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廣平王世子心裡轉著千溝萬壑的壞主意的時候,魏國公府正院兒,張氏看著自己面前皺眉冷淡的魏國公,覺得心痛難忍。
她沒有想到這兩個新通房竟然是這樣不好收拾的,竟敢告狀。
這一回去就在床上疼得哭聲嘶啞,腿上都是令人心驚的青紫痕迹,叫張氏沒法兒給自己辯解。
叫她更難受的,卻是魏國公親自來自己面前詢問自己根由,看他的模樣,彷彿是已經認定是她做了這一切的了。
「國公爺……」她見魏國公不動聲色看不出喜怒地坐在上手,茶都不喝心裡就咯噔一聲,本為了魏國公今日過來重新梳妝,打理得光彩奪目逼人的美色眼下也荒涼了大半。此時死死地忍住眼裡的眼淚,她上前拉住了魏國公的衣袖殷殷地說道,「那兩個丫頭心裡藏奸,竟陷害我。我是什麼樣兒的性子國公爺莫非不知道?怎麼會做這樣的事兒?」
她臉上兩滴清淚,可憐到了極點。
「是誰做的,不重要。」魏國公今日來與張氏不是為了通房翻臉的。通房雖然美貌可愛,卻並不在他的心裡,淡淡地說道,「只是后宅不要多生事端。」
別鬧到他面前就行!
「知道了。」明白魏國公也不是偏向自己,而是不耐煩女子爭鬥叫他煩心,張氏心中卻一松。
可見他,還是更在乎她的。
「尋兩個大夫給她們看看,你好生照料,叫她們趕緊好。」這就是把兩個通房的安危丟給張氏了,若張氏治不好這兩個,只怕魏國公就要疑她。
張氏心裡明白這個,雖心中對丈夫到底是把兩個通房放在心上苦悶難受,卻明白不能再生事端,正應了又要請魏國公多留片刻,卻見這個英俊的男子緩緩起身,從來沒有什麼熱乎氣兒的臉上依舊沒有什麼表情地說道,「母親與我說起尚書府的親事,我覺得極好,你也上點心。」
張氏臉色一沉,又急忙賠笑道,「老太太相看回來的,定然是好的,只是這嫁妝……」
魏國公居高臨下看了她片刻,方才眯著眼睛說道,「尚書府門第不同,多預備些。」
他與尚書府這可以說是聯姻,就是為了結兩姓之好,怎麼會在嫁妝這點小事上計較。
他目中飛快地閃過失望厭煩,卻不動聲色地看著張氏黑著臉,輕聲說道,「公中若沒有,我還有私庫。」
他手中有私產,還很不少,這些卻並沒有交給張氏。
「府中也艱難,只是到底是喜事,我儘力而為。」
拿自己陪嫁貼補庶女這種蠢事不是張氏的作風,然而公中雖然有錢,她卻並不想太過花費,不然一旦前頭兩個丫頭成了這例子,日後幾個女孩兒只怕都要往上添嫁妝。如月如畫不必說,如馨二房女,如眉又是一個庶女,還有個討人厭總壞她好事兒的如意,這幾個丫頭若日後帶著公中大筆的嫁妝出嫁,張氏想一想都覺得肝兒疼。
若這一胎是個兒子,那這些家產合該是她兒子的。
想到這個,張氏便忍不住與魏國公抱怨道,「老太太只叫咱們出嫁妝,也太……」
老太太手裡大筆的私房不說,當年魏燕青生母過世,留下了不知多少的嫁妝,哪怕張氏後來嫁進了國公府,這前頭國公夫人的嫁妝她卻並沒有得到,而是叫老太太防賊一樣緊緊地把在手裡。再加上這些年裡裡外外魏國公兄弟幾個的孝敬與宮中對她的賞賜,府裡頭最有錢的就是老太太了。
可就是這麼有錢,卻還吝嗇得叫他們夫妻來出大頭兒,張氏憤憤不平,捧著高高的肚子就有些不樂。
「那是我的庶女,不是老太太的。」魏國公看著張氏淡淡地說道。
「再是國公爺的骨肉,可也是老太太的親孫女兒呀!」
魏國公一皺眉,不想聽人無聊抱怨,越過張氏就走。
「國公爺?」說好的今天陪她呢?
「那兩個病了,好在老太太處還賞了兩個,我今日去那裡歇。」魏國公擺了擺手,頭也不回大步走了。
張氏叫這句話一刀捅在心口,眼前發黑踉蹌了一下,渾身突突直跳。她緩過一口氣兒追著魏國公的背影奔到了門邊兒,扶著門傷心地看著夫君去尋狐狸精去了。
她傷心難忍,難受到了極點,還要考量如月與如畫的嫁妝,越發地有了脾氣,接下來的日子就越發折騰。
老太太多少知道此事,卻只當沒有聽說。況因廣平王世子青眼,前些時候往魏國公府運來了許多的西湖的小銀魚幾及幾樣兒難得的果子吃食,時不時還送些玉石小擺件兒。
如意才三歲,再腦補老太太也想不出來廣平王世子這是什麼覬覦,只覺得自家孫女兒投了這位世子的緣法能做個小妹妹,越發歡喜,看著眉開眼笑天天吃著好吃的眼瞅著小衣裳就要穿不下的肥仔兒,老太太心裡愉悅,便起了精神,早早兒地請了尚書府的夫人前來府中。
這一日正是正日子,國公府就忙碌了起來。
如意素來只將自己打扮成一個小紅包兒,況魏九姑娘傾國傾城,就算不打扮那都是叫人無法忽視的閃亮的存在。她眼下就趴在梳妝台邊,看著有些緊張的如畫往臉上細細的抹著胭脂,彷彿覺得重了,拿絲綿抹去了一下,又覺得顏色淺了不大紅潤可愛,又手忙腳亂地多擦了一些,卻又對著鏡中胭脂之下鮮艷奪目的少女小聲兒喃喃自語道,「是不是有些艷了?」她緊張得手腳都慌亂了。
「如今就很好。」如月今日淡掃蛾眉,本就是要叫妹妹出頭的,見如畫美艷照人,拍了拍妹妹的肩膀柔聲道,「不必擔心。」
「四姐姐,我……」如畫看著鏡中如月沉靜的眉目,雖心裡歡喜,卻還是忍不住起身愧疚地低聲道,「我,我是個自私鬼。」
她這兩日到底抵不過五姨娘的攛掇露出對這門親事的興趣,於是姐姐就退讓了。
「咱們姐妹倆,莫非還要計較這個?」如月柔聲笑道。
「日後,日後若四姐姐有事,赴湯蹈火,我都為姐姐去做。」
如畫叫巧笑盈盈的丫頭上前,穿了那件銀紅色的長裙,長長的裙擺拖在地上,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格外地好看,又見她高高的髮髻之中插了一隻金燦燦的金鳳,鳳凰的口中垂下一枚剔透的紅寶來懸在眉間,顧盼生輝,又透著幾分活潑,生生穿戴成了十分的美人兒。她感激地握住了如月的手,卻又忍不住偏頭憧憬地笑了。
「尚書夫人一會兒就來了,咱們去請安,都不許淘氣。」如月點了點如意的大腦袋笑道。
如意急忙點頭,雖覺得如畫心眼兒多,卻也很好奇那位尚書夫人與尚書家據說人才出眾萬里挑一的嫡子。
當然,見慣魏燕青的美色,九姑娘對優質少年真是沒有什麼好期待的。
只怕又是一個被比成對照組的倒霉蛋兒。
想到美色,肥仔兒想到這些日子來廣平王府的美人世子表哥友情貢獻的狍子肉,默默地抹去了嘴邊的口水。
如馨與如眉也穿著九成新的衣裳,只是到底年紀小,與如月如畫比起來,都帶了稚嫩,姐妹幾個待有丫頭傳話兒過來,便一同往老太太的上房去了。
一進花廳,如意就聽見裡頭傳來了女眷的說笑聲,她側頭看了看堂姐,見如畫臉上微微發白有些緊張,卻並未失禮,心裡嘆了一聲垂頭不去看這個姐姐了。
幾個女孩兒往裡頭走去,就見此時奢華的大廳之中,透出女眷們怡人的脂粉香氣,滿屋的女眷之中,就有坐在老太太下手,一個面色端方,雖然並沒有十分美貌,卻溫文有禮的女眷,唇邊帶著淺淺的笑容轉頭看來。
見了如月姐妹,這女眷面上就一亮,與老太太笑道,「到底是老夫人教導出的女孩兒,再沒有見過這樣靈秀的姑娘。」
「夫人謬讚了,誰不知道夫人詩書傳家,家中姑娘個個兒飽讀詩書,詩畫雙絕?這幾個丫頭,也不過是尋常罷了。」老太太便笑道。
「若這是尋常,我家那幾個怎敢再出門?」那女眷便笑道,目光掃過如月與如畫,目中微亮。
一個色若曉月,一個艷若春花,竟叫她眼花繚亂。
「過來給尚書夫人請安。」老太太招了幾個女孩兒給尚書夫人請了安,見如月默默退後了半步,因已經叫如月在面前求過,目光便在微微紅了臉的如畫面上頓了頓,喚到自己面前與尚書夫人笑道,「這是我家的五丫頭,性子爽利,很得我的喜歡,時時離不得的。」
「是個極好的姑娘,」這位尚書夫人一愣,然見如畫美艷,卻並不輕浮,反而端莊穩重,眉眼又有幾分活潑,心裡已經滿意了幾分,又聽說這是養在老太太膝下,心裡就越發歡喜,叫人端了見面禮來,果然如畫的就比別的姐妹多了一隻白玉鐲子。
眾女道謝,她又拉著如畫細細地問了些閑話,見她雖羞澀,卻十分大方,言語之間也並不輕薄沒有見識,便在心中微微頷首,轉頭就與微笑的老太太笑著說道,「五姑娘是我極愛的。」
雖然並未大咧咧提親,卻已經有幾分意思了。
老太太也不回應,微微笑了。
「我家有個小子今日不必往書院去,知道我來國公府,說要給老太太請安呢。老太太若無事,叫他進來磕頭?」尚書夫人便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