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誤會
白元明深深看了眼童鈺,然後勾起唇角來笑了笑。他想死第一次正式見到童鈺,那個時候童鈺買了一袋子桂花餅,低下頭有些好奇地看著自己。
他只是剛剛好受了霍權一掌,還真沒有想過會再那裡碰上童鈺,更是沒有想到他只是稍稍撓了撓童鈺的小腿,就是被童帶了回去。
他所見的童鈺,是沒心沒肺鬧鬧玩玩的小姑娘性子,可是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她不是沒心沒肺,而是心肺都只放在了一個人的身上。
「許楓,你早已不在人世了,為何還非要童鈺的身子不可。」白元明將目光掃向許楓,淡淡開口,可眉眼之中竟是帶了些溫和之意。
許楓原本一直將目光放在白元明的身上,直到白元明又開了口,她才有些不知所措了起來。
她其實已經有上千年來沒有同白元明說過話了,即使她偶爾會回去看看,可是她的身子在不停地改變著,一具屍體腐爛之後再去尋找下一具屍體。她害怕回去見白元明,因為她怕白元明不識得她,更怕原本就不愛她的白元明更加厭惡她。
在這一場得不到的愛情里,她始終站在最底層。
「我想只要有一天能找到一個合適的身子,我就可以來見你了。」許楓邊說邊緩緩低下了頭去,這一低頭間,那一根繩子就是牽著她的脖子往下沉了幾分。
那模樣看在童鈺的眼中沒來由的有些發酸,她有些同情這個樣子的許楓,那種卑微的存在感,在所愛的人面前卻是半天抬不起頭來,卻是時時所想,全是他。
童鈺也不知為什麼,她極想告訴許楓,面前的這個男人,一聽口氣就不愛你,真沒必要作踐自己。
「許楓。」白元明輕輕地開了口,許楓微微抬了抬頭,可必沒有真將頭全部抬起來,她害怕看白元明,更害怕白元明以一種陌生的眼神來看自己。
因為此時的許楓,沒有從前那張好看的臉,沒有原本妙曼的身材,所有的一切都是偷的別人的,甚至還要時時擔心著不能讓這樣的身體腐爛。
那半低著頭的狀態就是連白元明心裡也是一顫。
曾經的許楓,是個高高在上的許家大小姐,人偶世家的傳人。那個時候的她雖然刁蠻,可是每每見到白元明的時候都是微微地低下頭去,小心翼翼地跟白元明說著話,即便白元明一直都對自己不冷不熱。
「許……許楓。」白元明輕輕地開了口,看了眼許楓。
直到聽到這樣一句,許楓這才將頭慢慢地抬了起來,看向白元明:「我是不是……比以前要丑很多?你……你是不是更討厭我了。」
許楓的聲音有些低,可是眼中卻只剩下了白元明,將白元明的每一個細微的小表情都看在了眼裡。可剛剛問完了這一句話,她的手就死死地握上垂在了兩邊,臉上沒什麼表情,有些僵硬地怔怔地看著他。
可這句話一問完,童鈺和白元明都愣住了,白元明的確很討厭許楓,因為許家一直想要他做為女婿,卻一直沒有問過他是不是願意。他的內心裡有著叛逆因子,別人越是想要他如何,他越是不想順著他們的意願,他想過自己的日子,並非被別人逼迫著做這做那。
其實他心裡有一萬個想法在逼著他回答是,可是話一出口,變做了「不是」,別說許楓了,就是連他自己都怔住了,更是不相信自己剛剛都說了些什麼。
許楓更是看著他,不敢相信他都在說些什麼,直到看到白元明的眼角微微扯了扯,她才真的確定了,剛剛那句話的確是白元明說出口的。
她抖著手伸向了白元明,可在白元明的面前停了下來,許楓看著他,原本沒有表情的臉上竟是硬生生地拉扯出了一個笑意,那笑很僵硬,用童鈺的話來說應該算是很可怕,可是她就是看到了,許楓不僅僅是笑了,還哭了,淚水順著那畫得有些花的臉上滑了下來,留下一道烏黑的痕迹。
「我知道你來是為了童鈺,但是有你這句話,我也沒有別的要求了。」許楓說著,手一揮在童鈺的面前一晃,童鈺頓時覺得自己可以自由活動了,忙一把抱住了許楓。
「我說姑娘,男人算個屁啊,你別看不開,可也別再去找這些個屍體當自己的身體,好好投胎,別再做傻事,下輩子看男人時眼睛擦亮點!」
童鈺雖然有些怕許楓,特別是那一根線所掉著的脖子,這讓童鈺打一開始就有些怵許楓。可畢竟同身為女人,所以再怎麼著,童鈺還是希望她能過得好。
許楓有些怔愣地看著童鈺,半晌后抬起頭來笑了:「你不恨我?我可是想要你命的人。」
「恨啊恨啊,可你不過只是想讓自己有一個可以活動的身體而已,我完全可以理解的啊,可是你如果為了一個男人而死,就是給十個我也是無法理解的。更何況世間女女為真愛,指不定將來會有一個真心來疼愛你的姑娘呢不是!」
白元明的眉角跟著抽了抽,他看著童鈺,就跟看著一個神經病一樣。
就是連童鈺自己,也沒明白自己在說些什麼,她只知道,不能讓許楓就這麼去了。
不僅僅因為人家許楓只是一個姑娘,還因為她是真的不想從白元明那裡得到一絲一毫的好處,這將成了她與藺簡戈之間溝壑,兩人不是不守信的人,可她又的確不想讓藺簡戈真心將命都搭了進去。
「童鈺你閉嘴!」
聽到熟悉的聲音,童鈺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了頭來,她向後退了一步,放開了許楓,映入眼中的正是她左盼右顧的人。
「單身狗?」
「你抱著別人抱得很舒服?」藺簡戈皺著眉頭看著童鈺。
童鈺猛地又退了兩步,然而沖著藺簡戈笑了起來,忙上前一把抱住了藺簡戈:「趁著你我還沒死在白元明的手中,我當然得多抱抱你!」這麼一說,童鈺更是死死地摟緊了藺簡戈的脖子,險些沒有將藺簡戈給勒死。
直到藺圖案咳了兩聲,一把拉開了童鈺,這才能夠大口大口地呼吸。
「胡說些什麼!」
童鈺將嘴一撇:「救出我了,你不是會將自己的心掏給白元明嗎?」
「那也是我的事,關你什麼事?」
「因為捨不得看你一個人去,當然是要同生同死,再怎麼著咱們一起。」童鈺說得理直氣壯,說完還抬起頭來看了眼藺簡戈,竟是微微揚起唇角笑了起來。
藺簡戈看著童鈺的笑,最後也沒了氣,拍了拍童鈺的頭,將童鈺拉到了自己的身邊。
那頭白元明看著許楓,許久后開了口:「為什麼不去投胎?」
「想時時能見你,不想忘記你。」
白元明聽到這裡皺起了眉頭:「你怎麼就這麼想嫁給我,在你想嫁我之前,我們沒有見過。」
「見過的。」許楓答得極快,說完就覺得有些不妥,又微微地垂下了頭去,「的確是見過的,你救過我,在畔明湖邊。」
聽完許楓的話,白元明的眉頭皺得更深了起來。最後微微嘆了口氣:「我想起來了,對不起,可我的確不愛你。」
「我知道。」
尷尬,這個人之間沒有一個人再開口說話,任由著這樣的尷尬一直持續在幾個人之中。
「投胎嗎?」白元明淡淡地問著。
「其實我以人偶之身活了這麼多年,不過是想以一具好的身體去見你,現在你既然知道我就是這個樣子的,我也算是了結了我的心愿,我不過是想問問你,如果我不人偶世家的傳人,有一顆七巧玲瓏心,如果我是一個正正經經的人,有血有肉,你會對我另眼嗎?」許楓帶著些許乞求的眼光看向白元明,就是連童鈺自己也都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
「也許會,也許不會。」在許楓等得有些失望的時候,白元明終於開了口。
原本還有些不安的許楓笑了起來,一掃剛剛的失落:「謝謝,我去投胎,下輩子,我一定是個普通人。」許楓說完就轉身往外走,童鈺看著,死死拉住了藺簡戈的手。
「如果我記不起你了,你……會來找我嗎?」許楓回頭,看向白元明。
「我不知道。」
她又笑了,只是這一次,童鈺覺得她臉上的笑並不僵硬,甚至可以說她臉上的笑很漂亮:「千年前的你要是也同如今這麼誠實,那就好了。」
說著也沒等白元明再開口,就看向了童鈺和藺簡戈:「對不起,我剛剛的確是想用你的身體再去見他的,但其實從頭到尾我都沒殺過人,我的身體,從來都是別人死後我再偷出來的。」
童鈺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許楓沒有回頭,徑直出了門。
藺簡戈攬著童鈺出了門,臨前看了眼還有些出神的白元明:「你若想來取我的性命,我在家,隨時等著,你何時來,我何時給。」
說罷要帶著童鈺走,童鈺聽了這話也頓住了腳:「嗯,我也等著,不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