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黃鳥伺蛇·其八

73.黃鳥伺蛇·其八

能出現在帝葯陣中的棋局自然不會太容易。虛青從前卻恰好破過此局。彼時他於棋術雖然涉獵一二,卻也沒比今世強上多少。這圍棋關較之其他打打殺殺的關卡,最不必擔憂的便是受傷。珍瓏棋局一旦敗事已定,便會自行變化成新的棋局,同之前走錯的那個全然不同。運氣不好的,便只能從頭再來。

文霽風問道:「那當初師兄是怎麼破開此局的?」

虛青拿起兩枚棋子相互敲了敲,道:「當初我下棋下得不耐煩了,便將桌上的棋子用靈力全部碾碎了。」虛青嘴角攜起一抹笑道,「也算是吉人天相?」

說著,虛青便運力於掌心,雙手在石盤上輕拍,所有的棋子便全數浮空而起。虛青一聲輕喝,黑白棋子化作齏粉。其餘四人目光灼灼地盯著棋盤,等著之前那樣的光門出現——

只是這回虛青似乎失了算,面前非但沒有光門出現,落在棋盤上的棋子灰相互吸引著自發變回了原本的模樣,棋子運動,棋面同方才有所不同。

透過銅鏡注視他們的皇羽嘴角透出一股笑意,墨辰道:「還以為咱們的陣法千年不改不成,千年前被他投機取巧了去,現下還想依樣畫葫蘆。」

幻境之中,虛青頗為尷尬,摸著鼻子不知該如何面對師弟們原本欽慕信任的眼光。皇羽的聲音自虛空中傳來:「切莫耍小聰明,挑釁天地威嚴。」

虛青臉色黑了下來,師弟們見他臉上陰雲陣陣,自然不敢多言,長垣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上前坐下,執了黑子先行。虛青老實巴交地站在旁邊探頭探腦。長垣執子的手骨肉勻停,食指和中指夾著烏黑溫潤的棋子,很像是這麼一回事。

四人兩左兩右,看著長垣大發神威。棋局的白子並沒有人執掌,不過在長垣落子之後,便會有一枚白子泛著白光,自己落在棋盤上。一來二去,下手如神。這棋局精妙,看得久了,連虛青這原本不喜歡下棋的人,都看出了幾分個中精妙來,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圍棋關自然不是沒有限制的,棋盤旁有一根細長的香,等它完全燒盡之後,如果還沒破了棋局,便會被陣法驅逐出去。雖然長垣落子的速度不慢,一炷香的時間卻也馬上要過去了。長垣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啪嗒」一聲,落子的力道有些大,彷彿是一錘定音一般,旁邊的香已經焚燒到了最後。塵埃落定,面前的棋盤化作細細的光暈,棋面消失,他們期待已久的那個光門總算是出現了。

虛青拍了拍長垣的肩膀道:「多虧了長垣道友,不過若是再遲一點,恐怕咱們幾個也都要被彈出帝葯陣,從頭再來了。」

長垣淡然道:「僥倖而已。」圍棋關極為麻煩,長垣雖然通過幾次,每次面對的棋局卻完全不同,所以在虛青說「不用擔心」時,他還暗暗期盼過虛青能有什麼特殊的辦法。

「走罷,前邊還有許多關卡等著我們呢。」虛青開口道。

「這是什麼狀況?」虛彤奇怪地問道。此時離他們出圍棋關已經過了許久,幾人進入這個環境之中時,四周什麼都沒有,只有一片漫無邊際的蔥鬱樹木。嚇得虛彤以為他們又是回到了巨樹關中。

他們一路往前穿行,除了樹,還是說,莫說是有什麼不尋常的地方,除了樹之外,什麼都沒有。好不容易他們從那樹叢之中走出來,面前卻出現了一條幾丈寬的河。靜水流深,這條河流動得悄無聲息,加之上邊薄薄的一層綠色瘴氣,叫人不禁懷疑這是一條死水。

「瘴氣有毒。」文霽風的嗅覺敏銳,這綠色的瘴氣除了腐臭之外,還有帶著一股辛辣。

「顯而易見。」虛青指了指一路茂盛的樹林,靠近河邊的位置卻突兀得空出了一丈左右的不毛之地。

虛彤猶豫著說了一句道:「只是我們也不能不過去啊。」

這條河無處不透露古怪,五人卻避無可避,原因無他,通過此關的光門就在對岸,散發著金紅的光,顯眼的很。而眼前這條河不見頭尾,想要繞過去都不能。

虛青拔劍,準備施個御劍術道:「只得飛得高些躲過去了。」只盼望這瘴氣不高,否則他們還得往回跑一點。

長垣卻止住了他的動作道:「等等,我們晚上渡河。」

「晚上?」虛青不解,此時真是日薄西山,何必再等到晚上?長垣不語,虛青皺了皺眉,決定聽從他的意見,幾人原地休整一番。虛青暗中觀察著長垣,只見他一邊修鍊一邊關注著天色,等到夜幕全然降臨,伸手不見五指之時,長垣才道:「走吧。」

師兄弟四人早已整裝待發,只等他一句話便各個持劍起身。長垣特地囑咐了一聲,御劍術要遠著點用,虛青手中閃過一絲暗光,手中長劍劍身變寬,目光看向那黑黢黢的河中,若有所思。這河裡究竟藏了什麼東西,能叫長垣都如此忌憚?

天空中一輪殘月,此時正被一片烏雲擋住,長垣招呼一聲,率先衝出,另外四人不敢怠慢,拔高身形自河上掠過。

河上盤繞的瘴氣氣味惡臭,幾人都掩住了自己的口鼻。虛青心中暗忖,難道是水中住著毒物?那又為何要夜間前行。

身後虛彤忽然嘟囔了一句:「這也太黑了,我引個路。」說話間,虛彤手中便亮起了一團火光。

長垣突然驚怒道:「你找死!」

一陣凌厲掌風,長垣壓滅了虛彤手中的火光,原本寂靜的河水裡泛起了波瀾,和噗噗的水泡聲。

「啪!」似乎有什麼東西擊中了樹木,他們面前有一個碩大的黑影朝他們倒了過來。

「小心!」虛青電光火石之間,突然想起了什麼,身形往旁邊一靠,落在了文霽風的飛劍上。文霽風伸手扶了一把師兄,倒下來的樹冠蹭著虛青的衣袖落入水中,濺起大片的水花。

文霽風的夜視能力不錯,看到此時師兄的神色已經冷得如同一塊冰。也不知他如何動作,回到手中的長劍發出清嘯,水花炸裂,落回地面,不一會,岸邊便多了不少深色的污漬。

這些東西並不是河中的河水,文霽風低聲詢問道:「這是……禁水鬼彈?」

禁水鬼彈乃是傳說中居于禁水的一種妖魔,樹木被它射中立折,人要是被它射中立死。

虛青沉聲道:「恐怕還有蜮。」否則虛青不知該如何解釋,長垣為何執意要他們漆黑前進。

文霽風心口一涼,所謂含沙射影,被蜮射中了影子便會身中劇毒。不曾想在這林外河邊,他們竟會被這兩種妖物同時纏上。

他們二人並未怎麼遮掩自己的聲音,旁邊的虛彤和虛檀自然也聽得明白。虛檀忽然道:「師兄快看光門那處!」

眾人的目光齊齊看過去,只見光門邊上有一雙泛著暗光的眼睛。

「先過河再說!」總不能被兩種妖物夾擊。

雖不知這禁水鬼彈能不能上岸,里水面遠遠的卻沒什麼壞處。因著忌憚,落地的位置他們不敢選得離岸邊太近,選了個將將要進入樹林之中的位置。

虛青對長垣道:「這邊的樹林若是藏了什麼東西,長垣道友不妨與我合力一為?」

長垣沒有猶豫:「好。」

叫三位師弟退得遠了些,虛青和長垣略拉開些距離,一人手中拿著拂塵,一人手中持著玉劍。無需指揮,對方的氣機一動,二人便同時出手。

一邊是鋒銳的劍影,另一邊則是轟然焚起的熊熊火光。二人彷彿心照不宣得沒了顧忌,這麼明亮的光影之下,照亮了幾人身邊,躲在光門邊上的那隻蜮,早被長垣的劍氣絞碎。眾人只來得及驚鴻一瞥,記住這妖物的模樣。蜮長得極像狐狸,灰撲撲的一隻,尾巴卻很短,獸眸之中暗含狡詐。

轟然崩塌的樹林之中不時傳來凄厲的叫喊,放出紅蓮術的虛青卻絲毫不為所動。雖知道這些鬼蜮會在陣法重啟后重新出現,虛青卻莫名生出幾分舒心來。也不知怎麼回事,自入陣之後起,他便覺得胸口滯澀,直覺不安。

赤色火光之下,虛青的臉色隱隱有些蒼白,文霽風上前一步,扶住師兄。虛青心中生出一絲暖意,身體順勢往文霽風身上靠過去,虛青故作嬌弱道:「師弟,師兄心口疼。」

配著他那含羞帶怯的做作姿態,文霽風險些將他甩進火堆之中。

文霽風皺起眉道:「師兄可是方才消耗了太多靈力?」雖然虛青有雲磡的靈力為底,卻總歸不如長垣的修為,這場大火怎麼看都是虛青消耗得大些。

虛青搖了搖頭笑道:「無妨的。只需讓我靠一會便是了。」

文霽風聞言不說話,只是身子一動不動地任由虛青靠著。

師弟頸項間帶著幾分清冽的氣味,虛青細細分辨,鼓動的心緒這才安寧下來幾分。心下平靜,腦海中卻不斷思索著,究竟是什麼緣故,才會叫他心神動搖。

長垣準備進入下一關,卻見他們二人不動,上前問道:「此處危險,要休息也先入下一關再說吧。」

虛青面色不愉地直起身,這國師長垣莫不是寂寞太久了?看不懂別人正你儂我儂還來打攪,遠不及另外兩個師弟可愛。

這個念頭還沒下去,虛青便聽的虛彤扯著嗓子喊道:「師兄,快過來了!」

當他什麼都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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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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