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喬安想象中的衛南家應該是一套不大的房子，簡單的擺設，破舊的樓層，搞不好住的很高還沒電梯，樓下的停車場都住著打工仔。

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一棟豪宅，佔地至少兩百平方米，三層樓高，裝修的富麗堂皇，前面還有游泳池。

衛南騎著他那輛破破爛爛的小電摩把喬安拉到他家的大門。

「你這傢伙真的很窮嗎？」他忍不住又打量了一下眼前穿著普通的男生。

「我很窮啊。」衛南把自己的口袋掏出來給他看，「今天只剩下幾塊錢了，還好明天發工資，不然還不知道明天吃什麼，啊，家裡應該有菜，讓我來露一手做給你吃吧。」

這不科學！

「我的父母都在外省，家裡就我一個人住，我是獨生子。」衛南打開門，把車隨便停在家門口，連鎖都沒鎖，這是當然的，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裡是別墅區，物業安保設施齊全，根本不會有小偷存在。

不過就算沒有物業，小偷也不會去這裡偷一輛二手小綿羊。

喬安要被衛南搞糊塗了，說衛南有錢吧，他總是打工，口袋老存不住錢，說他很窮吧，但是人家又住這樣的別墅，看樣子也不是生活拘謹的人。

說起來他的錢都花到哪裡去，才搞得自己這麼可憐？

雖然衛南的父母都不在家，房間還是打掃的鉛塵不染，包括沒有用的房間也是，應證了對方說的家務小能手是所言非虛。

踩上衛南家的地板，喬安覺得心跳的有點快。

這不僅僅是因為他來到的是他喜歡人的家裡，還因為這是他是第一次受人邀請，去一個朋友家裡玩，順帶過夜。

一切都是陌生又緊張的。

「你為什麼不坐呢？」衛南從廚房拿著飲料走出來。「給你，喜歡茶還是啤酒？」

喬安帶著好奇心選了啤酒。

「你能喝嗎？」明明是衛南把啤酒拿出來，這時候又擔心喬安能不能習慣啤酒的苦味，畢竟喬安還沒有到20歲，看他那副樣子，搞不好這是他第一次接觸酒精。

「啰嗦。」喬安撇嘴。

他是沒有喝過酒，也沒人想請他喝酒，但這是衛南給他的東西，他想好好的體驗一下。

「好吧。」衛南揉揉喬安的腦袋。每當喬安露出不耐煩的表情，他都會忍不住伸手揉對方的頭髮，這已經變成他一個習慣。「不過不舒服要和我說。」

「啊，頭髮弄亂了！」喬安在他手下掙扎。

兩人打鬧了一番，衛南才終於起身走進廚房，儘管喬安表示自己可以照顧自己，但母雞一樣的衛南還是給他開了電視，拿了雜誌，並且送上了餅乾點心等一系列零食，像照顧五歲小孩那樣看著喬安坐在沙發上安頓下來才放心。

不過喬安並不覺得這樣的照顧讓他反感。

衛南的手，又溫暖又柔和，碰觸自己的時候讓他用盡所有制止力才制止自己不要依偎上去。

現在，他坐在衛南的沙發上，看著衛南的電影，看著衛南在廚房裡面一邊哼著歌一邊做飯，心底好像有一個個氣泡鼓了起來。

假如時間停留在了這一刻多好啊，喬安心想，哪怕下一刻要他去地獄下面，估計他也是心甘情願的。

「叮咚——」，門鈴響了。

衛南從廚房探出頭來，一邊喊著「來了來了」，一邊踩著拖鞋跑出來開門。

「大概是高儀。」他對一下子從沙發上坐起來的喬安說，「有時候他放學會直接來我家，看來他的父母又不在家了。」

喬安的心在剛才門鈴響的時候跳動的飛快，就好像被一隻鼓槌重重敲擊了，他以為是衛南的家人回來了，後來聽說是高儀略略鬆了口氣，但隨即眉頭皺起來。

高儀是衛南是朋友，兩個人都是學生會的成員，高儀所在計算機系距離衛南所在的生物系很近，兩人成天混在一起。吃飯在一起，打球在一起，就連上公共課的時候選了一樣的課程。

如果說衛南和所有人關係都很好，那麼他和高儀的關係就是特別好，有人用連體嬰來比喻兩人，說他們焦不離孟，孟不離焦，有時候人們有事卻找不到衛南，沒有關係，打電話給高儀就好了，高儀總有辦法知道衛南在那裡。

喬安至今為止還沒和衛南的朋友接觸過，其實衛南並沒有避諱和喬安來往這個事實，但是，喬安自己卻不由自主的避開所有和衛南的朋友見面的場合。每次衛南叫喬安出來參加他和其他人的聚會，喬安都拒絕了。

但他此刻又忍不住想，為什麼高儀會來呢？是什麼樣的朋友關係那麼好，可以不打一聲招呼就跑到對方家裡去。以前喬安和父母去別人家拜訪的時候，基本前一天就會打電話通知對方自己要來的消息，然後隔天在約定的時間內帶著禮物登門拜訪，絕對不會這樣什麼都不說就突襲別人的家。

可是高儀就是這麼做了。

雖然早就知道他們是特別親密的朋友，但是這一刻，喬安還是感覺到嫉妒了。

「你家來客人了？」門口果然傳來高儀的聲音。「咦，難得，除了我還有別的人光臨你家。。」

那邊衛南不知道說了什麼，門口的聲音變得小聲起來。

……

看著門口那雙價格不菲的皮鞋，高儀的眼神變得有些玩味，「啊，是你那個小朋友啊。」

如果是衛南，才不會穿這樣好的鞋子，他有錢能買個名牌運動鞋就不錯了。

「你那是什麼表情。」衛南瞥了他一眼，「雖然沒指望你們好好相處，但是至少看著我的面子上，別把你這張不爽的臉擺出來，嚇壞了那個孩子的話，你今晚就沒飯吃。」

高儀的眉毛跳了一下，這句話是不是說反了？難道不是應該讓對方給自己一個好臉色嗎？

畢竟喬安的大名在w大學裡面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人稱行走的人形兵器——終極版本。

還有，喬安那算什麼孩子啊？明明是個怪力猩猩，特別凶的那種。

說實話高儀對喬安這個人沒什麼好感，確切而言，整個學生會的人都對喬安沒好感，因為他們經常要替喬安收拾麻煩，而且這個麻煩當事人還從來不知道。

每次喬安揍了什麼人，或者搞壞什麼東西，被老師或者學生家長告到政教處那裡，礙於喬安極具權勢的家族和給學校可觀的捐贈，學校不敢對喬安做什麼警告和處分，就派學生會這些人去給受害者們賠禮道歉。

這就導致高儀等人深受其害。

衛南也是被派去道歉的人之一，但他對這種事非常擅長，高儀覺得無論男女老少，只要看見衛南的笑容，就會原諒他所道歉的任何事，包括喬安給他們找到的麻煩，不過他可不是那種擅長口舌的萬人迷，每次去道歉，都被對方罵的狗血淋頭，好像那些事和喬安無關，是他高儀做的一樣。

所以高儀現在最怕的人就是喬安，他對喬安的害怕已經條件反射到一聽到喬安這個名字就覺得頭疼，如果可以，他希望喬安趕快遠離他的生活，不過目測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期待自己快點畢業了。

偏偏衛南對這個傢伙非常感興趣，讓高儀非常苦惱。

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反正等他知道的時候，衛南已經和喬安相識了。衛南對喬安的電話總是有求必應的，表現得比對任何人都殷勤——當然，衛南對很多人都很熱情，但熱情和殷勤是絕對不一樣的。

這傢伙到底是那裡入了衛南的眼呢，這是高儀怎麼都想不明白的事情。

……

三個人的飯桌有點沉悶。

喬安不說話是因為桌子上有一個陌生人——沒錯，儘管知道高儀的名字，但高儀對他來說就像陌生人一樣，喬安對待陌生人一向拘謹，尤其是在衛南的家裡，他不想因為自己哪裡做的不好讓衛南覺得困擾。

而高儀不說話則是衛南剛才給出的威脅。

這時候只要閉嘴吃飯就好了，兩個人心裡都想著同一件事。

只有衛南好像看不懂氣氛一樣，一邊吃飯一邊說著其他事，他向喬安推介一部他很喜歡歐洲電影，是法德英美一起聯合拍攝的，說兩個人可以晚上一起看。

高儀終於忍不住了，「是《香水》吧？怎麼每次都要看這個片子，我陪你也看過至少十遍了吧？」

衛南笑眯眯的，「因為我是個念舊的人啊。」

念舊才怪，高儀翻了個白眼，如果衛南念舊的話，剛才怎麼會那樣和他說話。

「……而且你這個理科生大概不懂，香水每個鏡頭都拍的很符合美學。」衛南繼續在邊上補充，「不過喬安是學美術的，一定很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喜歡這部電影。」

高儀嘟囔。「說的某人好像不是理科生一樣。」

衛南哈哈笑起來。

兩人的對話自然又熟稔，喬安根本插不進話，別看這裡面的話題主要圍繞著他，實際上他就算閉嘴不說也沒什麼關係。

晚餐在相當古怪的氣氛中結束了，儘管這一餐吃的十分彆扭，喬安還是很珍惜衛南給自己做飯的機會，像衛南說的那樣，他的確露了一手，雞排烤的剛剛好，咖喱的味道也值得稱讚，最後居然還準備了飯後甜點，是放在冰箱裡面的抹茶口味冰淇淋蛋糕。

「這是我自己做的，因為超市裡賣的冰淇淋都太甜，所以習慣了自己動手，喬安來嘗嘗看吧。」對方笑眯眯的把最大那塊蛋糕放在喬安面前。

喬安挖了一勺蛋糕放進嘴裡。

非常熟悉的味道，讓喬安一瞬間有些晃神，好像有段時間衛南給自己帶的抹茶餅乾也是相同的口味。

「怎麼樣，好吃嗎？」

「……恩。」

「太好了。」衛南用一隻手撐著腦袋，轉過頭看他，「其實我是看你喜歡抹茶才準備了這個蛋糕，原先你只有抹茶味的餅乾才會全部吃光。」

原來那並不是自己的錯覺，那些點心全部都是出自衛南的手。

喬安一下覺得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每次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衛南的時候，衛南又會突然帶給他新的驚喜，邀請自己的時候是這樣，餅乾的事也是這樣，每天都好像可以見到不同的他。

或許衛南就是這樣的人。

可是，喬安忍不住心想，自己已經很喜歡衛南了，衛南卻比他想象的更值得喜歡，難道還要自己再多淪陷一點嗎？

等衛南進廚房洗碗的時候，桌子前只剩下高儀和喬安兩個人，高儀站起來，主動對喬安伸手，「現在介紹我自己似乎有點太遲了，不過總比沒有介紹的好，我叫高儀。」

喬安愣了一秒，同樣伸出手去，「喬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