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孫大人,你真俊
睡了一個下午,晚上她還是很困。無奈已經耽誤了兩天,她只能瞪大了眼睛等猴子睡熟。瞪著瞪著,兩個眼皮就開始要互相依偎。她就咬著嘴唇強迫自己清醒。等猴子呼吸平穩、進入夢鄉時,她下唇都咬腫出血了。
估算著時候差不多了,她悄悄起了身,仍是赤著腳,來到窗檯前靜靜地看著那副面孔。自他從仙胎中蹦出來的那一天,她時不時便要去千里眼那看一看他的動靜。從懵懂的石猴變成頂天立地的美猴王,鬧龍宮下地府,他步步走得讓她忍不住叫好。
她從來沒想過他真的有一天會到這天庭來。甚至還未等她想出借口去接近,他就掉進了她的洗澡盆,扛起來她就要去見玉帝。一切發生得就像夢一樣。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微微勾起了唇角。
朱唇動了動,她抬起右手拈了個奇怪的手型。一團淡藍色的光芒出現在指尖,隨著柔軟白皙的手指瑩瑩起舞,朝著他的眉心點去。
柔柔的月光下,一雙眸子忽然睜開,裡面閃爍著她從未見過的精光。
他一把抓住她伸來的手腕,道:「丹青兒,你在幹嘛?」頗為低沉的聲音帶著些剛睡醒的慵懶,在這寂靜的夜忽然散發出一些致命的吸引力。
「哎呀,孫大人輕點——」丹青收了法術,瞬間就慌了。她盯著他的眸子,在這種關鍵時刻居然臉紅了。「疼呀,輕點。」她掙扎了半天,他終於放了手,皓腕上立刻留下一圈紅紅的指印。她揉著被抓疼的地方,心虛道:「我……我看孫大人額頭上這抹紅挺別緻的,是自己畫上去的嗎,用硃砂筆什麼的……」
言罷,涼涼的小手輕輕一撫,從他溫熱的額頭劃過,他渾身毫毛都要豎了起來。
「別瞎摸!」他往後一撤身,差點從窗檯栽下去。
她沒理會,只抬起手看了看,道:「這筆不錯,不掉色。」
「俺這是胎記,落生就有的。」他一揮手,道:「去去去,大半夜的不睡覺盯著俺幹啥?」
「喜歡盯,不行啊?」知他沒察覺她的伎倆,她鬆了心防,也坐到了寬寬的窗台上,撐著下巴與他臉對臉,淺笑道:「孫大人,你真俊!」
她一雙大眼睛水汪汪的,一點不知羞地直勾勾盯著他看,半分沒有女子該有的矜持。
「說啥呢?」他氣急敗壞地瞪了她一眼,卻被這毫不避諱的稱讚搞得面色如桃、不知所措。
他臉頰的兩片紅暈並沒有逃過她的眼睛。她湊得更近,借著月光仔細看了看,道:「孫大人,你這麼羞澀幹啥?」
「俺沒有!」孫悟空一竄從窗檯蹦到地上,道:「好好的床你不睡,跟俺搶睡窗檯?那俺去睡床了!」他作勢要往床邊走。
「誒,不行!」她趕緊跳下窗檯跑到床邊來了個正宗的美人卧,撐著腦袋道:「這是我專用的床單被褥。不許躺!」
這小姿勢,有點嫵媚妖嬈啊——
他撓了撓頭,轉身翻回窗檯,愜意地闔上了眼睛。
她也鬆了口氣,掀開被子躺了回去。然而這次怎麼一點都不困了呢……
第二日一早,玉時站在她床前,輕柔地推著她:「師姐,師姐,該起床了。那個誰,斬妖台的劊子手來了,帶著他的搭檔小元。還有那個登徒子,把守南天門那個天兵風古——拖了十幾天了,快到強制結案的日子啦!」
「啊,知道了。有吃的嗎?」丹青翻過身來抹了抹嘴邊,道:「叫他們等會兒,我這就起來……」
玉時望見她紅腫充血的嘴唇,一下子就紅了臉:昨晚上聽見她跟那猴子在房裡說什麼「輕點,別瞎摸」之類的,她這嘴還紅成這樣。哎呀那公猴子莫不是真的……玉時頓時再也無法直視這倆人了。她低聲道:「額,是,那個劊子手帶了椰蓉桂花酥來。」
丹青聞言噌一下就坐起來了,道:「收好收好,給我打水洗漱!」
一刻鐘后,準時升堂,地點御馬監,左玉時,右小廝。
「額,我說這個劊子手啊,你說風古非禮你的助手小元,可有什麼憑據啊?」丹青坐在孫悟空的座位上,升起堂來還真像那麼一回事兒。這個劊子手殺人如麻,唯一的軟肋就是他的助手小元。小元長得楚楚可憐,一個女孩子家每天給他磨刀擦汗,勤勤懇懇一干就是五百年。然而風古鎮守南天門,一日綁了來鬧事的妖怪去斬妖台,一眼就看上了小元。趁劊子手不在,上下其手,簡直禽獸。丹青心中本來就不忿,加之這椰蓉桂花酥——
劊子手誠懇道:「回稟仙判大人,我與斬妖台一眾同僚皆親眼所見。」
丹青又道:「風古,你可有異議?」
風古白了她一眼,漫不經心道:「沒有。」
丹青一拍驚堂木,道:「既是如此,貶南天門天兵風古為田螺精,三百年內不得回天庭。退堂!」
「謝謝仙判大人!」
大筆一揮寫好了結案陳詞,丹青一溜小跑到後堂,本來滿心歡喜想享用她的勞動果實,沒想到那孫悟空不知道啥時候出現的,已經把她那桂花酥吃掉了一半。
「孫大人!你都做了些什麼!」她一把將碟子奪了過來,欲哭無淚、痛不欲生:「你怎麼不吃桃改吃點心了——」
孫悟空將手裡的桂花酥丟進嘴裡,又喝了杯茶,才道:「這御馬監一草一木都歸俺老孫管,俺吃個點心怎麼了?」
這個孫悟空,臉皮可真厚啊。丹青氣鼓鼓地把碟子藏到身後,道:「可這不是你的,是我的!」
「連你都是俺的!」孫悟空點了點周圍的桌椅板凳,道:「只要出現在御馬監,佔了俺的地界的,都是俺的!」
「你你你!我——」丹青氣得臉都紅了,卻絲毫想不出反駁之語。
從屬關係已經這麼明晰了嗎……玉時終於聽不下去,默默地在一旁問道:「師、師姐,啥是田螺啊?」
「哎呀就是一種天天在泥里呆著的動物,髒得很。沒有手我看他還怎麼非禮小姑娘。」丹青說到這,又開始吞口水:「人間有道美味就叫炒田螺。上次太白老頭兒給我帶了點,鹹鹹辣辣的,老好吃了!趁早叫人把他抓走炒著吃了算了。」
玉時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道:「師姐,真有你的。」
丹青十分自豪地挑了挑眉,抱著僅剩的幾塊椰蓉桂花酥跑到角落裡的座位坐下,兀自享受起來。
孫悟空看她這副撿了狗頭金的模樣就想笑,吹著小曲兒走到她身旁坐下,還沒說話,便見她轉了個身,把點心護在胸前,背對著他接著吃。
「哎呀俺不跟你搶。」他摳了摳耳朵,道:「這天庭的東西沒一樣好吃的。」
丹青回頭上下瞟了他一眼,道:「孫大人,你懂什麼?美食可是一門學問。」
「還學問呢。」他一貫耷拉著的嘴角揚了揚,道:「俺看你斷案也挺公正的,非給自己搞得像有多少貓膩似的,何必呢?改天有空俺帶你下界一趟,嘗嘗狐狸做的飯菜,那才叫一個好吃。」
丹青一聽有好吃的,表情就是標誌性地亮了起來。她唆了唆手指頭,道:「狐狸是誰?男的女的?做飯很好吃嗎?」
「狐狸是俺們花果山唯一的女孩子,是俺一個兄弟的妹子。她做的飯,可著整個山頭找,就沒有妖怪說不好吃的。」孫悟空十分自豪地說道:「若是能把她帶來就好了。這御馬監的廚子不如她十中之一呢。」
丹青一聽是女孩子,臉色陰沉了一半。她撅起嘴道:「想得美。天庭是誰想來就能來的嗎?那那些拼了半條命渡劫成仙的精怪咋辦?」
「俺這不就說說嘛。」孫悟空百無聊賴地伸了個懶腰,架起二郎腿兒輕輕搖晃著戰靴,道:「不過成仙也沒啥意思,不如在花果山呆著自在。狐狸肯定不想來。」
丹青頗有些無言以對。為防止孫悟空再吵吵著回花果山,她開口道:「孫大人,做猴呢,最重要的就是善始善終了。吶,既然上天了,就別老想著半途而廢回花果山了。快,叫廚子煮碗面給你吃吧。」
「啰嗦。」他換了一邊蹺二郎腿,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搞得她也不知道他哪句是當真哪句是玩笑話了。
思緒又回到那個叫狐狸的女孩子身上,她故作平常地問道:「那狐狸長得好看嗎?」
孫悟空在腦海里回憶了一下狐狸的樣子。白白凈凈的,長相沒啥特點,看起來挺叫人舒服的。雖是個狐狸精,卻絲毫不帶著媚意,倒有幾分純真質樸。每日給猴子們縫縫補補的,一雙巧手可能幹了。倒是旁邊這位小仙子,天天不是晃悠她那條大白腿就是露她那小香肩的,更像個勾魂兒的。
「挺好看的。」孫悟空輕輕往後一倚,椅子的兩隻前腿兒就離了地。
「你!」一聽他誇別的姑娘,她更是氣得肝兒顫,站起身就抱著桂花酥走了。
孫悟空那句「不過沒你好看」就硬生生停在嘴邊沒來得及說出來。
這丫頭,今天吃錯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