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兩人的手在簡短的相握后就放開了。

高儀眼睛眯起來，「喬安，我知道你，你在我們學校也算是一個名人了。」

喬安的眉頭又皺起來。

高儀笑了笑，「你放心，我不會說什麼拜託你遠離衛南的話，雖然我確實是這樣想的。」

在對方開口的那刻，喬安的內心突然湧起一種想給他一拳頭的衝動，但他忍住了。

「你的臉色看起來真可怕，現在是不是很想對我動手？」高儀對他的想法一目了然，頓了頓，他又說，「喬安，你好像不太會控制自己的脾氣，這樣可不太好，沒錯，我是不會說請你離開的話，但有一點我覺得沒有錯，你只會給衛南惹麻煩。」

「……」

高儀的口吻並不激烈，比起喬安以前遇到的一些找他麻煩的人。甚至算得上友善，但他的態度卻至始至終帶著一種的居高臨下，好像他不反對衛南和自己相交，就是在施捨給喬安一樣。

可惜他沒有辦法反駁高儀的話。

「你可以自己考慮以後該怎麼做，如果不想以後讓衛南後悔認識你，就先試著改變自己。」高儀最後說。

衛南走出來時候就看見喬安坐在沙發上發獃。

「高儀呢？」

「他先回家了。」

衛南看了他幾秒鐘，走到他身邊坐下，伸手去摸喬安的腦袋，「怎麼了？」

「……沒什麼。」喬安對衛南的動作下意識的縮起身體，躲開他那個碰頭的舉動。

他並不是不喜歡衛南碰自己，只是剛才高儀對他說的話讓他條件反射的有點躲避衛南。

這個動作讓衛南眼睛眯了眯。

不過隨後他笑了笑，換了一個話題，「要不我們一起看電影？」

「……恩。」在衛南面前，喬安幾乎學不會拒絕。

兩人看的影片正是衛南所推介的《香水》。

這是一個發生在法國的故事，主人公是一個擁有全世界最靈敏鼻子的男人，從小被父母拋棄，擁有的生活糟糕透頂，卻想要追求世界上最好的香味。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下，他發現世界上最好聞的味道是人的體香。

喬安只看幾分鐘，就被其中的內容吸引住了。

當看見男主角將他覺得擁有獨特體香的女性放入蒸餾器那一幕時，他打了個寒顫。

電影的劇情有些驚悚，不過和衛南說的一樣，站在美術生的角度來看，香水確實是一部構圖非常精美得電影，色彩鮮艷，色調獨特，很有借鑒意義。

喬安很奇怪為什麼自己的老師沒有討論過這部影片。

後來他想，這個討論可能是有的，只是沒有和他說罷了。

電影的劇情仍在繼續，它的基調大部分是灰暗抑鬱的，但偶爾也會出現一些明亮的鏡頭，比如黃色的小花被成堆的倒在傳輸帶上，綠意盎然的田野偶爾飛過一隻蝴蝶。紅色的玫瑰花瓣匯聚在一起，在熱情騰騰的蒸汽下析出誘人的芬芳。

當電影又一次出現花朵的鏡頭時候，衛南突然插嘴道，「我其實很喜歡花的。」

喬安稍微分了下神，「啊？」他沒聽見衛南說什麼。

衛南背靠著沙發，很隨意的坐在地上，「我說我很喜歡花，看不出來吧？」

這下喬安聽清楚了，他略略挑眉，倒是一件以前不知道的事。

只聽衛南說，「你知道我是生物系的學生吧，其實準確點，我的專業是植物學，因為很喜歡漂亮的花，才選了植物學這個專業，為的就是以後可以從事類似的工作，培育出各種好看的花朵。」

喬安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從電影當中轉移出來，豎起耳朵仔細聽衛南說話。

「說實話，植物學並不是什麼熱門專業。」衛南撓撓頭，「經常有人說學了生物方向專業以後只能自行轉業，因為這個學科很尷尬，經常高不成低不就的。但是我還是和中了邪一樣，一門心思想在這裡面發展。當時高考報志願的時候，我媽強烈反對我的選擇，她希望我和別人一樣，讀個普通的專業之後順利工作，可是我對她說，這個是我的理想，不管以後怎麼樣，目前我是不打算改變。」

從認識到現在，這還是喬安第一次從衛南口裡聽到理想和未來兩個詞。

一個人不會隨隨便便對其他人說自己的理想，除非自己對他來說已經到了可以談這方面的地步。

對此喬安暗暗覺得高興。

老實說，衛南的性格有點隨便，很多事情都是得過且過，喬安一直覺得他就是這樣的性格才老被人佔便宜，沒想到現在居然看到衛南堅持一面，讓他有點意外。

他有點意動，「那麼……」就要好好努力啊！

可惜鼓勵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就突然笑起來，「但是呢，這條道路好像也不是什麼容易走的路，高儀老說我以後最多只能當個花店老闆，好吧，其實花店老闆也不錯，以後的事以後再說吧。」

這傢伙……喬安無語。

剛才那一刻，認真說著自己理想的衛南讓他心起了波動。

即使他聽不見衛南的心聲，但從對方的表情來看，好像就可以感受到他從心底蔓延出來的熱情和堅持，

可這傢伙帥不過三秒，才幾句話的功夫就恢復了本性。

真是，害的自己也跟著他一起擔心起來。

他怎麼會不擔心呢？畢竟自己這麼喜歡衛南。

相處的越長時間，就越喜歡這個男人，所以忍不住會去想，如果衛南的理想失敗了怎麼辦？如果衛南最後放棄了怎麼辦，這樣開心的人，會不會覺得失望，低落？會不會覺得難過？

他不希望看到衛南存在任何負面的情緒，畢竟對方就適合樂觀天真的性格，就像朝陽一樣，沒人希望有一天太陽不再升起對吧？

「啊，說起來，正好你來了，我給你看個寶物吧！」衛南突然拍了一下手，拉著喬安站起來。

從手心傳來衛南身體淡淡的溫度，喬安在那一瞬間有些發愣，剛才還想避開衛南的碰觸，但這次卻被牢牢抓住了，喬安的想抽回手，然而衛南的力氣很大，他只能被對方拉著跑到了房子的三樓。

等到他站住腳步，眼前已經映入一大排一人多高的玫瑰樹。

這居然是一間大大的陽光房。

現在是傍晚，房間內沒有燈光，僅憑頭頂上的月光透過頭頂透明的玻璃照射進來，帶給室內一層柔和的銀光，此時眼前的景色雖然有些朦朧，但卻無損它的美麗。

有很多玫瑰花生長在綠葉之上。

四周蔓延著玫瑰的芬芳以及夜間露水的味道，不濃也不淡，在這樣的夏日裡剛剛好，而有了月光的修飾，每隻花朵都顯得水靈靈亮晶晶的。

「這是我培育的雜交玫瑰。」衛南自豪的向喬安展示，「怎麼樣，很漂亮吧？」

喬安吃驚的說不出話來。

他仔細觀察著周圍一切。

喬安以前經常去公園內寫生，有時候為了等待一朵花開放，他可以蹲在石頭路上呆上一天，但是公園的草木居多，鮮花則很少，尤其是沒有這麼野性，未經過任何修飾的天然花朵，這讓他經常覺得遺憾。而衛南養的這些玫瑰卻出乎他意料，擁有他想繪畫的一切特性，它們有的已經綻放，有的還是花骨朵，含苞待放的立在枝頭，亭亭玉立又妖嬈迷人。

「真漂亮。」他忍不住開口讚揚。

玫瑰的花瓣層層疊疊，透著一種別緻的顏色，幾朵簇擁在一起，顯得分外美麗。喬安看的目不轉睛，他現在就有一股衝動抽出本子進行繪畫，將眼前的美景完整的記錄下來。

「我能去把我的畫筆拿上來嗎？」他轉頭問衛南。

話還沒說完，突然衛南的臉湊了過來。

兩人一下子離得很近。

喬安屏住呼吸，獃獃看著衛南，衛南的眼睛深深注視著他，他不知道衛南距離自己這麼近是幹嘛，但是對方的呼吸噴洒在他的臉邊，他覺得自己臉頰發燙。

太久了。

時間真是停留太久了。

「有片葉子。」衛南從他耳邊拿下什麼東西。

喬安猛地後退兩步，也不知道自己的反應會不會太過激烈，讓衛南看出什麼不該看出的東西，但他就是剋制不住自己的反應。

衛南為什麼叫他上來，為什麼告訴他他的理想，又為什麼看他這麼久。

這是他想不明白的問題。

然而，他告訴自己，衛南是喜歡花的。

花朵給人的感覺就是柔軟，脆弱，有時候還可以用可愛，無暇來形容。可惜無論哪種，和自己沒有沾邊的地方。

他以後是不是也會選擇一個類似感覺的女孩呢？

……

晚上，喬安留在衛南家過夜，就睡在衛南的隔壁。

床鋪暖烘烘的，有陽光烤過的味道，喬安已經見識過衛南照顧自己的手段，因此一點不驚訝這件客房乾淨整潔的程度。

這個晚上他睡得非常安穩，因為衛南就在隔壁，所以即使身在一個很陌生的地方，喬安也沒有覺得害怕。

然而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對衛南告了別，因為要趕回去上第一節課。

衛南沒有留他，只是笑著把他送到門口。

他們誰都沒有說昨晚發生的事。

之後差不多一個星期，喬安都沒有時間找衛南。

他在學校附近終於租到一套小公寓，準備收拾收拾，然後把東西都搬動過去。

公寓的租金有些昂貴，但勝在附帶一個書房可以作為畫室，這樣喬安就不需要在學校的畫室裡面畫畫，可以在自己家裡完成作品。

喬安對這個房子頗為滿意。

但在這時候，他突然聽到一個消息。

廖曉星在學校包下了一個廣播，對著衛南告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