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借錢難
這真的是清湯啊。
柳青梅從那碗里拿出兩個黑兮兮的,小橘子那麼個兒的窩窩頭,那窩窩頭是用最廉價的糙米玉米粒兒還有研磨很碎的糟糠做的,很硬,卻耐得住餓。
只是味兒不怎麼好,窩窩頭是實實在在的粗糧,不像現在賣的那種精細的面兒做的,味道也大打折扣。還有柳青梅以前在家裡那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做的也不怎麼好,結結實實的一團,啃都很費勁。
燕家對燕白秋很好,這不每次吃飯,最開始給的就是燕白秋,這一瓷碗裡頭,只有六個窩窩頭,燕白秋和他爹食量大,每人兩個,他娘和妹妹一人就一個,根本填不飽肚子。
吃不飽怎麼辦,多喝點野菜湯灌飽。
這樣的日子快有半個月了,他們住的這個泥磚房是用最低的價格買來的,家底全部抄光,身無分文。最後還是把身上之前的衣服給當了,換了幾貫錢,隨後用這些錢買了最廉價的衣裳。
一家子就靠著這幾貫錢挨了半個月,日漸拮据,可這錢只花出沒有入,肯定是越來越少,家裡也吃的越發的窘迫。
啃著乾巴巴的,難以下咽的窩窩頭,喝著青菜湯,燕白秋沒有吭聲,他心裡默默的想著該如何的賺些錢來緩解一下家裡的困境。
作為地主家的千金和公子哥兒,燕白秋和燕白雪都是不愁吃不愁喝,日子過得流油,滋潤的不行,如今啃這種粗糙刮喉嚨的粗食,兄妹兩個各自跟吞石頭似得。
柳青梅和燕白生又何嘗不是,可現在手頭沒有錢,就算是流著淚,啃石頭也把這吃的吞下去。他們何嘗不想給孩子弄些好吃的,夫婦兩個彼此相望,滿眼的心酸。
特別是兒子受了那麼大的驚嚇,是的補一補,看那臉兒白的。
「球球,先吃點填飽肚子,明日娘就去弄些錢回來,買些好的給你吃。」柳青梅強撐著一抹笑意,她算是那種標誌的瓜子臉美人,歲月雖然在她臉上刻上了痕迹,卻抹不去這個女人獨有的嫵媚風情。
柳青梅是個很美艷的女人,至少在她這個年紀上算的上是秒殺一大片的那種,明明看起來是那種陰險女配惡毒的臉,卻給燕白秋的感覺卻很真實很溫柔。
可能這就是一家人的緣故,因為對方對他真的是實實在在的好。
她帶著那種小心呵護的姿態接過燕白秋的碗,又給盛了滿滿一碗野菜湯。
燕白秋接過,喝著粗糙的窩窩頭,三兩口解決,柳青梅再次的舀湯給他,他就拒絕了。
燕白秋往日就是光喝這些野菜湯的水也要喝個五六碗,完全就是水桶型的,所以燕白秋這一拒絕,可是讓一家子人都驚訝異常。
「球球是不是不舒服啊?」燕白生也沒有接著吃窩窩頭,胖乎乎跟饅頭似的臉掛著擔憂。
「那,那明天再多吃些補回來……」柳青梅吶吶的道。
「我沒有不舒服,爹,娘你們別擔心,我現在身體好著。」他沒有說出來,他想要減肥的念頭。
至少少喝了幾碗水罷了。
這家子真的是操碎了心。
「我要是餓了,我會說的。」其實,就兩個窩窩頭,就算是個正常人的肚子也吃不飽的。
夫妻兩個沒有再說話,卻是各自沉默著,情緒有些低落,揣著不明的心思。
那一鍋子野菜湯,一家人分了,燕白秋的妹妹也是女中豪傑,吃東西跟燕白秋一樣,在幹掉五碗野菜湯這才肯停歇下來。
吃完后就簡單的拎了點水擦水睡覺,睡覺是在裡屋,房子沒有門窗,窗戶就用幾塊木板擋住,至於睡覺的地方,就是一些乾的稻草鋪蓋,軟和倒是軟和,只是一覺起來,渾身都是草。
一家人都睡在一間屋子裡,中間用一塊布隔開,因為房子不僅沒有房門,就連大門也沒有,極為的不安全,晚上要是有個什麼事,也好有個照應。
躺在蓬鬆的稻草上,燕白秋一時之間還難以入睡,他想著傍晚的一切。
從借屍還魂,死而復生,還有接觸這一家人林林總總,如電影一樣從腦海內劃過,一遍又一遍,燕白秋心裡感嘆著,他覺得自己是幸運的,聽著耳邊燕白生的呼嚕聲,他卻沒由的一陣安寧。
一覺醒來,身邊已經沒有人,拍掉身上的稻草,燕白秋從房間里走出來。
屋外,柳青梅和燕白雪正在梳理頭髮,對著一枚小鏡子照著,見燕白秋出來,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一樣,神色慌亂的把鏡子收好。
「球球起來了,洗漱下,娘帶你去鎮子上,買你喜歡吃的胡家師傅做的肉燒餅。」柳青梅裝作若無其事的把小鏡子收好,其實心裡緊張的很,生怕兒子一大清早的發脾氣。
也不知為何,兒子養成了習慣照鏡子的習慣,每每照完之後,就摔個粉碎不說,手也扎了鮮血淋漓,連帶著那些胭脂水粉踐踏踩踏。
她倒是不心痛這些,就是怕惹著兒子不開心。
燕白雪也不再弄頭髮,隨便的把頭髮攏了攏,就顫顫巍巍的跑過來,歡喜的像只肥嘟嘟的小雀兒似得:「哥,娘說了,一會兒就有錢了,我們就可以吃到好吃的。」
燕白秋有些疑惑的指著自己,問:「我也去嗎?」
「那是,娘還要帶著你去抓些藥材回來。」柳青梅上前,給燕白秋的衣服整了整,隨後上下看了下,指著燕白生端來的水道,拍著他的肩膀道「快去把臉給洗了,我們早些去,早上就在鎮子上吃了。」
一家子歡歡喜喜的,燕白生留在家,他扛著鋤頭在門口不遠的荒蕪之地開荒,那裡有很大的一塊已經被開採。
手頭沒有錢,唯有先種一田地來維持生活,只是這些田地都是坑窪,砂礫堆積,雜草叢生,頭個幾年收成會非常的少。
一路上的氣氛還算好,燕白秋已經感覺這次借錢會非常的不利,路上他娘再三的叮囑著,一會兒不管出什麼事,都不要出聲。
柳青梅這次是去自家大哥,嫡親的大哥,也是娘家,鎮子上的一個員外,花錢捐的一個閑置的小官。在鎮子上也算是有錢人,原先柳青梅沒嫁人之前,關係還算一般般,只是嫁人之後,就漸漸的疏遠了,大哥有大小老婆幾個,內院多,那關係可謂是跟宮斗似得。
這錢極為的不好借。
燕白秋還有一個小舅舅,開著買布匹的,有錢是有錢,卻百般算計著錢財的事兒,當年柳青梅嫁人的時候,那彩禮錢自個沒撈到,竟是被自家兄弟弄走了,這關係算是徹底斷了。
一個小姨,嫁給一個地地道道的種田人,家裡也沒有閑錢,所以這錢也只有那大哥處借了。
舅舅家住在鎮子的街道上,宅子前還有家丁看守,一看是燕白秋一等人,大老遠的就看到眼白翻出來了。
柳青梅就裝作沒有看到,讓燕白秋和燕白雪別做聲,她上去說。
家丁雖然是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嘴臉,卻還是進去通報,另一個留在外頭,打量著穿著灰撲撲的一家子,那鄙視的眼神都快化成實質性了。
「好了,夫人說你們可以進來了。」那家丁說著,就帶著柳青梅等人進入內屋。
內屋很寬敞,磚紅瓦綠,大青石鋪成的地板,乾淨明亮。
一進入裡頭,就是一個前廳,隨後是花園,那花園裡頭幾個衣著鮮艷的女子正喝著茶水,吃著小點心,她們身後幾個小丫鬟伺候著。
歡聲笑語,好不快活,但見燕白秋等人進來,等走進了,好似才醒悟過來,各自站起來,一副許久不見的好姐妹一樣親昵的樣子。
「呀,這不是青梅妹子嗎?也是奇了,那家丁太不像話了,有客人前來,卻不通知我前去迎接,真的是太失禮了。」那為首的正是柳青梅的嫂子,也就是她大哥的正妻,其餘的六個,是小妾,各個穿金戴銀,金釵銀飾,盤纏髮髻之間,貴氣逼人的很。
柳青梅就假裝像是沒有聽出她的玄外之意,佯裝一副好久不見的模樣,先是好生的誇了一頓,說許久不見,人又漂亮幾分,最後才道出這次的目的來。
「嫂子你也知道,我這家境的難處,我這次來是來借一些錢,我家孩子生病了,得去看下大夫,這不手頭很緊缺……」柳青梅神色間帶著討好和低聲下氣,姿態足夠的低。
燕白秋都感覺到那種不自在,特別是那幾個小妾濃妝艷抹的臉上掛著那種輕蔑的姿態。
舅媽看似很端莊大氣的一夫人,只是柳青梅這話一出,對方立馬就打斷了,唉聲嘆氣的道:「弟妹啊你家裡的事兒我也是知曉的,可我一個后宅的女人,手裡能夠多少錢呢?我這上頭還有兩老看著呢,弟妹你也別為難我啊。」
柳青梅依舊腆著笑臉,嘴角都快笑僵硬了:「那,那可以把我哥請出來嗎?我跟他說說,我這是真的有急事,嫂子麻煩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