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結局
吃完午飯,談墨把留在鎮子上的員工召喚了過來,準備安裝太陽能發電設備。
別墅和大馬路就隔著一道泄洪渠和一個魚塘,大卡車開過來很容易。
窮苦了一輩子,外公外婆老太爺用點都很節省,天黑透了才肯開燈,電視只在晚飯後才開,電風扇睡前必定關了,更別提使用自己買回來的電冰箱微波爐洗衣機這些了。
為了讓他們不再對自己那麼摳,金小樓詳細解釋了下太陽能發電系統的原理。
得知自己以後用電都不用交電費后,魏淑芬高興道,「這東西好,要是好用我給村裡推銷推銷。」
金小樓那個汗啊,您老知道一套太陽能發電設備值多少錢么?
想到金小樓要搬家,談墨就勸她趁著有一輛大卡車和那麼多壯勞力在的時候搬,不然家裡都是老弱搬家太累。
金小樓一想也是,如果沒人幫忙,搬重物非得閃著外公的老腰不可。
搬家的事,李建軍和魏淑芬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哪有在別人來做客的時候搬家的呢,不過架不住談墨的勸說,被磨得沒了脾氣,就答應了下來。
安裝完太陽能發電設備后,兩個主技術員留在別墅調試,剩下的人都隨著卡車去老宅幫忙搬家了。
卡車上,甲技術員抱怨道:「如果不是津貼高,我都不想來這種窮鄉僻壤,沒想到現在還要負責給農民搬家,不得臟死了。」
乙技術員:「能親自跟著談總出差,你丫不好好伺候著還抱怨這抱怨那的,嫌領導看不見你啊。」
甲技術員:「我又不打算升職加薪,討好老闆幹什麼。再說我又不是女的,伺候地再好也伺候不到床上去。」
乙技術員瞪了他一眼:「小聲點啊你,談總保鏢的幾個狗腿子可坐在車那頭呢,當心背地裡告你一狀,到時候別說升職加薪了,工作還不一定能保住呢。」
……
金小樓不知道有人對自己有諸多不滿,她正幫外婆收拾東西呢,談墨則陪在一邊給他打下手。
在廚房收拾鍋碗瓢盆的時候,談墨好奇心爆棚,指著葫蘆瓢、絲瓜囊和高粱鍋刷問是什麼東西幹什麼用的。
金小樓從初中起就住校專心學習,農活幹得少。對這些東西也是一知半解就瞎解釋,什麼葫蘆瓢是用成熟把成熟的葫蘆對半剖開再晒乾,用來舀水等等;絲瓜囊就是把成熟的絲瓜種子摳掉再晒乾,高粱鍋刷就是把脫過粒的高粱稈子晒乾紮成束,都是用來刷鍋的,絕對純天然無污染。
在羊圈旁的雜物房收拾的時候,金小樓抽出一個紙箱子,一樣一樣地給談墨介紹自己的收藏。
「這是我三年級考全校第一時獎勵的漢語字典,我一直沒捨得賣掉。」
「這是水滸傳的連環畫冊,我給別人代寫寒假作業換來的。」
「這個書包是外婆用舊衣服給我改的,我一直用到小學畢業,這個文具盒我一直用的初中畢業。」
「罐子里的星星都是我用糖紙折的,我從小到大吃的糖都在裡面了。」
……
最後,金小樓總結道:「你看,我們從小就生活在不一樣的環境,接受著不一樣的教育,偶然有交集后,還是要回歸原位的。」
「小樓,我們之間的距離並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大,」談墨認真地看著金小樓,隨手從紙箱里抽出了幾張卡片,「你看,小時候我也收集過一百零八將的卡片,大家都是凡人、俗人。」
既然主動挑起了這個話題,金小樓就不準備再逃避,她直接道:「談墨,戀愛是兩個人的事,結婚卻是兩家人的事,我們從頭到尾都不合適,作為朋友,我也不希望你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談墨:「不,你錯了,婚姻就是兩個人的事。父母會老去,兒女會離開,唯有夫妻才能相伴一生。」
金小樓:「你太年輕了。」
談墨:「是你想得太多。」
陸嘉輝和幾個保鏢幫著李建軍往卡車上搬糧食,有沒脫殼的稻穀、小麥、高粱,還有成堆的玉米、土豆、番薯、冬瓜、南瓜等等。
除了糧食,雞鴨也要裝到籠子裡帶過去,豬和羊就不打算再養了,新樓房那邊不適合養大個的家禽,李建軍已經聯繫了熟識的人準備把豬羊賣掉。雞鴨倒是可以養在魚塘邊,平時還能吃個雞蛋鴨蛋什麼的。
所謂破家值萬貫,就連屋子外面堆著的晒乾的稻草、玉米杆子等柴火都是好的,也得通通搬走,不然到了新家大灶就沒法用了。
平時沒覺得,一到搬家的時候才發現,東西真特么多,尤其金小樓手頭寬裕后還買了很多大型電器、傢具。
如果靠著李建軍的小電動車和金小樓的小汽車,還不知道要來回多少趟才搬完。
院子前面還有兩顆枝繁葉茂的柿子樹,柿子都已經熟透了,掛在枝頭就像一個一個紅彤彤的小燈籠。
柿子樹長這麼好不容易,金小樓想把它移植到新別墅那邊,第一步就是要把上面的柿子都摘了。
談墨卷著袖子,就順著梯子爬到樹上摘柿子了,金小樓抱著柳條筐在下面接應。
掛滿紅燈籠的柿子樹,男的英俊,女的嬌俏,美好地就像一幅畫。
李建軍擺弄著孫女新買給自己的智能手機,拍下了這一幅美好的畫卷,還遞給魏淑芬看,「我仔仔細細觀察了,這小伙是真不錯,咱孫女是怎麼個說法啊。」
魏淑芬:「我問了,她說還沒定下來。」
李建軍:「那我得去趕緊讓他們定下來。」
魏淑芬:「哎呀別去說,小年輕臉皮薄,別你一說就壞事了,你沒看出來嗎,咱孫女可喜歡這小伙了。」
搬完家后,談墨又在這窮鄉僻壤呆了兩天。
談墨在的第一天,金小樓帶著他去地里拔蘿蔔、收花生、收番薯,玩得不亦樂乎,這些都是她最喜歡的農活。由於繁重的學習和工作,她已經很久沒做過這些事了。
從地里刨了幾個番薯,金小樓就領著談墨在河邊挖了一個坑,又從家抱了一堆柴火,準備生火烤番薯。
談墨用樹枝撥弄著火星,笑道:「在地里刨出糧食的感覺,比我賺十個億都快樂。」
金小樓白了他一眼:「你要真當了農民就不這麼想了,當農民很苦。外公外婆天天在地里忙活,養豬養羊養雞養鴨,日子也就勉強能吃飽穿暖。為了給我湊學費,十年前外公六十歲的時候,還背井離鄉去中海市打工。」
談墨:「他的付出沒有白費,你的成長已經超過了他的期待。」
金小樓:「不,他們並不指望著我多麼有出息,他們只想讓我像千千萬萬的普通女孩一樣,在該結婚的年齡結婚,在該生子的時候生子,平平順順地走完這一生。」
談墨:「所以你聽從了他們的安排去相親。」
金小樓:「那只是權宜之計,我這輩子是不會結婚生子的。」
談墨:「為什麼。」
金小樓理所當然道:「我不會和我不愛的人結婚生子。」
談墨:「你的人生才走了四分之一,怎麼就斷言自己一輩子都找不到真心相愛的人。」
金小樓:「直覺。」
談墨在的第二天,村裡來了一個用爆米花機炸爆米花的老人。從金小樓記事起,他就一直做著這個營生。
爆米花機是一個黑漆漆的火箭炮一樣的東西,帶著手柄,下面是燃火的煤爐,把米放進炮筒里后,搖著手柄讓爆米花機在火焰上均勻受熱。
把爆米花從爆米花機倒進口袋的時候,會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談墨買了一堆的爆米花,挨個送給了圍觀的孩子。
談墨在的第三天,他不得不走了,香港那邊還有一堆事等著他。
這一天,難得地下起了濛濛細雨,連帶著,金小樓的心底都蒙上的一層陰影。
金小樓打著傘,一直把談墨送到了馬路邊上,陸嘉輝開著車在前面等待。
談墨:「小樓,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追到你的家鄉,也是我第一次這麼衝動地做事,沒想到還是失敗了。」
金小樓:「我們還是朋友。」
談墨:「是。」
金小樓:「你還會聯繫我嗎?」
談墨:「不會。」
金小樓突然就哭了,淚珠從頰邊滑落,她把傘往前面傾斜,擋住談墨的視線。
談墨漆黑的眼眸:「我想忘了你,十年不夠就二十年,終有一天能忘了你,再去愛上另一個人。」
金小樓:「希望你找到一個愛你的、你也愛的女孩。」
「早點回去吧,外面風冷,」談墨說罷,鑽進了車裡。
細雨中,黑色的轎車疾馳而去。
金小樓的眼淚瞬間決堤,眼前糊成了一片,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只感覺心臟很痛,有什麼重要的東西丟掉了。
一陣風刮來,細雨打濕了褲腿。
金小樓心痛地幾乎站立不住,扔掉雨傘,蹲在了地上哽咽,任濛濛細雨打濕自己的頭髮。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雙黑色的皮鞋出現在了眼前。
談墨把傘撐在金小樓上方,問道:「怎麼不打傘。」
金小樓:「你是忘了什麼東西嗎?」
談墨:「我忘了把你帶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