣不合作,她一步三回頭地看了下牆上掛著的大時鐘,默默地為自己點了蠟。
宋醫生要明天早上才回來值班。
結果這次的三號卻很是配合,一聲不吭地讓她拔了針,在她詫異地看過去的時候,還附帶了一枚帶著謝意的笑。
帥哥在對她笑啊!
小護士很矜持地忍住了捧心尖叫的衝動,友好地回了一個微笑,視線正好就看見了放在床邊的小桌上的保溫桶,很是眼熟啊。
「這是宋醫生的吧?」
她說這句完全是在眼前良好氛圍下沒管住自己的嘴巴,結果本來看著很難接近的人回頭看了眼,出口的聲音帶著點微微的沙啞,低沉得誘人,「恩。」
得到回應的小護士立刻就打開了話匣子,「我就說看著眼熟,原來還真的是宋醫生經常帶來的那個。」
藺博撫了下袖口有些褶皺的衣服,低垂了濃密的眼睫,「她經常帶著這個?」
「是啊,宋醫生可最會照顧人了,當醫生的一般有緊急的手術要上,連吃飯都顧不上,她就在柜子里放了些雜糧餅乾,維生素水什麼的,錯過了飯點也可以打發一下,後來空了些,就會在家裡煮了粥帶過來,餓的時候熱一下就能吃。」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一幕,她就忍不住多和這位看上去對宋醫生很有些意思的人八卦一下,「其實宋醫生只是看起來有些冷冰冰的,為人還是很好的,有時候抓到了我們犯錯,最多也就是批評幾句,而且她對病人也是一樣的貼心,之前一號那邊住了個和您差不多大的美男,脾氣臭得一天之內罵走了三個護工,可憐兮兮地躺在床上沒飯吃,後來還是宋醫生進去把人安撫了,又給他帶了吃的,要不然連後面的手術都做不了。」
小護士越說越帶勁,已經忘了自己說這些話的初衷,「後來那個美男出院之後,還好幾次跑回來過呢,送的花堆了一整個辦公室,就把車停在樓下不走,說是要請宋醫生吃飯……」
最後一句話還卡在喉嚨里,她就敏銳地感覺到了周圍氣氛的不對勁,就像,就像……是昨天聊得正開心的時候,護士長出現在背後時一樣。
她飛快地回頭看了眼,確定門口沒有護士長的身影才回頭,結果就撞進了床上的人看過來的眼眸里,剔透的眼眸盯著她,很快就給了她一種被冷血動物盯著的感覺,剛鬆掉的半口氣不上不下地堵在了嗓子眼。
原本悅耳的男聲里透出了絲絲的寒意,「後來呢?」
「後來……後來宋醫生出去和他吃了頓飯,然後就再也沒見過他來了。」小護士抖著舌頭把話說完,快手快腳地收拾了東西,出了門才按著瘋狂跳動的小心臟深呼吸了幾下。
再這樣被嚇幾次,她這個八卦之王都要再不敢八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