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衷腸

「你怎麼了？為什麼不說話了？」秦姝笑完，見祁五突然不做聲了，不由詫異地問道。

她的臉上還帶著幾分殘留的笑意，唇邊的兩個小梨渦若隱若現，竟透出幾分甜美可愛，再加上她面嫩，看起來竟是一點都不像是她這個年紀的人，更別說高高在上的皇太后了。

此刻的她，彷彿卸下了所有的偽裝，露出了她最真實的那一面。

祁五的心，那一瞬間彷彿被什麼東西擊中一般，酥麻的同時，更是柔軟的不可思議。

他怔怔地看著她，連話都忘了回。

不知道為什麼，秦姝看到他注視著自己的目光，竟是有些不好意思，借著捋頭髮的動作，微微避開了他的目光，臉頰不自覺地有些發熱。

這樣靜默著什麼都不說，應該是有幾分尷尬才對，但是兩人都沒有這種感覺，反而被一種奇異的情緒籠罩著。再如何瀟洒不羈的人，此刻彷彿都失去了往常的洒脫與豪爽，變得小心謹慎起來。

但他們並非無話可說，可是想說的話太多，反而不知從哪裡開口，自能閉口不言。

兩人默默地走了一路，直到到了福壽堂，兩人才回過神來。

秦姝率先開口道：「我去看看孩子。」

「我跟你一起去。」祁五立即說道。

兩人對視了一眼，一同進了福壽堂的門。

小承宣現在就住在福壽堂，秦姝離開前，將東套間騰出來給小承宣住了，自己則是住在西套間，祁五暫時住在樓上的房間。

秦姝來的不巧，小傢伙剛吃了奶，穿著紅色的小肚兜，腆著小肚子睡的正香，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爹娘來了。

一旁伺候的奶娘嬤嬤們見了秦姝剛要行禮，就被秦姝抬手制止，讓她們不要出聲，她們只好福了福身，默默退到一旁。

秦姝坐在床邊，眼神柔和慈愛的看著自己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生出來的兒子，怎麼看都看不看，怎麼看怎麼可愛。

現在的小承宣又長開了一些，一張胖乎乎的小臉蛋，頭髮黑濃柔軟，兩串彎彎的眉毛，眼睫毛又黑又長，鼻頭挺翹，小嘴巴有點肉嘟嘟的，看起來越髮漂亮可愛了。

尤其他的兩隻藕節似的小胳膊，齊齊放在耳朵兩邊，小肚子還一鼓一鼓的，就像是仰躺著的小青蛙一般，別提多有趣了，秦姝看著差點笑出聲來。

祁五也在一旁跟她一起圍觀兒子睡覺，不過，他的眼神更多的是落在秦姝身上。

沒辦法，他整天跟臭小子朝夕相對，甚至還給他換了幾次尿布，替兒子擦屎擦尿的，雖然對小承宣疼愛依舊，卻沒那麼新奇了。對他來說，還是媳婦更有吸引力。

等秦姝終於瞧夠了，時間已經快過去小半個時辰了。

就這樣，秦姝還有些依依不捨的。

秦姝去西套間換了一身輕薄些的衣裙，畢竟天氣還很熱，又重新挽了個簡單的髮髻，插了三兩支釵環，這才重新走了出來。

恰逢到了吃午飯的時間，秦姝讓人將飯擺在二樓邊上的一個小廳里，將三面的窗戶都打開，透窗可見外面涓涓細流，清爽怡人。微風吹來，窗外柳枝隨風輕盪，倒也頗為涼爽。

中間的圓桌上布了八道菜肴，還有幾道佐餐的點心和小菜，邊上還放著一壺清酒，和兩隻酒盞。

秦姝親自給兩人都斟滿了酒，對他說道：「有些話，我一直想對你說，卻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現在正好趁此機會跟你說一說。」

祁五也同樣有很多話想要跟她說，但聽她如此說，還是做出了洗耳恭聽的姿態，含笑說道：「好，你說，我聽著。」

秦姝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微微垂眸看著手中的酒杯，開口說道：「五哥，無論如何，我得感謝你，一直以來對我的包容，也感謝你在我生產之前，放下一切趕過來陪我，一直陪在我身邊……說實話，我很高興。」

說到這裡，秦姝終於抬頭看向他的眼睛。

祁五的眼睛十分好看，宛如黑寶石一般，但大多數時候，它都顯得十分幽深神秘，平靜無波。但此刻，他的眼睛里，卻盛滿了溫柔與縱容。

秦姝每每對上他的眼睛，總會被吸引，根本捨不得移開，有時候還會忘了自己想要說的話。

「姝妹，不必道謝。你越是謝我，越是把我當外人，我不喜歡這樣。你若真感激我，就不要說這種外道話。我陪我的女人生產，不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在我心裡，你就是我的妻子。」祁五有些嘆息地說道。

「我也希望你以後也能把我當成你的丈夫，雖然我們現在還沒有成親，如果你願意的話，等回到島上，我們隨時都可以舉辦婚禮。」

秦姝聞言，既有些欣喜熨帖，知道自己沒有看錯人，又有幾分自責和反省，臉不免隱隱有些發燙。

她開口道：「既如此，那你就當我沒說，我先自罰一杯好了。」

說完，不等他回答，便將酒盞中的清酒，一飲而盡。

同時也表明自己認可了他的那番話。

祁五有些激動地握住了她握酒杯的那隻手，問道：「姝妹，你真得願意嫁給我嗎？真得願意做我的妻子嗎？」

秦姝壓下心中的那點羞澀，強自平靜的點了點頭說道：「孩子都生了，嫁不嫁給你不都一樣嗎？」

婚禮不過是個儀式罷了，如果能讓他高興的話，便是辦個婚禮又如何？

再說，就是為了孩子，她也該給他一個完整的家，讓他安心長大。

「怎麼會一樣？」祁五笑了笑，認真地說道：「你不嫁給我，我就一天不安心。」

他本不是那麼重視形式的人，甚至曾經將婚姻視為藩籬，使他不得自由，對成親一事敬而遠之，但現在，他卻心甘情願、迫不及待地往裡面跳。

他一直覺得秦姝對他是可有可無的，就算失去了他，恐怕也不會多麼傷心，雖然不甘，卻是事實。

所以，他只能儘可能地改變這種事實，漸漸加重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讓她不能輕易捨棄自己，如今雖略有成效，可離他想要的結果還差得遠，他心中一直有一種隱隱的焦躁。

若是能讓他心裡多一層保證，緩解一下他心中的焦慮，他什麼辦法都願意嘗試。

察覺到祁五的緊張和認真，秦姝的態度也認真起來，她沉吟了一下，終究還是露出一絲笑容，說道：「我們早就交換信物了，我不嫁給你嫁給誰？」

「那你現在就跟我走，回去我們立即成親。」祁五急切地說道。

秦姝聞言一愣，隨後釋然一笑，微微搖了搖頭，將另一隻手覆在他的手上，說道：「你急什麼，我就在這裡，還能跑了不成？放心吧，我答應你的事情絕不會變。」除非祁五背叛了她。

「若是我們現在就走，孩子怎麼辦？」秦姝收回自己的雙手，又重新給自己斟滿酒，有接著道：「之前不是已經說好了嗎？」

祁五深吸一口氣，苦笑道：「我只是有些等不及了。」

他已經越來越無法承受這種長期分離的痛苦了。

情到深處，誰不想跟心愛之人朝朝暮暮地在一起呢？

想到自己又得有大半年或者一年年不到心上人，他就覺得有些生無可戀，似乎做什麼都沒有趣味。

以前他可從未想過，自己會在女人的身上，如此耗費心血，輾轉反側，夜不能寐，患得患失。

秦姝見他如此，也有些心酸，想要開口勸一勸，卻不知為什，喉嚨里像是被什麼堵住一般，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

最後還是祁五笑了笑，給她夾了一筷子菜，說道：「菜都要涼了，快吃吧！」

秦姝點了點頭，兩人默默地吃起飯來，只是氣氛卻比之前沉重了些許。

想起不久之後的分離，沒有人能真正開心得起來。

秦姝機械性地吃著飯，頗有些食不知味。

以前她能淡然地看著祁五離開，就是上一次祁五離開時，她也只是消沉了幾天而已。

可是現在只是想想，她就已經開始覺得極為不舍，心情抑鬱，悵然若失了。

因為她已經習慣了祁五的陪伴。

在宮裡這幾天，她簡直是度日如年。

若是他真走了，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秦姝回過神來的時候，就見祁五也不怎麼吃菜，就是一杯杯的喝酒，不一會兒，一壺酒就喝光了。

「沒酒了？」見到秦姝看他，祁五提了提空酒壺，對她說道，隨即將酒壺放在一旁，也不再要酒了。

這點酒，對他來說，也僅僅只是潤潤喉而已，遠不到醉的時候，可這一刻，祁五卻覺得自己有些醉了。

他手肘支在桌上，以手托住下巴，醉眼朦朧的盯著秦姝。

秦姝被他盯得不自在，放下筷子問道：「你盯著我做什麼？」她都要吃不下去了。

「我看你好看。」祁五輕笑一聲說道。

秦姝暗暗翻了個白眼，她是有一點姿色，可比起真正的大美人可就差遠了。要說好看，祁五可比她好看多了。

「你醉了。」秦姝只好說道。

「酒不醉人人自醉。」祁五看著她，唇邊緩緩綻開一個笑容，開口道。

秦姝莫名地被他看得有些緊張，甚至有點口乾舌燥的，她連忙起身說道：「你醉了，我讓人給你準備點醒酒湯。」

「不，別走！」祁五瞬間拉住了她的手腕，哀求似地說道。

秦姝果然停下了腳步，慢慢地迴轉過身來，抬眼看著他。

祁五也從凳子上起身，緊緊的盯著她，看著她的眼神帶著說不出的熱度和渴望。

他再次開口道：「別走！」低沉的聲音聽起來有幾分沙啞。

秦姝果然沒有再走，她只是微微側開頭，帶著幾分掙扎說道：「我只是吩咐人去做醒酒湯，沒打算走。」

「不用，我沒醉。」祁五又上前一步，來到了秦姝面前，雙手扶住她的肩膀，低頭看著她說道，「留下來陪我！」

他的氣息幾乎將她整個人都包裹了，秦姝突然有些頭暈，明明沒有喝酒，卻有些醺醺欲醉的感覺，熱度又緩緩爬上了她的臉頰。

「你……你醉了，我去去就來。」秦姝說完，轉身就要走，她察覺到了危險，可不想在繼續留下來了。卻不防他抓得極緊，竟然沒有掙脫。

「你……」她蹙眉看他，想要斥他兩句。

哪知道，他卻一把將她打橫抱了起來，秦姝想說的話，就這麼憋了下去。

眼看著祁五抱著她向隔間的一張涼榻上走去，秦姝知道自己今天是躲不過了，算算時間，她產子也有一個半月了，多注意一點，勉強也能同房，便也放棄了掙扎，由他去了。

現在，她真不忍心拒絕他。

不過，讓她沒想到的是，祁五還是沒有做到最後，他只是對她抱了又抱，親了又親，偶爾在她耳邊說幾句情話而已。秦姝先是鬆了口氣，隨後，又覺得有些甜蜜，還有一絲隱隱的失落。

當然了，這一絲絲的失落，微不足道。

他能如此珍視自己，她心裡只會感到熨帖和高興。

他們鬧了一個多時辰，這時，小承宣早就醒了一次並且拉了一泡了，現在正在吃奶奶，要是小傢伙知道自己那對無良父母撇下自己在一旁親親我我，還不知道有多委屈，多傷心呢！

可惜，他不懂事，也不知道這件事，只知道瞪著懵懂的大眼睛，露出無齒的笑容傻樂。可憐的娃，不得不說，無知是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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