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阿哥鬧上書房

鑲黃旗聚居地，頭條衚衕八號，工部郎中富察.馬齊府門前，賓客雲集，車水馬龍，好不熱鬧。

唐王窩在奶娘懷裡，被一個又一個鋥亮的腦門閃的眼花繚亂。

看著男人個個馬甲加身，婦人旗袍裊裊，心下再次湧出一股又一股沉悶，真的投胎，真的投胎，真的變成女人惹......

「給妞妞起名字了么？」蒼老熟悉的聲音驟然響起，唐王眼珠轉動，看到經常來看他的鈕鈷祿氏扶著小丫鬟的手走過來，嘴角動了動，無聲地喊，「奶奶。」

「還沒有，不知道起什麼合適。」馬齊躬身回答寡母的話。

富察.馬齊之父去世時，時任戶部尚書，位列議政大臣，適逢三藩叛亂，因竭力備辦軍需，朝夕不懈，疲勞猝死。康熙為此感到非常惋惜，追加其太子太保。

而其妻鈕鈷祿氏身上也有從一品誥命，可算是眾人之中身份最高的。

石氏抬腳走到老太太跟前，「額娘，請您給妞妞起個名字吧。」

「我么？」鈕鈷祿氏轉過頭看著奶娘懷裡的小孩兒，那烏溜溜的大眼彷彿黑珍珠，「就叫尼楚赫吧。」

「尼楚赫？」馬齊咀嚼一會兒，「好，好名字！謝謝額娘！妞妞以後就叫尼楚赫了！」說著輕撫一下小孩兒的臉。

唐王神情一動，剎那間，靈魂彷彿被定住，好像打上了尼楚赫的烙印，從此他不再是李唐天下的唐王，他是大清五品小官的女兒，尼楚赫！？

康熙見胤禛腫著眼泡，拉著太子的手磨磨蹭蹭走來，自己倒成了十惡不赦的大混蛋，萬分堵心，「哭什麼哭？虧你是皇子阿哥，多大了還哭，丟人么？」說著話伸出手往他鼻樑上刮一下。

胤禛「嗷嗚」一口，康熙帝連連後退，「小混蛋，咬人上癮了？！」

「哼！」小四很生氣，小四很難過，小四這麼小就離開娘去「寄宿學校」，非常非常不安，彷徨......始作俑者，就是他的階1級敵人，他一定對敵人像嚴冬般冷酷、無視到底！

不過，得先找個地方坐下，走得好累，腳疼，「白白，抱啊。」

康熙無奈地輕笑一聲，見小孩耷拉著腦袋玩手指，「汗阿瑪這是為你好，等你長大就知道了，別不知好歹啊。」

「你才不知好歹！」小四嘟囔一聲，誰也沒聽懂，氣氛轉為沉悶。

太子看看大的，瞅瞅小的，「汗阿瑪渴么？兒子給你倒茶？」

「朕還有事，明天帶小四去上書房，別忘了完成師傅布置的功課。」康熙站起來，抬手揪一下胤禛的衝天辮，「若是不聽話，朕罰你太子哥！」

「卑鄙！」胤禛猛然抬起頭，無聲地控訴，恨不得把他的背影盯出洞，依舊改變不了，豆丁大的他去上書房的事實。

翌日，胤禛早早地起來了，小太子倒心疼上了，「再睡會兒，天大亮了再去上書房，我和汗阿瑪解釋。」

胤禛迷迷糊糊地晃晃腦袋，「書房，睡。」伸出藕節般的小胳膊，方便白薇給他穿衣裳。

小太子無語，頓時覺得他的擔心很多餘。汗阿瑪有張良計，小四有過牆梯，這場大戲，太子決定，擊鼓助威，外加圍觀！

可，愁煞了張英。

大學士張英是上書房總師傅，也是阿哥們的漢語老師，見小四阿哥來了上書了，消失了兩個多月的嬰兒床也跟來了，張英抖動著嘴巴，硬是憋不出一句話。

「咋了，張大人？」太子見他發愣，「身體不舒服？」

張大人捂著心臟，瞅著坐在床上，腦袋一晃一點的四阿哥，「太子，請您把昨天學的內容背誦一遍。」

太子答一聲是，開始了一天的例行檢查。隨著胤褆背完最後一個字，上書房裡適時響起了小孩的鼻鼾聲。

張英深吸一口氣，閉上眼又睜開，咬咬下唇，「太子，四阿哥睡在在這裡，不太好吧？」

「怎麼不好？」太子當然曉得，而小四那麼小，睡眠不足就沒精神，沒精神就沒胃口，沒胃口就容易生病，一生病的小四兒就不活潑可愛了，「汗阿瑪讓小四回來，沒說不准他在這裡睡覺，小四以前不也天天睡？」

「是呀。」胤褆不具備玲瓏心，直言道，「小四又沒調皮搗蛋，想咋睡咋睡，你管那麼多幹麼。」

張英一窒，「......臣以為，皇上希望看到四阿哥認真聽講。」

「汗阿瑪怎麼想的張大人很清楚？」小太子站起來，一臉疑惑地問，「大哥，這叫揣摩聖意么？」

「這叫揣摩聖意！」胤褆張嘴便說，「好大的膽子，張英！」

張英身子一抖，滿頭黑線，兩位祖宗真會嚇唬他，「回稟大阿哥，臣不敢，臣，臣是怕皇上，對，怕皇上過來看到四阿哥睡覺生氣。」

「放心，不會的，汗阿瑪要去御門聽政，等汗阿瑪過來小四就醒了。」小太子早幫弟弟算好時辰了。

銀兩充足，京城大地震傷亡者微乎其微，進而鼓舞了戰場上的將士，康親王傑書傳來捷報，六部官員各盡其責，災后重建工作如火如荼的進行，康熙前些天愁的事，彷彿一夕之間全沒了。

御門聽政，康熙到乾清門點個卯，便帶著幾位王公重臣往回返。而上書房在乾清門東側，抬抬腿的功夫。

康熙道，「日頭還早，隨朕去上書房看看。」

福全和常寧相視一眼，皇上早幾天跟他們講，打算從宗室里給四位阿哥選伴讀，也想見識見識如今的上書房是什麼光景。便按下有商人趁機哄抬物價，下面官員貪墨救災物資的事。

「皇上，怎麼了？」福全見康熙突然停下，抬腳走到他身側。

康熙陰森森道，「小混蛋！」腦後的辮子登時豎起來。

福全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啊——」一張小床？下意識往四周看了看，「這是上書房？」

「不是上書房是哪裡！」康熙大步流星走進去，正在授課的師傅雙腿一軟，「微臣給皇上請安，皇上萬福！」

「汗阿瑪？」小太子使勁揉揉眼，看著越來越近的人，反射性跑到嬰兒床邊，急呼，「快醒醒，汗阿瑪來了，汗阿瑪——」

「別叫。」康熙打斷他的話，抬手抄起小孩，啪一下，胤祉嚇的「咩」一聲，噙著眼淚叫，「汗阿瑪，汗阿瑪，別打，四兒沒調皮......」

「四弟剛睡下，他，聽課聽累了......」胤褆期期艾艾地說。

「小四身子骨弱，不能打啊。」太子舉著雙手，試圖把弟弟奪回來。

胤禛睜開迷濛的大眼，對上一雙不斷噴火的眼，打個寒顫，「汗阿瑪？」

「還知道朕是你汗阿瑪？！」氣死他了，氣死他了，混不吝的小四兒，把床搬到上書房，還被王公大臣看個正著，他，他身為帝王的臉丟到祖墳了！

汗阿瑪真會來找他玩耍的......

裕親王福全一眾神情錯愕，偷偷瞟佟國維一眼，佟大人擦掉額角的冷汗，回去就讓夫人給宮裡遞牌子，和皇貴妃好好聊聊，成何體統！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你有多累？」康熙往桌子上一坐，雙手架住胤禛的胳膊，讓胤禛站在他腿上看著他的眼說。

胤禛揉掉眼角的眼屎，「我，要，快快，長大，幫，汗阿瑪，做，事！」

太子忙說：「汗阿瑪，您聽到了吧，小四不是故意睡的，小四正長身——」

「保成先別說，朕看他還能謅個什麼理由。」康熙瞪太子一眼，排排站的三個小孩不自然地後退一步。

康熙身後的十來個人瞪大眼，看向胤禛的眼神儘是不可思議，小阿哥多大？能清楚地表達自己的意思！？

胤禛打個哈欠，糯糯地童音響起，「汗阿瑪，餓。」彷彿剛才那一巴掌打在了胤祉的屁股上。

「你——」康熙手抖一下，小太子再次伸出胳膊，「汗阿瑪，汗阿瑪，您慢點啊！！」

「我還能把他扔了？！」康熙氣的連帝王的自稱都忘了。

太子動作遲緩地收回手，怯怯地望著他，非常懷疑,「……小四餓了。」

「皇上，四阿哥喝奶的時辰到了。」白芨大著膽子走上前，碗里溢出的奶香，胤祉舔舔嘴角，「汗阿瑪，兒子也餓了。」

「個吃貨！」康熙剜了他一眼，胤祉眼中只有香甜的牛奶，皇帝氣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憤憤地扔下胤禛，「睡，使勁睡，看你一天能睡十二個時辰！？」

胤禛：「六個。」

康熙身體一晃，梁九功趕忙上去扶住，「皇上，皇上，四阿哥還不懂事——」

「朕怎麼著他了？瞧你們一個個護的！」康熙氣的胸膛一起一伏，瞅著白芨小心翼翼地喂他喝牛奶，稍微撒一點，白薇忙著他給擦乾淨，「慣著吧，早晚慣出個紈絝來！」一甩馬蹄袖，轉身就走。

眾大臣屏氣斂息，跟在康熙身後魚貫而出上書房，又忍不住回頭看一眼，心下感慨，阿哥們感情真好！四阿哥真受寵！

可，最寵小四阿哥的不是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