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0 章
短短不到兩個時辰,上京一片嘩然。
先是大皇子不知為何就抽了魏國公,把個魏大人給抽得不知生死,之後就有文帝命大皇子入宮。
這個……雖然大皇子遮遮掩掩的就不愛叫人知道究竟為啥跟魏國公結仇,不過大皇子不知道的是,前腳皇子大人入宮請罪,後腳皇子他那兩位側妃就在韋家門外公然掐起來了。
老的那個哭著叫被陷害,小的那個為了表示自己是「清白」的,不是自己陷害了自家姐妹,自己乃是一朵小白花兒來的,不得不哭哭啼啼把韋妃娘娘與魏國公手拉手在密室密談,不知叫大皇子撞見了什麼發飆的事實給說了。
流言以光的速度在京中蔓延。
都知道魏老國公狗膽包天,前才撬了江夏王前世子的牆角,這眼瞅著一山更比一山高,開始撬皇子的牆角了。
這時候能忍住的絕對不是人,大皇子爆發一下往死里打,也算是情有可原。
貴圈真亂吶……
也因這個,雖然文帝大怒命大皇子入宮,然大家都覺得這事兒跟大皇子只怕不會有太大傷害。
人頭上都綠成韭菜了,怎麼還能往人純潔的心裡插上一刀呢?
不過多時,文帝的處置叫京中都寂靜了一下。
因魏老國公實在太招仇恨了,先得罪河間王再得罪江夏王眼下又得罪大皇子,一脈相承,大家都以為文帝也會如前兩次一般,高高抬起輕輕放下,不輕不重各打五十大板也就完了。
誰知道這一回,文帝卻痛罵大皇子,命他親自往魏國公府賠罪不說,還賞了魏家一個伯的爵位,魏老國公之事卻隻字不提,就跟不知道這傢伙幹了什麼似的。
雖然大概是因文帝極為喜愛眼下新晉的魏國公魏燕青因此對魏府頗為優容,然而對大皇子的厭棄大家也都看出來了,這明顯是大皇子叫文帝凌空幾個耳光抽在了臉上,抽得滿地打轉兒找不著北的節奏。
還沒等大傢伙兒從這組合王八拳里回過味兒來呢,文帝另一道旨意叫大家都瘋了。
大皇子他唯一的嫡子,禹王世子楚白,過繼給了晉王,以後管叔叔叫爹了!
這都是什麼仇叫文帝這麼欺負大皇子呀,大家都很不忍,很不忍,很不忍……默默地離大皇子更遠了些。
眼瞅著大皇子算是徹底失勢,這時候還湊上去豈不是叫帝王不痛快?皇帝陛下不高興,不是自己找死?
因此……所有的同情,還是都在內心深處好了……
大皇子渾渾噩噩地出宮,就發現自己被有意識地疏遠了,至少他也知道,嫡子沒了,自己又被君父厭棄算是沒了前程。
也因這個,他愈發痛恨引發了自己這串兒倒霉事兒的韋妃,又想到關於韋妃的面相問題,他陰沉著臉回想了一下自己這些年的苦逼事,果然都是從納了韋妃開始。本就心懷怒火,再沿街回府時見了許多的指指點點,素來要臉的大皇子再知道自己被紅杏出牆之事叫天下皆知,頓時一口血就吐出來了。
他只氣得渾身發抖,恨不能把個韋妃千刀萬剮,一路怒氣沖沖回府。
待經過禹王府那高貴煊赫的門匾前的時候,大皇子目光落在那高大沉重的大門前一瞬,心裡不知為何,陡然一痛。
他覺得自己失去了什麼,又要繼續失去一些從前覺得不重要,卻是真正屬於他的東西,他看著府門處那巍峨猙獰的兩個石獅子,彷彿如同磐石一樣堅定永遠走在哪裡,叫他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正妃禹王妃。
這個女人沒有自己的寵愛與庇護,卻一直都堅定地留在這個王府里,大概是在等著自己回頭。可是他卻一直沒有回頭去看一看她,只是去寵愛另一個不值得自己寵愛的女人。
其實,韋妃怎麼能與禹王妃相比呢?
無論高貴還是美貌,抑或是她的心……韋妃,似乎跟禹王妃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其實,她才是他的妻子。
對了,楚白也是他的兒子……他怎麼會鬼迷心竅不喜歡他?若他回頭,到時候一家團聚,就算楚白成了晉王的嗣子,可是心向著的一定是他!
晉王想奪自己的子嗣,也得問問禹王妃與楚白願不願意。
大皇子怔怔地看了一會兒那緊鎖的大門,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這些。
他今日很難過,也很受傷,更也很狼狽,這個樣子,他心裡雖然想要去尋禹王妃,可是卻不願意拿這樣的面目去面對她。
他想到禹王妃,那千瘡百孔的心竟然慢慢地癒合了一些,目光一冷只叫人往後頭馬棚處的宅子去了,才叫急忙趕來的下人給扶著下了車,就見頭上簡單地包紮了一下,臉色慘白可憐的韋妃就沖了過來。她腰肢柔軟,身段兒婀娜,卻嬌軟得叫大皇子突然礙眼。
禹王妃永遠挺直了自己的脊背,就算同樣窈窕,卻從未有這樣輕薄的時候。
大皇子用審視的眼神看著韋妃,看她那張已經不是那樣美麗的臉,又想到她給自己帶來的屈辱,早就對她沒有了半分的憐愛,只冷笑了一聲,看著韋妃撲過來,上前一個耳光把她抽在地上,看她在地上翻滾了一圈兒捂著臉驚恐地看著自己,只冷冷地說道,「賤婦!你竟然還敢來我的面前?!」他左右看看,見這些日子永遠在自己身邊的趙姬竟然不見,便皺眉問道,「趙姬呢?」
他詢問了這句話,卻見周圍的下人,都瑟縮地往後退去,不由心中突然生出幾分不安。
「趙姬呢?!」趙姬純良可愛,深情款款,那是大皇子心中的白蓮花兒呀,頓時大皇子就急了,怒吼問道。
「庶妃娘娘不知所蹤了。」其中一個管事兒的硬著頭皮在大皇子暴怒的目光之中艱難地說道,「回府的路上突然就不見了,那時候只側妃娘娘在庶妃身邊,咱們,咱們……」
韋妃與趙姬都要掐出人頭狗腦子了,唯恐殃及池魚,這下人也有下人的生存智慧來的,回府的時候躲在前頭遠遠的地方都不敢回頭看,誰知道這一回來就不見了一個呢?這管事就很苦逼,目光頻頻往韋妃的方向去看。
這眼神充滿了異樣,韋妃頓時大驚失色。
「殿下不是!」顯然這些下頭都以為自己為了爭寵把趙姬給幹掉了,迎著大皇子陰鶩看來的眼神,韋妃都冤枉死了,急忙爬過來抱住了大皇子的腿哭道,「我怎麼會傷了趙姬?怎麼有力氣傷了她?是她……」
她想到最後趙姬看向自己的莫名充滿了仇恨的眼神,心中疑惑又覺得恐懼,彷彿這個女子生來,就是為了毀滅她的一切,叫她從天上跌落雲端。可是她根本從不認識趙姬的呀!
「你別說她是自己走了。」大皇子死死地看著在自己面前潸然淚下的韋妃,突然笑了。
當他是傻子,是罷?!
「殿下您知道?」可不是自己走了么,韋妃驚喜抬頭,可是大皇子那雙眼睛,卻叫她頭上一盆冷水潑了下來。
他已經給她定了罪,他以為是自己殺了他寵愛的女人。
「你從來都狠心,我當然知道。」當年還把宮中賜下的美人給嫁給最低賤的軍漢叫人隨意糟蹋,大皇子那時不當一回事兒,左右不過是幾個女人,可是如今想起來卻覺得骨頭髮涼。
看著這個眉目依稀有從前美麗,在自己面前可憐巴巴的女人,他卻想到她那蛇蠍一般狠毒的心腸,想到自己竟然與她同床共枕這麼多年,竟不寒而慄,猛地退後了一步,喘息了片刻,捂著心口有些冷厲地笑道,「我怎麼寵愛了你?!」
韋妃豁然抬頭!
不管從前大皇子是別愛趙姬,還是痛恨她與魏國公之事,她都不害怕。
因為她相信大皇子心裡是有她的,可是今日,當她聽見大皇子突然用這樣無情平靜的聲音來對自己反悔了了從前的恩愛,她只覺得心頭冰涼,叫她忍不住地慌張起來,尖叫抱著大皇子哭道,「我跟殿下這麼多年,是這一句話就能湮滅的?!殿下就算不記得我的好,可是昊兒呢?昊兒是您最疼愛的孩兒呀!別人,別人又算是什麼?」她是真的心慌了起來,又覺得心中生出無比的恐懼。
「昊兒?」大皇子想到自己的庶子,目光突然閃爍。
比起愛哭嬌氣的楚昊,楚白溫文,楚峰硬朗,楚離鋒芒畢露……他與禹王妃的孩兒都是最好的,怎麼跟韋妃的就是個軟蛋?!
大皇子不聽見楚昊還好,聽見了楚昊更覺得惱火,見韋妃哭得涕淚橫流,便冷笑了一聲。
「那也只是個庶子。」他垂頭,在韋妃不敢置信的目光里輕聲說道,「我大好的嫡子出息極了,你這個庶子有什麼用?」
他只想用最惡毒的語言來叫這個給自己帶來屈辱的女人痛苦,也似乎在說出了自己內心的心裡話,輕輕地說道,「我的王妃高貴端肅,天下聞名的賢德,你這樣低賤,怎敢與她並肩?!她教養出來的都是人中龍鳳,連老二都名震天下,你的兒子又算什麼?螢火之光,怎敢與星辰爭輝?!」
是了……不過是一個低賤的側妃,就算德行不堪又如何?
他還有連帝王都讚美喜愛的正妃,那才是給他帶來榮耀的人!
「你連王妃的手指頭都比不上!」大皇子猛地摔了韋妃的手,看她怔怔地跌坐在地上彷彿傻了,哼了一聲走了。
趙姬之事本就叫他心痛莫名,再加上韋妃之事,楚白過繼之事,與還要往魏國公府去賠罪,大皇子再堅強也撐不住了,本就身上有傷勢未愈,此時肺腑之間都在劇痛,顯然是傷了根本了。叫人去尋太醫趕緊過來。
大皇子腳下不停回去養傷,卻沒有看見自己的身後,韋妃獃滯了很久,努力地抓著自己的眼角嚎啕起來,她用力地往自己的身上抓去,可是那劇痛卻抵不過自己的心痛。
還有難名的屈辱與痛苦。
她霸著他這麼多年,一直以為自己贏了,可是最後,這個男人親口說的話,將她打落塵埃。
他不僅是後悔了,而是她透過他無情的眼駭然發現,原來自己得到的不過是那一點叫人施捨的寵愛,到了最後,他依舊選擇的是自己高貴無比的正妃嫡子。
她在那個永遠不曾用正眼,對自己不屑一顧甚至連爭寵都不肯的女人的面前,一敗塗地。
曾經的炫耀,都成了嘲笑。
連她的兒子,也都成了沒有的廢物。
韋妃痛哭失聲,伏在地上幾乎絕望,可是再抬頭,看向大皇子的方向,卻依舊充滿了執著。
她只剩下大皇子,不管是卑躬屈膝,還是忍辱負重,都還是要得到他重新的信任與寵愛,才能把下半輩子過完。
想到這裡,韋妃又覺得自己想哭出來,只覺得自己悲涼極了。
韋妃的悲涼悲情悲傷的,世子妃都管不著。
如意眼下拉著楚離跟魏燕青一同回國公府去看望倒霉的魏國公,才進了院子就見下人們都噤若寒蟬很害怕的樣子。她知道魏國公是不好了,急忙一同往魏國公的房中去,卻見房中,老太太正坐在昏迷不醒的魏國公的身邊目光有些怔忡,她的身後默然立著魏二與魏三,一側還立著國公府的小輩們。老太太目光落在了閉目無聲無息的魏國公的身上,許久之後嘆了一口氣。
「如今,倒是極好的。」她這個長子也算是折騰得夠了,如今……她反倒不必提心弔膽會再生出什麼事端,再得罪了誰。
「老太太!」如意見祖母這短短一年頭髮比從前更白了,眼眶紅了,上前伏在了老太太的膝上,感覺到祖母的手溫柔地顫巍巍地落在頭上,忍住了心裡的難受抬頭用開心的樣子與她說道,「陛下可公正了!說大伯父吃了委屈,叫大皇子給登門賠罪,有了這一層,日後誰都不敢小看了咱們國公府。」她見老太太慈愛地笑了,抱著她的手輕輕地說道,「還有二侄兒,以後封伯,您不開心么?」
「你大侄兒還沒有,哪兒來的二侄兒呢?」老太太心裡嘆息了一聲,見孩子們都擔憂地看著自己,提起精神含笑去看立在一旁風姿翩翩的魏燕青與嘉怡郡主。
嘉怡郡主清麗婉轉地拿長長的水袖遮住了半邊雪白的臉,只露出羞澀的一雙水眸。
特別害臊。
「孫兒會努力的。」秀美的青年如水一笑,回頭笑看自己好羞澀的妻子。
他衣襟微微鬆開了些,露出雪白修長的一段頸子,側臉精緻皎潔,令人心曠神怡。
嘉怡郡主嚶嚀了一聲,努力不要把美人兒撲倒生兒子去,只恨光天化日好多人在,好惆悵的。
老太太看著這兩個就忍不住笑了,只覺得滿心的歡喜與安寧,見魏燕青的目光遲疑地落在自己的父親身上,便釋然地說道,「當年,他對不住你母親與你,這麼多年的傷害與刻薄,如今,就叫他用自己的命,來給你的子孫換這份榮耀。」
魏國公用這條命來給魏燕青得了一個伯爵之位,魏燕青也不必覺得虧欠了自己的父親,日後好好兒過日子,不必心中糾結。
「是。」魏燕青吃飽了撐了會覺得虧欠魏國公,便含笑俯身,又問道,「如今老爺……」
「再不會醒了。」魏三目光閃爍,俊美的臉上露出含義不明的笑容,緩緩地說道,「京中污糟不利靜養,過幾日我給大哥挪到莊子上去,許還會好起來。」
「就如此罷。」老太太嘆氣說道。
魏三俯身應諾,抬眼,輕挑眉尖兒,一笑。
世子妃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白嫩嫩的小下巴。
她家狐狸爹笑得如此紅顏禍水。
有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