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章
眨眼之前,禹王妃還是大皇子的退路。
一轉眼,大皇子他親爹親手把後路給斷了。
心中悲憤不能自己,大皇子一想到禹王妃從此與自己無關,自己成了孤家寡人只覺得眼前灰濛濛的一片,幾乎叫文帝這一手兒搞得一蹶不振。
他不知暈厥了多久,才勉強地睜開了自己的眼睛,見韋妃貓哭耗子地側坐在一旁厭惡極了,猛地一手推開她想要下床,口中喃喃地說道,「父皇不會這樣對我,她,她也不會離開我!」他目光散亂,心中彷彿叫萬箭穿心一樣,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傷口崩裂,他幾乎成了血人,可是更疼痛的,卻是他的心。
他本以為她無關緊要,可是到了她離開他,他才發現,自己對她冷淡,不過是因篤定她永遠都在的。
不管他做什麼,她都不會離開,才叫他有恃無恐。
可是如今,當她離開自己,他才發現,什麼韋妃趙姬,原來都比不上她。
她是他母后給他挑的妻子,本就是最合他心意的人,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不喜歡她了?
因她與他是皇帝賜婚,他給了她尊榮覺得自己已經給了全部,所以才會任性妄為,努力傷害她。
她從來冷淡,可是到了決絕的時候,卻輕輕巧巧就投入了別的男人的懷抱。
還是晉王這個庶子!
一想到自己曾經擁有過的這世間最美麗的女子,從此依偎在晉王的懷裡,再沒有自己什麼事兒了,大皇子心痛欲裂,五雷轟頂都差不多了,嗓子眼兒里含著一口腥甜的血氣,他想不明白文帝為何要這樣對待自己。
奪了自己的髮妻嫡子……還有嫡孫給了晉王,只留給自己一個屈辱承認了的庶子。再想到待這麼個消息京中都知道,還不知要如何非議嘲笑自己,大皇子嗓子眼兒里這口血就再也忍不住了。
他低頭,眼看著一口發黑的血噴濺在床頭,渾身冰涼發抖。
他想要喊叫,想要去問一問禹王妃是不是真的想要嫁給晉王……卻沒有力氣。
比起韋妃給他的打擊,原來禹王妃這一刀才是最狠毒的。
什麼都不是他的了。
從此自己一切都被奪走,真正成了孤家寡人,這麼多年的籌謀都成了一場空,還不知要如何面對旁人的目光。大皇子慘笑,雪白的牙齒都被鮮血浸成了紅色,又突然就嗚嗚地哭了起來。都說男人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大皇子可叫親爹妻子給傷得慘了,哭得眼角流下了血淚來,不多時,便歪倒在了床上。
他對眼前焦急來攙扶自己的韋妃視而不見,如今才明白大勢已去。
兩個嫡子……都不是自己兒子。好好兒的正妃,成了別人妻子了……他滿目荒涼,眼下只剩下一個下賤的韋妃,還有不知生父是誰的楚昊。
明明他當年是萬眾矚目的嫡皇子,可為什麼會走到如今這一步?
大皇子不明白,可是卻只明白,文帝能不顧及天下言論,將禹王妃變成了晉王妃,這就是隔空抽自己呢。
左右一個一個的大耳瓜子,抽得他回不過神兒來。
「殿下不要難受,我,我一直都會在殿下身邊!」韋妃看著失魂落魄,短短時間便衰老甚至頭上生出了白髮的大皇子,心中卻是狂喜!
禹王妃這挪地方了,楚白楚離皆被過繼,楚峰也不過是庶子,日後大皇子只有楚昊一個兒子。母憑子貴,子憑母貴。大皇子身邊只有自己資歷最老,又生了兒子,日後大皇子的正妃自然是自己,且禹王府爵位空懸,日後,自己母子就是禹王府的主人!
她目光之中閃著點點的光彩,只覺得終生的夙願終於達成。
當年魏國公府老太太取不中她低賤的出身,竟不肯叫自己進門,如今,她就要叫她看看!
曾經低賤的韋氏庶女,也會成為親王妃,做皇帝正經的兒媳婦兒!
韋妃的一雙有些暗淡的美眸之中閃過點點的野心,大皇子都看在眼裡,卻並不吭聲。
他如今氣血紊亂,傷勢惡化,只怕一說話,就要把最後一口氣給吐出來。
可是心中與身上的劇痛,卻折磨得他幾乎瘋狂,他忍不住想日後自己在晉王面前的屈辱,竟連活著都不想了。
不必提大皇子如今都要廢了,只如意心驚膽戰地與楚離坐在禹王府裡頭,焦急地等著入宮很久了的禹王妃出宮來。因知道文帝召見,禹王妃便梳妝之後去了,只是如意總是覺得心裡不安,因此拉著楚離入府,見了楚白正護著王鸞在一片石子路上慢慢地走著,又問了楚白宮中是否有事,想到楚白才被過繼給晉王,文帝這大概是安撫禹王妃,因此方才有些心安。
才心安沒多久,點心還沒吃呢,咔嚓一個天雷滾滾而下。
禹王妃……日後得稱晉王妃了,得了文帝的讚賞寬慰,華麗轉身換了一個身份。
只怕這天雷不止早就知情的如意,京里大傢伙兒都被文帝這神來之筆給震撼得不輕。
晉王這幾年在京中炙手可熱,雖斷袖傳聞一直沒斷,不過這年頭兒不是誰都跟韋氏女似的非要鬧得這樣難看的,有的是想要犧牲個閨女博一個前程。
可惜晉王無動於衷,誰都不要,就守著光禿禿的後院兒玩兒守身如玉,大家就都覺得失望透了。況才文帝將楚白過繼給了晉王,大皇子兩個嫡子一個都沒剩還叫大家議論紛紛呢,沒想到聖旨之下,倒霉的大皇子不僅兒子,連媳婦兒都保不住了……
這個……雖然明白皇帝陛下想給心愛的兒子晉王把王府後院兒補充一下,可不帶可大皇子一個身上薅羊毛的!
這如今光禿禿的,還叫不叫人過日子了呢?
有聰明的就看破了晉王的狼子野心,原來這傢伙多年不娶,是惦記嫂子來的。有些羨慕的,都覺得禹王妃這真是天下紅顏禍水的典範吶。先嫁給嫡皇子風風火火這麼多年,眼瞅著嫡皇子廢了,自己前途無涼了,一個華麗轉身,連自己帶兒子,又成了前途最光明的晉王的家眷。
更可氣的是,禹王妃都多大歲數兒了,怎麼還跟小妖精們競爭上崗?這叫花朵兒一樣的姑娘們情何以堪?!
更過分的是文帝!
什麼叫「恐白哥兒失母不習慣」「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叫人家母子分離,一起往晉王府去罷」?這算什麼理由呢?
只是這婚事若是晉王強搶,難免被人詬病私德,然這是君父一力主之,跟晉王表面上沒有一銅錢關係。
當然,「左右依舊是朕的好兒媳婦兒」這等無恥的話,也只有文帝才有臉說出來了。
不過文帝聖旨已下,算是不能改變,沒看晉王已經后槽牙都笑出來了屁顛屁顛跟著臉色平靜的絕代禍水……禹王妃回府去了么。
眼看晉王這麼個樣子招搖過市,都想為晉王「抱不平」再塞幾個年少美人兒的傢伙就都知道晉王這是叫人家迷得暈頭轉向了,簡直鞍前馬後恨不能繞著人家嗷嗷叫兩聲表示忠心。一時京中議論紛紛,頓時就把什麼晉王世子妃娘家姐姐私奔等等的破事兒都給忘了。
忍不住,就不好往死里招惹,不然晉王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還不咬死大家?
如意不知道外頭都在吵嚷什麼,唯一知道的,就是自家婆婆回府,後頭跟著一隻死皮賴臉的晉王殿下。
晉王也算是有了名分了,頓時志得意滿,躊躇滿志,正在禹王妃面前誇耀道,「如何?是不是很快?」
短短一日,晉王殿下兒子媳婦兒都有了,這得是多麼幸福的人生?
「很快。」見晉王一雙手微微顫抖,眼眶微紅,禹王妃心裡只覺得滿心的歡喜與釋然,她溫柔地看著他,想到自己入宮之後,帝王面色陰冷地與自己問,招惹了晉王,乃是死罪,若想要活命,便從此不要再見晉王。
只要她不再見晉王,不給他一點期待,帝王就加封她的兒子們,也叫她一生都風光無限。又給她說若她與晉王之事揭破,日後她就要被萬人唾罵,遺臭萬年。
一杯毒酒在她眼前,只問她選活還是選死。
她那個時候,想到了很多,可是最後浮現在自己眼前的,是眼前這個男人那雙明亮如同星辰的眼睛。
她這一生,總想肆意,為自己活一回。
她喝了那杯酒,待死之時,卻看見上方的文帝嘆息了一聲,從御案底下踢出一坨晉王來。
五花大綁被堵著嘴,目光憤怒!
當然,憤怒的目光是投給到了眼前還要試探一下兒媳婦兒的皇帝陛下的。
想到那時素來風度翩翩的晉王掙扎往自己方向蠕動的樣子,禹王妃就忍不住想要笑出聲兒來,只是什麼都沒有說。
直到終於真正地與他站在一起,有了名分,她才這樣肆意起來。
「趕緊地,收拾收拾都搬家。」晉王殿下一臉的小人得志,見楚離眯著眼睛不善地看著自己,便彈了彈自己的衣袖緩緩地說道,「我是有了名分的……」
他高高地揚起了自己驕傲的頭來,聽見楚離哼笑了一聲,因禮部已經在文帝的旨意之下開始籌備大婚,因他身份即將不同,這大婚比之嫡皇子的還要顯赫貴重,他也知道自己名分才有了一半兒,頓時黯然一笑道,「是我急了,只是因那王府里,沒有你,度日如年……」
「從前是怎麼過的呢?」純良單純的世子妃咬著胖手指汗好奇地問道。
「煎熬。」晉王默默磨牙,把個給自己添堵的熊孩子在心裡往死里打,面上深情地看著咳嗽著笑了一聲的禹王妃。
禹王妃擺了擺手,覺得太噁心了,到底不是沒臉沒皮的兒子兒媳婦兒,溫和地與他說道,「我就在這裡,等你來接我走。」
這話說得太有水平了,晉王殿下渾身酥軟,很不能抱住心上人好好兒說說自己的心——如果能碰碰嘴兒就更好了。
禹王妃用淡淡的笑容表示拒絕。
「晉王殿下那嘴拱得跟吸盤似的。」還有隻作死的小姑娘咿咿呀呀在後頭「小聲兒」說話。
晉王不好娶心上人之前先當狠毒的后爹往死里抽心上人的心肝兒兒媳婦兒的,只含笑默念來日方長,卻見外頭,有下人進來。
「大皇兄想見誰?」聽說大皇子被打擊得起不來了,想要妻子去見他,晉王頓時便哼笑了一聲,見心上人一點兒都沒有動心去看看可憐大皇子的意思,頓時容光煥發!
他垂頭撫摸著自己精緻華麗的錦衣,口中便溫和地說道,「我這個做弟弟的,還是更該去見大皇兄。」他也不必叫人跟著,自己一路施施然便去了大皇子的宅子,才進么大皇子的門,就聞到厚重的血氣與藥味。
大皇子眼角崩裂,臉色慘白幾乎沒了人形一般撐著手臂期盼地往門外看。
待見來了的只有晉王,大皇子頓時露出了絕望,又憤怒地看住了含笑,英俊逼人將滿室都照亮的晉王。
「畜生!」奪自己兄長的妻子,大皇子恨晉王最甚。
「她懶得見你,因早很多年前,就覺得叫你碰一下都噁心。」晉王唾面自乾,完全不把大皇子這不疼不癢的精神攻擊當回事兒,溫煦地看著猛地盯住了自己的大皇子,目光慢慢陰冷起來,輕聲說道,「你知不知道,你娶了她,叫多少人羨慕萬分?」
他只敢躲在角落裡戀慕的女子,卻叫他那樣虧待,晉王看著眼前這個與自己相比天差地別的兄長,突然微微一笑道,「我得感激大皇兄,沒有你,她不會多看我一眼。」
「你!」大皇子渾身哆嗦地看著這個變得恐怖的弟弟。
「我也知道你會回頭,可我也知道,她但凡轉身,就必不會再回頭。」這麼多年小心呵護,他什麼都明白,只輕聲說道,「她這麼好,你當然會捨不得,只是日後,她是我的了。無恥?畜生?我就是,怎麼了?」
他哼笑了一聲,俯身戲謔地拍了拍無力的兄長的臉頰,含笑說道,「為了她,我什麼都願意背負,從此以後,她是世間最幸福榮耀的女人,從此以後……」他微微一頓,點了點大皇子的心口甜蜜地說道,「她的心裡只有我。」
至於他大皇兄?不是還有更可愛,愛到不能再愛的韋妃么?
「我與大皇兄都圓滿,父皇很歡喜。」晉王見大皇子喉嚨之中傳來咯咯的聲音,越發地笑了。
他今日來,就是要叫大皇子知道,他再也不是從前被淹沒宮中的那個無依無靠的庶出皇子。
那個女子要嫁給的,是比大皇子顯赫榮耀百倍的,更好的男人。
她值得最好的,那他就努力做最好的那個。
「父皇說了,她與阿白,日後都是我的,與你無關。」把大皇子往床上一點,見他仰面倒下,晉王笑看了這有眼無珠的男人最後一眼,緩緩走出門去。
「想後悔?皇兄晚了。」
他笑眯眯心情愉悅地走出門口,把突然發出一聲凄厲嚎叫的大皇子給丟在身後,也不去看那角落裡不敢露出頭的韋妃,一路就回了心上人面前。
一刻都離不得,能與大皇子說了那麼久的話,已經很了不起了。
此時,禹王妃正慈愛地送如意在台階之上,看她拉著自己依依不捨。
「快回去罷,鬧了一天了。」今日從早到晚簡直沒個消停,禹王妃都覺得有些疲憊。
「您好好兒休息,要美美的。」如意拱了拱禹王妃的手,依依惜別地說道。
「惜惜總是最美。只是今日實在累了,你們可以回去了。」看小姑娘軟乎乎地拱了拱含笑的婆婆,舉步要走,晉王心裡哼了一聲小妖精,自己大步上前,含笑立在嘴角抽搐的禹王妃身邊,俯瞰肥仔兒做慈愛狀。
惜惜?!
世子妃聞聽此言嬌軀一震,腳下一個踉蹌,從台階上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