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天子駕崩(萬更)
「是,君上。」
龍魂低頭應下,祁玥對於葉薰淺和祁寶貝的安排永遠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身為下屬,能做的就是服從命令。
然而,他的話落下不到三秒,虛掩的房門旁女子風塵僕僕的身影顯得格外清絕,她眸光掃過屋子裡的任何一個角落,最終停留在男子身上,被寒風吹得有些乾澀的唇動了動,「祁玥,你要把我和寶貝送到哪裡去?」
這一瞬,熟悉的聲音傳來,男子手中的茶杯倏然跌落,發出一串清脆的響音,他扭過頭,當看到寒風中衣袂飄舞的女子時,心中湧現出一股強烈的不舍與心疼,恨不得立刻上前將她摟在懷裡,用自己最堅實的臂膀為她築就世間最牢固的壁壘,免她風吹日晒!
祁玥心中暗惱,果真是神力盡失,連她什麼出現都沒能察覺到……
想到這,他不僅惱起駐紮在彭城的修羅軍來,薰淺和寶貝那麼大的目標居然也看不見,都不會提前過來稟告,讓薰淺看到這樣神力盡失的自己,他的面子裡子都丟得乾乾淨淨了!
「爹爹!」
聰明伶俐又心思敏感的祁寶貝立刻就感覺到了自家爹爹和娘親之間的不對勁,於是揚起燦爛的笑容,脆生生地喚了一聲祁玥,一邊喊一邊扯著葉薰淺的手走進屋子。
龍魂頓時尷尬無比,退也不是進也不是,只好看了祁玥一眼,得到他的允許,方才悄無聲息退了出去,並帶上門,把空間留給這一家三口。
「薰淺,我……」
祁玥自知理虧,被心愛之人逮個正著,的確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寶貝,扶著你娘親先坐下,她懷著寶寶,容易腰酸。」
祁玥怕葉薰淺生氣,影響安胎,只好給寶貝乖兒子使眼色,讓他多勸勸自己心愛之人。
「娘親,寶貝的腿好累哦……我們坐下好不好?」
小傢伙一臉萌萌噠,和葉薰淺說話的語氣別提有多輕柔了,葉薰淺無動於衷,目光像是被什麼黏住了似的,始終不肯從祁玥身上移開,也不肯聽從小傢伙的勸說,就近落座。
祁玥見她面色無改,不似平日與他在一起時那般時而溫柔動人,時而狡黠明慧,時而使小性子,現在的她端莊中隱含深沉,嚴肅的表情令他心中沒了底兒……
「寶貝,你先出去,娘親有話和你爹爹說!」
約莫過了半刻鐘的時間,葉薰淺才開口說話,然而第一句就是下逐客令,祁寶貝嘴巴一扁,顯然是對這樣的安排十分不滿,可是他在葉薰淺面前一向聽話,哪怕再心不甘情不願也不會讓她為難。
「娘親,寶貝怕爹爹欺負你!」
小傢伙拉著自家娘親的手,軟糯糯的話響起,打破彼此之間略顯沉悶的氣氛,祁玥和葉薰淺俱是一愣,前者納悶,自己不是素有寵妻愛妻之名么?欺負誰都不會欺負心愛的妻子才對!
而後者……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耳朵微微有些紅……
「乖,聽話,先回去睡覺,免得明天一早就有黑眼圈了。」
葉薰淺耐心地勸服祁寶貝,她拍了拍小傢伙的臉蛋,一看就出了神,和他果真長得很像,只不過寶貝的臉有些嬰兒肥,而祁玥的則精緻立體許多,得天獨厚得像是上天精雕細琢的傑作!
祁寶貝從口袋裡掏出巴掌大的一枚鏡子,仔細照了照,發現眼皮底下果真有些青黑,忙不迭地跟祁玥和葉薰淺道別,出去睡美容覺。
葉薰淺目視小傢伙離開的背影,唇角微勾,和他爹爹一副德行,臭美得不行!
等祁寶貝走遠后,屋子裡便只剩下了祁玥和葉薰淺兩人,他斜倚在榻上,看著她緩緩向他走來,一顆心跳得不停,忐忑著、不安著……
「薰淺,我沒事。」
見葉薰淺走到自己身旁,卻抿著唇不說話,沉默中的兩人就這樣相互看著對方,最終,還是祁玥忍不住先開口。
她的無動於衷讓他心慌,遂伸出手,將她細潤光滑如珍珠的手握住,細細地摩挲,像是要將自己滿腔的愛意傳遞給她,讓她能夠無時無刻感受到來自他的溫暖。
「還說沒事?神力盡失也叫沒事?那在你眼中是不是只有缺胳膊斷腿才叫有事?」葉薰淺一改往日的柔情,板著臉,直接反問道。
祁玥自知理虧,不敢和她頂嘴,只是仗著自己和她靠近,用兩隻手臂圈住她的腰,將臉貼在她顯懷的肚子上,享受著和她親近的每一分每一秒。
「只要你在我身邊,缺胳膊斷腿我也願意!」
祁玥識相地不去和她唱反調,和她在一起這麼久,他摸得清她的脾氣,她對他永遠有著一顆柔軟的心,哪怕外表看起來再強勢也只不過是為了掩飾自己最真實的內心罷了。
「祁玥,有像你這樣詛咒自己的么?」
葉薰淺一聽果真急得不輕,想要狠心推開他,奈何他現在失去了所有的神力,她根本不敢對他用力,萬一真的缺胳膊斷腿了,那她還不得心疼死!
「不氣了?」
祁玥扶著葉薰淺坐下,讓她靠在他身上,圈著她的身體,始終不放開,柔和的珠光打在他如玉如瓷的側顏上,平添幾分聖潔,他親吻著她的臉頰,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哄她開心,「薰淺,你這樣不開心,肚子里的寶寶也會不開心的。」
「誰讓他們有個愛惹娘親生氣的爹爹?」
葉薰淺賭氣一般瞪了一眼祁玥,她當然知道孕婦不能生氣,否則生出來的孩子不漂亮,只不過聽到他要把她和寶貝送走的決定,她的心情無法平靜下來!
祁玥知道葉薰淺還在「記恨」著他那句話,輕嘆了一聲,只是摟著她躺下,卻沒有出聲解釋。
兩人若是真的比起耐性來,葉薰淺遠遠不是祁玥的對手,到了最後,她氣消了點兒,才主動和他說話,祁玥唇角微揚,心中一片欣喜,「嗯?薰淺哪裡不舒服?」
她的肚子雖然懷了兩個,卻跟一般這個時期的孕婦肚子一樣大,他難免有些擔心寶寶是不是不健康,所以對她的任何感受都無比重視。
葉薰淺搖了搖頭,躺在他懷裡,小聲道:「你……傷得重不重?」
她無法想象神力盡失是什麼樣的境界,至少在她看來,她的神力可以移花接木般從周圍的環境中獲得,可現在,她在他身上沒有感受到一絲一毫的神力,這不得不讓她擔憂不已。
「放心……第三條腿沒傷著……」
男子用高深莫測的語氣道出如此無恥的事實,讓葉薰淺不禁紅了臉,在他戲謔的模樣下無所遁形,「祁玥,都神力盡失了,還不忘耍流氓,你要不要臉?」
「要臉做什麼?要你就行了。」
男子愛極了她這模樣,靠近她,在她唇上輕輕一吻,然後輕飄飄地道出這樣一句話,他寧願她記住他的不要臉,也不想她為他而擔心。
若是換作平時,他這般轉移話題,葉薰淺也未必能察覺出來,只是現在她一顆心都懸在空中,壓根兒就不會忘記這檔子事!
「祁玥,不許你把我和寶貝送去不夜城。」
葉薰淺枕著他的臂膀,開門見山地將自己心中想法和盤托出,見他眉頭輕輕一蹙,遂繼續道:「要送……你送寶貝一個去就行了。」
祁玥聽罷眼角一挑,似是有些不相信這樣的話出自他心愛女子之口,她不是一直很喜歡和寶貝在一起么……?
他可沒有忘記他們從東籬山回來的路上,她前前後後問了多少關於寶貝的話,聽得他都快嫉妒死了!
「你捨得離開寶貝?」
祁玥的手覆在她的額頭上,指腹輕輕撫摸,動作十分輕柔,眼裡滿是愛意地問。
葉薰淺搖了搖頭,她自是捨不得,只不過她和祁玥的出發點都是一致的,不希望寶貝收到任何傷害,那是他們唯一的孩子!
「既然不舍,還忍痛與他分離?」
祁玥吃定了葉薰淺口是心非的性子,她就算再怎麼愛他,也不會當著他的面表露出來,更不會告訴他在她心裡他比寶貝更重要,所以才會這般反問。
可惜,葉薰淺這一次不按常理出牌,她將耳朵貼在他心口上,低聲道:「祁玥……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不知道,是不是非要她說得那麼明白他才會懂得她的心意,但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此時此刻唯一的念想就是他。
「薰淺……我怕你在我身邊,我沒有辦法保護你……」
祁玥倒是不擔心祁寶貝,最讓他掛心的始終是她還有她肚子里的一對寶寶,他是那樣一個驕傲的人,讓他在自己摯愛之人面前承認自己的脆弱,這需要多大的勇氣?
「我可以保護你呀!」她眼珠子一動,脫口而出。
祁玥聽罷勾唇一笑,被她護在懷裡的感覺,想必也是別樣的美好,只不過他是男人,在他的潛意識裡,永遠覺得她才是需要被保護的,而他,天生就該翱翔在蒼穹之上,用自己的羽翼守護她。
「我可不是寶貝,有戀母情節。」
祁玥笑眯眯地調侃一句,當初葉薰淺跟他討論起戀母情節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詞分外適合祁寶貝!
「寶貝才不是戀母的,他喜歡粘著我,純粹是因為你太喜歡欺負我。」葉薰淺毫不猶豫地站在祁寶貝這一邊,反駁祁玥道。
祁玥捻起被子的一角,為她蓋好,親吻著她的眼睫毛,嗓音性感而溫醇,「寶貝還覺得我們在一起是妖精打架呢……你怎麼也跟他一樣認為我那是欺負你?我明明很疼愛你的……哪一次不是全身上下都沒放過……」
葉薰淺:「……」
「君上,請您注意胎教……」
祁玥唇角微微一扯,見她俏麗的容顏宛若桃花盛開般美艷,心念一動,「這個時辰,閨女兒都睡覺了,哪兒能聽到本君的話?」
「薰淺,孕婦不適合熬夜,睡吧,我抱你到床上。」
祁玥目光越過紫色的窗欞,黎明的曙光隱隱浮現,等天亮了他還要處理許多事情,怕是不能陪著她。
他也不去管葉薰淺是否反對,不由分說抱著她往床榻的方向走去,還不忘調侃道:「這世上有哪個男人像我這樣幸運,可以一次抱三個女人!」
葉薰淺的確困了,也不再和他拌嘴,心裡卻想,是不是一對閨女兒還說不準呢!
*
翌日辰時,葉薰淺悠悠轉醒,祁玥已經洗漱完畢,換了身乾淨的衣裳,縱然神力盡失,他的風采也不曾減去一分一毫,漫步至床邊,親自為她凈面。
「薰淺,瓊華、夏鳶還有琉璃、碎玉已經趕過來了,我一會兒要去城主府,你在客棧歇息,可好?」祁玥看著窗外的細雨,和她商量道。「不好,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
葉薰淺知道祁玥的身體狀況,昨晚她就裝睡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的確沒有內外傷,但是神力盡失,說明他在對付藍翎和寄苒時傾盡了所有的力量,他的神力一時半會兒回不來,所以她並不放心他一個人。
「有龍魂在我身邊,不會有危險。」
祁玥輕撫著葉薰淺柔順的長發,如是解釋,試圖去說服她,然而,葉薰淺並不買賬,擰著眉毛反問一句,「龍魂再怎麼樣也是個男人,他能照顧好你?」
「……」祁玥算是聽出了她話中咬牙切齒的意味,他若敢說一聲「是」,她的毛怕是要炸開!
見葉薰淺堅持,祁玥只好答應,畢竟他就算不答應也沒有別的辦法,讓她乖乖待在他身邊,總好過她悄悄跟著他強,現在他失去了神力,不是她的對手,也無法察覺到她的氣息,她是大圓滿境界之上的強者,饒是龍魂也無法與之相提並論。
兩人吃過早餐后,便攜手前往城主府,一路走來,城中並沒有爆發太大的動亂,百姓們不會去理會這一座城未來會歸屬誰管轄,只會關注自己的切身利益。
和齊皇相比,祁玥和葉薰淺更得民心,這是事實!
彭城被煉獄修羅軍攻佔,彭城城主連夜出逃,他是舒明澈的人,如今還有利用價值,舒明澈當然不介意先保住他一條狗命。
祁玥在大多數時候不喜歡插手軍務,正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有百里詩他們在,安撫軍心、百姓及制定下一步的作戰計劃都不成問題,他只需要最後點頭即可。
幾人也知道祁玥和葉薰淺的情況,沒什麼大事,都不會過來打擾,原本守著葉薰淺的影閣七星在今天一大早也都趕到了彭城,得知祁玥武功盡失后,臉上更是凝重。
「君上,煉獄修羅軍攻佔彭城的消息已經發布出去,不日就會傳到各國君主耳中。」
祁王府和影閣的人大多術業有專攻,夏鳶在情報傳遞這一塊十分在行,她一來龍魂自是會將這種事情交給她做,而她同樣也欣然接受。
「嗯,有元修的消息么?」
祁玥點了點頭,忽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讓夏鳶一時間愣在當場,這般跳躍性的思維可不是誰都能有的!
「桑州的水患有所緩解,據可靠消息,疏通渠道以及賑災等事情都是由一批神秘人來做的,只是是否與五殿下有關,還需查證。」
夏鳶在祁玥身邊的時間已經算得上很久了,她的一言一行素來以嚴謹著稱,對於不確定的事情,絕對不會輕易斷言,祁玥對此十分滿意。
「夏鳶,你今年多少歲了?」祁玥環著葉薰淺,忽然問道。
「回君上的話,奴婢今年二十二了。」
夏鳶不敢揣度祁玥的心思,此時聽到他問自己的年齡,難免有些緊張,低著頭,不去看祁玥和葉薰淺的表情。
「二十二了……年紀是不小了。」
祁玥輕嘆了一聲,心裡不知在想些什麼,連葉薰淺都沒猜得透,索性笑道:「二十二歲又怎麼了?還很年輕!」
「王妃說笑了。」
夏鳶有些靦腆地說,在這個時代,二十二歲已經是老姑娘了,王妃也才二十一歲,便已是一個孩子的母親……
「等此番事了,本君會替你尋個婆家……」
祁玥從不虧待自己身邊的人,夏鳶是知道這一點的,只是沒想到他會替自己找婆家,這種事情從祁玥口中聽到顯得格外驚悚。
「不不不……」
夏鳶第一反應就是推脫,祁玥眉毛微挑,「嗯?」
「祁玥,做媒這種事情寶貝比你擅長,你就不要亂點鴛鴦譜了。」
葉薰淺適時地為夏鳶解圍,祁玥不在她身邊的這五年,她焉能看不出身邊的這些侍女、暗衛的心思?只不過沒點破罷了免得他們不自在,只要沒有辦砸吩咐的事情,她便睜一隻眼閉一支眼,畢竟,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
祁玥為了讓葉薰淺身體心理都舒坦,很少為拂她的意,現在也不例外!
葉薰淺執著地要留在祁玥身邊,他擰不過她,只能陪在她身邊,時不時念書給她和寶寶聽,眾人從未見過這樣的祁玥,心中暗暗稱奇,果真是一物降一物,當年君上在煉獄開闢疆域時是何等的雷厲風行,如今卻甘願為了王妃做一個乖順聽話的夫君!
值得一提的是,百里詩、百里詞、百里歌和百里賦四人僅僅用了一天的時間就做出了下一步的作戰計劃,傍晚時呈到祁玥手中,葉薰淺聚精會神地繪製直升機結構圖紙,同時思考用什麼材質,祁玥則在燈下仔細審核戰略布局等,手中的硃筆時不時在紙上跳舞,勾勒出一排精緻的小字。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美如瓊玉,時常讓葉薰淺移不開眼,時光在彼此的緘默中悄然而逝,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后,兩人不約而同放下手中的筆。
祁玥闔上本子,放入信封中,並以火漆封號,安排影沉和影風親自送到四將手中,防止中途被旁人窺視,將作戰計劃泄露出去。
「薰淺,累了嗎?」
祁玥扶著葉薰淺起身,在屋子裡漫步行走,兩人有說有笑,窗外的雨夾雪依舊,可兩個人的心卻因彼此的靠近而更加溫暖。
是夜,煉獄軍隊拔營,經過一日的修整,便恢復了元氣,受傷的士兵於彭城養傷,其餘隨軍出發,進攻容州。
舒明澈不曾想到祁玥會如此步步緊逼,根本不給他們喘息的機會,晶石墨炮轟破城門,三萬煉獄精兵與十三萬齊軍的第二場交戰,由此開始。
「降者不殺」的政策,動搖大齊軍心與容州民心,令舒明澈大為惱火,殺一儆百后更是令麾下士兵心寒,百里歌率領一千人馬火燒齊軍糧草,斷其後路。
舒明澈為支撐軍隊與煉獄精兵對抗,強行徵稅,使得軍民矛盾激化,重壓之下,容州百姓揭竿而起,投靠煉獄,祁玥發布懸賞令,取舒明澈首級者,賞黃金萬兩。
此令一出,容州轟動。
西南戰事烽煙燃起,大齊軍隊節節潰敗的消息不脛而走,舉世嘩然。
東南海州,雲夏駐軍之地,雲夏女皇收到西南戰報的時候,也忍不住大吃一驚,短短三日,攻佔彭城、容州兩座城池,這樣的戰績數百年來未曾有也。
「夫君、阿洵、茜兒,你們也看看。」
夏汐然將信箋送到謝祺淵手中,幾人有序傳看,最後信箋落在了林茜手中,她和祁玥、葉薰淺素來交好,與祁王府有兵器上的往來,猜得到一些細節也在情理之中。
「然姨,祁玥有晶石墨炮在手,對攻城戰最是有利。」
林茜的肚子不小,她懷的是元洵的孩子,照理說應當隨元洵喊一聲母親,但是她出身名門,禮儀周到,極富教養,若非愛極了元洵,又怎會未婚先孕?
不管怎麼說,這種消息有損女子名節,傳出去總歸不好聽,因此,不管夏汐然和謝祺淵待她如何好,她始終不願改口,兩人索性也不勉強,只是暗暗將此事放在心上,催促著元洵儘快娶她過門兒。
「夫君,看來我們是得抓緊時間了。」
夏汐然淡笑著說,朗回和祁筱如今也只是佔領回西城,跟他們攻佔海州一城情況相似,只不過祁玥動作太快,短短時間內拿下兩座城池,還發布懸賞令,令舒明澈成為眾矢之的。
三方戰場接二連三的失守,令鎮守齊都的元啟臉色陰沉到了極點,政局動蕩,民心不穩,各大士族門閥蠢蠢欲動,隱隱有重新擇主而棲的趨勢,令元啟頭疼不已,周旋於世家之間,卻效果甚微。
西部弈州,齊皇御駕親征,卻輸給了朗回,失了本屬於大齊國土的回西城,堂堂一國之君,吃了這樣的敗仗無疑是丟臉的,再加上他採納杜太師的建議詆毀祁筱的名聲,惹怒了回雪大將軍府和祁王府本家,不知是在誰的授意下,有好事者將他與祁筱、朗回當年的糾葛翻出,對這個冬天朗回揮軍戰齊皇一事添油加醋。
短短半月,大齊中西十二州都盛傳齊皇無情無義,羽翼未豐時利用祁筱身後的祁王府鞏固帝位,二十年後拋棄結髮之妻,辱其清譽。
普通男子如此行徑,尚且要受到道德指責,更何況是身為天下百姓表率的帝王?
重壓之下,齊皇的風寒加劇,咳血不止,再加上這五年裡與葉憐香顛鸞倒鳳,夜夜笙歌,早就把身體給掏空了,想要養好,難如登天。
弈州城內風雪交加,齊皇所在的暖閣里炭火燃燒得很旺,卻依舊無法溫暖他蒼老的身體,連起身如廁都需要下人攙扶,每走一步咳嗽一聲,短短一個多月,卻彷彿老了十歲不止。
因此,當杜太師和定國侯拿著西南前線傳來的最新戰況消息過來時,看到的便是齊皇咳嗽不止的身影,兩人對視一眼,本想將此事瞞住,不料齊皇略顯渾濁的目光卻在不經意間掠過他們手中的信函,於是抬起手道:「呈上來吧……」
「是,皇上。」
齊皇開口,定國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抗旨不遵,彎著腰上前,將信函遞給曹順,再由曹順轉交給齊皇,隨後定國侯退下,與杜太師站在一塊兒,靜靜等待著齊皇的指示。
明黃色的衣裳包裹著枯木般失去生機的身體,曹順在齊皇腰后多墊了兩個枕頭,方便齊皇躺下,只見他顫抖著手指撕開信封的一角,將裡邊那張薄薄的紙取出、攤開,當看到「彭城、容州失守」二字時,他眼眶陡然睜大,像是看到了什麼難以置信的消息一般,眼珠突出,肩膀顫抖,胸腔內積蓄著一口濁氣,怎麼也無法吐出。
曹順發現了這一狀況,急得立刻喊太醫,然而下一秒,暗紅色的血從齊皇口中噴出,沾染了信箋,與黑色的墨跡雜糅在一起,像是洇染了朵朵墨梅……
等太醫趕至床邊時,他手臂僵著垂下,手中的信箋失去了指腹的力量,飄然而落,笨重的身體往後一靠,眼睛和嘴巴都沒來得及完全闔上……
「皇上、皇上……」
曹順關切的聲音不斷,卻喚不回齊皇的一記眼神,三名太醫跪在床邊,相繼給齊皇診脈,之後又查看了他的眼珠和鼻息。
少頃,三名太醫悉數跪下,面露哀戚悲痛之色,幾乎泣不成聲,「皇上殯天了……」
杜太師和定國侯渾身一震,不約而同長跪下來,數十萬軍隊披麻戴孝,整個弈州飛雪漫天,銀裝素裹,宛若披上了一層天然的孝服,為齊皇送終。
《九州志·大齊篇》記載:景徽十八年冬,大齊第八代國君齊哀帝卒於西征途中,享年四十九歲。
君王薨逝的消息無法隱瞞,弈州與齊都相隔甚遠,只能將消息密送齊都皇宮,當舒太妃得知此事後,面如死灰,像是失去了人生最後的支撐般癱倒在了卧榻上。
長公主元欣及其女郁霓裳服侍左右,卻不見起色,元啟為避免夜長夢多,讓弈州護送齊皇遺體回齊都的同時,暗中聯繫站在自己這一邊的朝臣,推舉自己順位登基。
元洵非大齊皇室血脈,元翰叛國之名未除,元修跌落懸崖下落不明,他是太子,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說,齊皇殯天之後,他登基都是名正言順,只可惜……這樣的提議在聖雲殿上一經提出,就遭到了半數臣子的強烈反對,雙方爭論不休,如火如荼。
這些年元洵暗中扶持的官員都站在了元修這一邊,縱然元修在前往桑州治理水患的過程中下落不明,也無法讓他們一改初衷,擁護元啟。
為了順利登位,元啟冒著得罪華家的風險,找來當年為華貴妃接生后告老還鄉的太醫以及遠走他鄉的穩婆,以其家人的性命威逼利誘,讓二人到聖雲殿上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證明華貴妃當年生元修乃足月生產,而非早產這一事實,含沙射影地指出元修非皇室血脈這一論斷。
突如其來的大動作,令所有人措手不及,宮裡給妃嬪接生的太醫和穩婆都是有記錄的,無法做假,更何況這位陸太醫還是當年的太醫署令,在場許多老臣都能認出他來,容貌或許可以做假,但是聲音、神態、一些肢體語言卻是無論如何都做不了假的。
不知是不是有心人的推動,整整三日,齊都都陷入了流言蜚語之中,元修的身世被放到明處大肆討論,華家無疑成為眾矢之的,然而,不管是華貴妃還是華老家主,都沒有「出面闢謠」,反而任由其愈演愈烈,如此行徑,似乎默認了元啟的推測一般。
*
煉獄修羅軍剛攻下彭城、容州,適逢齊皇駕崩,短期內舒明澈不可能有太大的動作,只因即使打了勝仗,將來也不見得會在未來新君元啟面前討好。
得知舒太妃病倒的消息,讓他行事受制,一旦舒太妃經受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擊撒手人寰,那麼將來的舒家…。誰是家主還說不準呢!
如果舒明澈沒有自斷右臂,他依舊還是舒家那個風采絕倫的少主,舒太妃百年之後,他穩定家主之位指日可待,可是現在,有郁霓裳在,他不見得有優勢。
只因郁霓裳的母親元欣,是舒太妃唯一的女兒,郁霓裳裝瘋賣傻多年,怎麼會沒有半點企圖?
祁玥陪伴葉薰淺在古色古香的院落里散步,順便跟她分析起當下的時勢來,齊皇這一死,還真為祁玥恢復神力爭取了不少時間,這樣的情形是葉薰淺樂見其成的。
「薰淺,我們的寶寶快六個月了吧……?」
祁玥每天的必修課就是觀察葉薰淺的肚子,大概是她生寶貝時他不在身邊的緣故,這一次他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她有半點不開心。
「嗯。」葉薰淺眉毛彎了彎,笑著點頭。
「可是……大夫不是說,懷雙生子的話,肚子會比普通孕婦要大一些嗎?我怎麼覺得還是這麼小……」
祁玥有些擔憂地問,暗想:難道是薰淺沒吃好?
「也不一定的……」
葉薰淺見多識廣,自是不會拘泥於這些,在現代也有很多懷多胞胎的孕婦肚子跟懷一個的差不多大,肚子的大小因人而異,不能一概而論。
祁玥聽從大夫的囑咐,每天陪伴葉薰淺散步,同樣不會忘記每隔一段時間,就扶著她坐下,給她揉腳,生怕她腳麻摔倒,本來葉薰淺還有些不自在的,畢竟他在人來人往間給她揉腳,被別人看到了,實在是有失文雅。可祁玥堅持,還說寶寶和她的感受比那些繁文縟節重要得多,規矩是人定的,沒有必要拘泥。
琉璃和碎玉隨侍在側,見祁玥和葉薰淺如此恩愛,眼裡寫滿了羨慕,見識過這樣相濡以沫的愛情,祁玥身邊的侍女很難再看上普通男子,倒不是因為她們心裡偷偷喜歡祁玥,而是想要一份同樣美好的感情。
葉薰淺閉目養神時,卻悄悄露出一道眼縫,觀察祁玥,他突破了大圓滿境界,青春永駐,所以怎麼看都覺得好看,她慶幸,這樣的他屬於自己。
「祁玥……」葉薰淺軟語呢喃,充滿著無盡的誘惑。
祁玥緩緩抬眼,應了一聲,「怎麼了?」
「沒事……就是覺得你長得好看……」
葉薰淺鮮有如此直接地誇讚一個男人,祁玥一聽欣然接受,他也知道他長得好看,六年前就知道了……
「你可以看一輩子。」
「嗯。」葉薰淺點了點頭,絲毫不覺得這有什麼難為情的,過了一會兒,她才出聲道:「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薰淺,我生辰還沒到呢!」
對於心愛之人送東西這種舉動,祁玥自然歡喜到了極點,哪兒會拒絕?
「沒關係,等你生辰到了,再送別的。」
葉薰淺知道祁玥喜歡她的那輛小轎車,所以早就想好了給他的生辰禮物,她靜靜地看著祁玥,從自己頸上取下她從小戴到大的葉片形玉佩,親自繫到他脖子上,「不許摘下來。」
「可是薰淺……」祁玥指腹觸及溫涼的玉佩,有些心驚,這枚玉佩對她而言意義重大,說是賢王府傳家之寶也不為過,當初他和她在雲霧林相遇,後來她跑了,他便是根據這枚玉佩找到她的,所以他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忘記這一在他們之間牽紅線的物事兒。
「祁玥,你要快點好起來……」
若非突破大圓滿境界,她這一生或許都不會窺探到葉氏水玉的秘密,更不會知道它有凝聚神力的作用,比聚靈陣要強很多,祁玥神力盡失,若是戴上玉佩,想必會恢復得快一些。
祁玥生性聰敏,從她給他戴上玉佩的那一剎開始,他就猜出了她的目的,卻沒有點破,摟著她,情意繾綣道:「薰淺,這是葉氏傳家之寶,日後傳給我們的親閨女兒,好嗎?」
「嗯嗯,你說好就好。」
葉薰淺輕撫自己的腹部,有祁玥這樣優秀的父親,她不懷疑他們將來的閨女兒會突破神級,因為祁玥不允許自己的孩子平庸。
元啟最近的動作十分頻繁,奈何元修不在齊都,無法掣肘,安國侯幽居王府,足不出戶,許多站在元修這一邊的官員亦然。
在碧如宮養病的舒太妃聽說元啟請來了當年給華貴妃接生的太醫和穩婆,證明元修非皇室血脈企圖踢掉元修繼承皇位的權力時,她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驚訝,大概是因為齊皇在西征途中的病逝給她帶來太過沉重的打擊,讓她再也沒有精力去想、去管那麼多……
「祖母,您覺得好些了嗎?」
郁霓裳十分乖巧地陪伴在她身邊,細聲細語地詢問,不復往日的瘋癲,舒太妃點了點頭,難受地翻身,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她握住郁霓裳的手,悄悄給她塞了個錦囊,看著她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叮囑道:「霓裳,答應祖母,將錦囊交給你明澈哥哥,在此之前,不要告訴任何人關於錦囊的事情,包括你母親、你的啟哥哥。」
「好。」
郁霓裳目光無神,像是失去了焦距一般,同樣一遍又一遍地應下,舒太妃這才放下心來,輕咳幾聲后,又睡著了。
「祖母、祖母……」郁霓裳連續喚了好幾次,都沒能將她喚醒,遂招來侍女,吩咐她們在屋子裡看著,然後徐徐離開,前往自己在碧如宮的住處。
仔細環顧四周,確定無人跟隨後,她悄悄打開錦囊,裡面是一塊以上好帝王玉雕刻而成的印信,還有一抹絲絹,上面綉著許多字,仔細研究了一會兒,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感覺到有人從門前走過,她立刻收起兩件物事兒,藏了起來。
*
容州,碧水清蓮客棧。
祁玥從收到齊都傳來的書信開始,眉毛就沒有舒展過,葉薰淺得知他坐了將近半個時辰,便讓廚房準備了一些他喜歡的糕點送過來。
經過他身旁的書桌時,她眸光匆匆掠過他面前的宣紙,只見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她脫口而出,「璇璣圖?」
「薰淺,你見過這個?」
祁玥眼睛一亮,他怎麼忘自己心愛的妻子博覽群書,見多識廣呢?
「見過。」葉薰淺放下手中的糕點,指著其中的一排字,解釋道:「這璇璣圖其實就是迴文詩,正著念、倒著念、斜著念都能成詩。」
「你怎麼突然對這個感興趣了?」
葉薰淺漫不經心地問,在現代時她涉獵極廣,對詩詞自然也不例外,當然聽說過璇璣圖的典故。
「沒事。」
祁玥微微一笑,不打算和葉薰淺多說,這是郁霓裳用飛鴿傳書寄過來給他的,舒太妃那個老女人還真是不安分,想用媚術控制郁霓裳把東西交給舒明澈,可惜,恐怕連她自己都沒想到郁霓裳因為遺傳了生父郁章的陰陽鬼眼,對媚術有天然的抵抗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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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家隱隱有種悲催的預感,那就是寫不完結局…。哭死了…嗷嗚~奮戰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