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第 59 章

喬安當然不想和常曉潔見面。

他對這個女人的感覺很複雜，首先他很感謝常曉潔最初對衛南的撫養，正是因為她的悉心教導才將衛南培養成這麼優秀的樣子，可是他又不喜歡對方後來對衛南的拋棄，她在衛南最困難的時候沒有陪伴在自己兒子身邊，反而離開了他，讓衛南陷入那麼困難的境地，一想到衛南曾經被這樣對待，喬安就替他心疼的不止一點。

不過畢竟是衛南的母親，喬安不可能拒絕這次見面，他考慮很久，終於給常曉潔一個正式的答覆。

兩人約好在咖啡館裡面見面。

當然，喬安沒和衛南說這件事，他不想讓衛南在他和他母親之間左右為難，常曉潔想來見他的目的也不難猜，無非就是覺得同性戀不是正道，想讓他們主動分開，不過喬安是不可能和衛南分開的，他去見衛南的母親也是要說清楚這點，如果能打動對方最好，不能打動常曉潔的話，只能希望對方不要來打擾他們的生活。

反正如果衛南不離開他，他絕對不會主動離開衛南，這是喬安一直堅持的想法，和衛南交往這麼多個月里，他並沒有覺得兩人的感情因為時間的流逝而激情減退，反而感到每天他們的感情都在加深。就是因為和衛南在一起，喬安才覺得自己以前過的多麼無趣，以前他的生活不是在畫室里畫畫就是回寢室睡覺，他沒什麼朋友，偶爾回家也不聲不響，但現在他卻每天過得很充實，衛南是他靈感源泉，是他的繆斯，就是因為衛南的存在，才終於讓喬安變成了一個更好的人。

換了好幾套衣服，喬安最後選了一件比較正式一點的外套，搭配上修身西裝和卡其褲，還把他很久都不穿了的布洛克皮鞋拿出來擦得很光亮，衛南看見他這麼打扮還挺驚訝，「穿的這麼帥，去見誰呀？」

喬安伸開手，在他面前轉了一圈，「去見家裡一個長輩，我看起來怎麼樣？」

衛南幫他理了理衣領，修長的手指搭上，扣上喬安敞開露出鎖骨的扣子，「去見長輩就給我把扣子扣好。」他這麼說，一邊在喬安臉頰落下一個輕柔的吻。「很帥，我要被你迷倒了。」

喬安斜眼看他，「這時候才迷倒？難道平時我沒有迷倒你？」

衛南兩隻手摟著他的腰，「平常的我已經為你神魂顛倒，但今天你讓我更加喜歡。」

喬安嘴角勾起來，「就會說這些好聽的話。」他微微有點害羞，不過衛南能這樣讚美他，喬安還是非常高興。

衛南說，「我可是實話實說，難道我表現的還不夠明顯？你在的時候我都不想下床，只想干/你。」

他說起這些話完全不害臊，倒是把喬安搞成了一個大紅臉，喬安覺得無話可說，索性開門走人。

衛南從後面叫住他，「要我送你去嗎？」

喬安對他揮揮手，「不要，你去上班吧，我自己打車。」

喬安到達咖啡館的時間比約定的稍微早了一點，但來到之後他才發現對方其實早已經到了，正坐在店鋪的角落裡隨意翻閱一本雜誌。

其實在這次見面之前，喬安並沒有見過常曉潔，連照片都沒有見過，不過當他走進咖啡館還是一眼就認出了對方。因為常曉潔的長相實在和衛南相像，無論眉眼還是五官，都可以依稀看出衛南的影子，可見衛南繼承了她絕大多數的基因，母子兩人才會這樣相似。

不過，常曉潔的確是個溫柔美麗的女人，比大多數人要精緻得多的五官並沒有經歷時間的多少摧殘，依然美麗動人，她不用說話，單單坐在那裡喝著咖啡都引人注意——這並不簡單，因為美麗的女人很多，有氣質的卻十分稀少，大多數美女在青春不在後就逐漸變成一個膚淺庸俗的女人，而常曉潔卻恰恰相反，時光讓她更加從容優雅起來。看到常曉潔的模樣，喬安覺得自己似乎理解沈容和衛嘉熙都被她吸引的理由。大概就是這種超越時間的美麗才能讓她在兩個男人心裡都留下重重的一筆。

無疑對於一個女人來說，常曉潔是非常成功的，她讓所有人都體會到了女人的美麗動人，這份美麗在二十年後依然保存完好，然而她作為一個母親卻十分失敗，她雖然生育了孩子，但是也在自己的幸福和孩子之間沒什麼猶豫的選擇自己的幸福，就是這個原因，所以她不敢要求衛南直接和喬安分手，而是轉輾反側到喬安這裡，旁敲側擊的要求喬安離開衛南。

「沈太太你好。」喬安也不停頓，直接走上去打招呼。

常曉潔抬頭看他，明亮漂亮的眼睛稍微睜大了一點，然後她抿了下嘴唇，點點頭。

喬安不客氣的坐下。

他點了一份咖啡，然後撓了下頭，「沈太太，抱歉這麼久才和你聯繫，我本來是想早點和你見面的，但最近我事情實在很多，衛南工作又很忙，所以就稍微耽擱了這件事，希望你原諒我的失禮。」

常曉潔微微一笑，「沒關係，你們年輕人的事業和前程都很重要，是我的要求太過突兀，才讓你沒有足夠時間來安排自己的行程，其實就算你今天拒絕這次見面我也是可以理解的，不過你還是來了，我很謝謝你這次願意出來和我聊天。」

對方和衛南臉上相似的笑容讓喬安稍微有點愣神，他頓了頓，招呼侍者給他上一杯可樂。

實際上喬安在來時候告誡過自己，無論如何都要把這次的見面當做一次談判，常曉潔找他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他和衛南分開，這對喬安來說是不可能的，因此喬安告誡自己要時刻記得佔據上風，最好要先聲奪人，直接對常曉潔表明自己的態度，讓她無話可說。

所以從一開始，喬安就非常直接的表明了他和衛南的親密關係，只要常曉潔不故意裝糊塗，就應該能聽懂他的暗示。

然而，面對這麼一張相似的面孔，喬安卻不自覺的放緩口氣，「說謝謝太客氣了，你是衛南的媽媽，自然也是我的長輩，你想見我只需要說一聲就行了，衛南一直很尊重你，我當然也和他一樣。」

常曉潔聽到這話並沒有什麼反應，她抬頭仔細的打量著喬安，似乎想要將他的樣子一點點的印在眼睛里，喬安對於她的視線有點緊張，但仍然昂首挺胸，努力坐直身體。

雖然已經打定主意要讓對方知難而退，可是他還是想在衛南的母親面前留下一個好印象。

不過這點很難做到，喬安覺得自己一向難以被討人喜歡，他只能竭力希望自己的長相能為他加點分。

常曉潔沉默一下，「喬同學，你叫喬安是不是？我聽說你是小南的學弟，和岩青岩冰也是朋友，對嗎？」

喬安說，「是，我和衛南是同一個大學的，但我是學純藝術的，和衛南不是一個專業。還有我和岩青關係是不錯，和他哥哥沈岩冰就不是朋友了。」

常曉潔笑了笑，她拿著放在盤子一側的小勺子慢騰騰的攪拌咖啡，「我知道的，其實岩青上次的事還是多虧你幫忙，我先生說是因為你告訴了小南他被人帶走的消息，他們才能這麼快趕來。岩冰對此也很謝謝你，其實他也是好孩子，就是脾氣不好了一些，你們如果多相處一些時間，就會知道他沒有壞心。我聽說他上次和你們起了衝突，讓你和小南都受了委屈對嗎，真不好意思，如果他有失禮的地方，我替他向你們道歉。」

喬安眉頭皺了皺。

替繼子向親兒子道歉？

這個道歉是不是有點不合時宜？

不過他沒有說話，而是低著頭認真聽常曉潔說完。

常曉潔知道沈岩冰一直在針對衛南嗎？她肯定是知道的，衛南和沈岩冰那麼大的矛盾，她作為母親不可能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她心裡是如何想的，是把這種針對定義為小孩子們的爭吵，還是為了夫家，她選擇對自己兒子的難堪視而不見。

無論是哪一個回答，對於喬安來說都不是什麼好答案，他替衛南覺得難受，大概這世界上能一直站在他這邊的大概只有自己了，喬安是無論對錯都會站在衛南這一邊的，如果在範圍在廣泛一些，還可以算上蔣博州和高儀，只是他們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會像他這麼全心全意。

常曉潔放下勺子，「但我今天來，並不是想說你們和岩冰的矛盾，而是想和你談談小南的事情，如果我說的話難聽讓你感到不舒服，還請你不要介意，我就小南一個兒子，自然無論做什麼事都是為了他考慮，這是我作為一個母親的想法，你可以諒解嗎？」

喬安沉默片刻，忽然說，「你是想讓我離開衛南嗎？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常曉潔臉上露出一絲失望，「原來我先生告訴我你們可能在一起的時候我並不想相信，因為我覺得小南並不是那種離經叛道的人，他以前告訴我他會娶一個他喜歡的姑娘，然後工作，結婚，生小孩，和所有普通人一樣。其實直到剛才為止我仍然報著一線希望，希望你會否認他的說法，你們只是好朋友，並沒有什麼特別的關係，我沒想到你們真的在一起了。」

喬安說，「因為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們相愛是事實，就算我現在說了謊話，衛南以後也會告訴你實情。」

常曉潔搖搖頭，「喬安，你說你們相愛？你不覺得你們這個年紀說感情太快了嗎？你們並沒有考慮好生活的壓力，單靠著感情來維持一段關係是很困難的。」

喬安看著她，「所以呢？」

常曉潔說，「如果我想讓你離開小南，你會同意嗎？」

來了。

常曉潔果然是來勸說他離開衛南的。

因為常曉潔不想正面交鋒衛南，於是選擇喬安作為突破點，她以為喬安能在她的勸說下認清現實。可惜喬安比她想象還要堅定，他非常堅決的想要和衛南在一起，這一點絕對不會改變。

所以到了這時候，喬安反而鎮定下來，「我是不會離開他的，我喜歡衛南，想和他一直在一起，是我先喜歡他的，但他後來也告訴我他也喜歡我，那時候我就想我要和他過一輩子。」

常曉潔說，「感情這種東西，誰能說得准一輩子，也許你現在很愛他，但以後激情消退了，也許就慢慢變得不重要起來，細水長流真是艱難的事情，你還年輕，話不要說得那麼絕對，很多事情都是會變的。」

喬安看著她，「這是您的經歷嗎？」

常曉潔笑了一下，「我已經是快五十歲的人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你也知道我現在的先生並不是小南的爸爸，當初我以為會和小南爸爸在一起一輩子，可惜後來發生了很多事情，都不在我們的控制範圍內，我們很努力的想要為此，但是感情還是破裂了，所以後來我便和小南的爸爸分開了，可見人和人是很容易離開和失去。」

喬安抿著嘴不說話。

常曉潔說，「你覺得呢？」

喬安說，「那是你和衛南的父親，並不是我們。我是不會變心的，我相信衛南也不會。」

常曉潔沒在繼續這個話題，她低頭喝了一口咖啡，然後說，「其實我也打聽了你的事。」

喬安默不作聲的看著她。

常曉潔說，「你出身一個富裕家庭，然而父母卻對你並不關心，你的爸爸媽媽貌合神離，你的哥哥對你的態度很差，你和家人的關係不好，平日也沒什麼朋友，甚至在學校裡面經常和人鬧矛盾，老師對你評價基本都以不高居多。」

喬安心跳了一下，「我，我知道比起衛南我差了太多，我不如他那樣優秀，除了畫畫其他也沒什麼本事，不像他開了公司又自己出來創業，不過沈太太，感情並不是以配不配來衡量的，重點是我喜歡衛南，願意為他改變，也許現在我還不夠優秀，但總有一天我能證明我自己，這不就夠了嗎？」

常曉潔搖搖頭，「喬同學，你搞錯了，我在意的不是你配不配得上我兒子，其實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岩青和衛南都接納了你，就說明你的本性不壞才能得到了他們的認可，我只是想問問你，你確定小南真的喜歡你嗎？」

喬安呆住了。

常曉潔這是什麼意思？衛南不喜歡他？

怎麼可能，衛南當然喜歡他呀，這有什麼可確定不確定的。當初還是衛南對他先告白的，而且這麼久了，對方也沒有對這段感情後悔，可見衛南的確是愛自己的。

然而常曉潔卻說，「你沒有注意你和小南的經歷很像嗎？說來慚愧，我和他父親都不是個合格的父母，我們分開的時候沒有考慮過孩子的感受，讓小南有段時間變得十分叛逆，和你一樣，他打架，逃課，不學習。那時候我們都忙著各自的生活，完全沒有想到過這會對他造成影響。」

「我現在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忽略了兒子的感受，才讓他在你身上尋找感情，他以前明明是喜歡女孩子的，之後怎麼就會突然選擇了男孩子呢，後來我想，他喜歡你並不是因為他是個同性戀，而是在你身上看到他自己的影子，他憐惜你是因為他可憐他自己，他想要通過愛你來證明也是有人也是愛他的。」

「也許我說的太直白，讓你覺得接受不了，但是我必須得這樣說。請原諒一個關心兒子以後未來懂得母親的想法，我認為，小南對你並不是愛情，他只是把心疼和關注當成了愛情，就算勉強你們在一起到最後也只能分開，還不如現在趁著感情單薄的時候儘早收手，彼此之間還能做朋友。」

喬安有點生氣了。

他放棄了對常曉潔的妥協——他本來一直想要說服常曉潔能夠理解他們的感情，可看現在的情況，對方只是想一而再再而三的否定他。

喬安說。「沈太太，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衛南怎麼想你根本一無所知，不過說真的，你真的了解衛南嗎？。」

常曉潔說，「我是他的母親……」

她還沒說完就被喬安的話打斷，「可是，你連沈岩冰和他關係不和都不知道，或許你知道，卻選擇的視而不見，因為你不希望你和你先生的關係因為你們兒子的矛盾而變得有裂痕，你實際上一點都不知道衛南心裡的想法，畢竟你們這麼久沒見了，你所說的只是你的想法而已。」

他真不知道常曉潔到底哪來的底氣來這樣判定他們之間的感情。可憐他？喬安從來不是需要可憐的人，衛南也不是那種同情心泛濫的人。喬安覺得自己可能沒辦法和常曉潔繼續談下去。他站起身，長長的嘆了一口氣，「沈太太，看來我們是沒辦法繼續說下去了，我先離開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