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路遇兩賢
漢光和三年,宦官把持朝政,靈帝生活荒淫,聚斂無度,賣官鬻爵,大修宮殿苑囿,搜刮民財,黨錮之禍使得不少黨人紛紛避居各處。
漢室大廈將傾,然而離洛陽千里之遙的江東,此時又是另一番景象。
陽春三月,春光明媚,實是踏春的好時節。
揚州會稽郡郊,不時有士族世家子弟,高冠寬衣博帶,三五成群,飲酒作賦,好一番風騷場面。
「兄長,此次僅以弱冠之齡升任王會稽功曹,此番際遇,我會稽郡數百年來,也不過一二人而已,定當好好慶賀一番,我聽人言,前邊城中新近開張了一間酒肆,樣式甚是新穎別緻,菜肴味道極美。」
似乎想起了什麼,那說話的年輕公子哥皺眉嘆道:「哎……也不知何人如此無知,明明是一間酒肆,非要起名叫什麼『會稽大酒店』,端的可笑,且不去管它,你我兄弟正好共謀一醉。」
說話男子旁邊一人,身長八尺,身型頗為壯碩,兩肩手臂處的肌肉高高隆起,身上卻作了一副士子文人的裝扮,沒有一點瀟洒出塵的感覺。
「王景興海內名士,不過而立之年即為一郡之首,我虞仲翔不過仰仗家族之功,方才……」
被稱為仲翔的男子隨口笑道,眉宇間卻是一片得色,正待繼續開頭再度謙虛一番,不想一旁有人譏笑道:
「呵呵……那王景興也算海內名士,這天下之名士何其廉也!」
何人如此大的口氣!聽那聲音不過一孩童而已,虞翻和那公子哥一驚。
兩人轉過身來,卻見一**歲孩童,目如朗星,模樣長的甚是俊俏,一副高冠博帶的打扮,腰間懸著一柄一尺來長的短劍,右手持一把極為精緻的羽扇,左手牽了一頭異常雄壯的毛驢,也不顧兩人驚愕的表情,沖兩人隨手施了一禮道。
「會稽於睿,尚且無字。」
屁話!
虞翻心中大怒,**歲的孩童,遠未及冠,哪來的表字,哪家的豎子!如此裝扮,不倫不類,簡直視禮法如無物。
上前一步呵斥道:
「在下虞翻,虞仲翔。添為王景興功曹,你是哪家的孩童?小小年紀,竟然口出狂言。呃……你胸前是何物?如今不過三月,手中拿一柄羽扇做何用?」
切!當了一個狗屁功曹就得意成什麼樣子,才小志疏,連太極圖都不認識,真沒文化。(PS:替虞翻打抱不平一下,漢末有太極圖嗎?你讓人家怎麼認?)
這麼拉風的裝扮,竟然被這廝說的一錢不值,泥人心中也有三分火了,於睿無比鄙夷的瞄了虞翻一眼,小爺還不是趁著豬哥這會兒還在琅琊奶娘懷裡吃奶,抓緊時間搶他的風頭,搶他的專利嗎。
一想到N年後,那個叫東坡的居士架舟攜友夜遊赤壁,舉杯對著明月發騷道:「遙想於睿當年,小喬初嫁了,羽扇綸巾談笑間……」(PS:什麼亂七八糟!)
那是多麼騷包啊……
「沒品位的土包子!」意淫回來的於睿在心裡把虞翻狠狠的鄙視了一通。
虞翻等了半天也沒見這怪異的小兒回答,低頭瞧了一眼發騷中的某人,心下更怒。
「黃口小兒,焉知天下之士!你到底是哪家小孩?家中長輩是誰?快快答來!」
小爺憑什麼回答你!
於睿也是一肚子氣,心中暗忖,「虞翻這廝,遊戲里好歹也八十五左右的政治,八十左右的智商,怎麼這麼一副鼻孔朝天的德行?小爺懶的理你。」
也不好這樣失了麵皮,心中冷笑一聲,含糊不清的道:
「我是出家人!」
「楚家?江東六郡何時有楚姓大族?」虞翻一愣神,看這狂妄豎子這副裝束也不似平頭百姓,不由低頭皺眉思索起來……
「不對!他不是姓於嗎?何來的楚姓。」虞翻微微一思索便回味過來。
待到抬頭環顧四周,城門附近的大道,人來熙往,菜販走卒行人,肩挑的,相面的,趕車的,拉牛的,形形色色,哪還有於睿的影子!
「好一個姦猾的豎子!」
旁邊那公子哥彷彿極少見他這副樣子,一時也是呆了一呆,回過神來也不知於睿的去向,不由笑道:「兄長,休管那大言不慚的孩童,你我先醉上一場再說。」
「哎,賢弟為何貪圖這杯中之物,豈不聞酒醉傷身……哎,你別拉我啊!為兄跟你去還不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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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不投機半句多,於睿也懶的跟虞翻這傢伙廢話,立馬閃人,省的被揪住不放。
這年頭畢竟士族雅士數量稀少,像虞翻這種好管閑事的更少,貧苦大眾忙於生計,誰沒事操這份淡心?
也有不少認識的於睿的,過來恭恭敬敬的打一聲招呼,喚一聲「小仙長」,足以使如今倒騎在毛驢上的某人骨頭輕上幾兩,一臉飄飄然,像是沐浴在芙蓉膏的幻覺中。然而幻覺像一陣霧,遮掩了某人心中的迷茫。
生還是死?
這個問題也許在以前,於睿根本懶的搭理,然而他明明已經在那個世界死了,卻又在這個莫名的時空中活了下來,而且活的很好。
上翹的嘴角,在下一刻流露出一絲苦笑。
活著難道比死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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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之地,江河湖泊眾多,沿著城外黃土大道行過三四里地,就有一條頗寬的河流,兩邊栽了楊柳,河水清澈幾可見底,一群在水面探出頭來的魚兒,受驚於毛驢的腳步聲,倉皇向四處逃去。
仰躺在毛驢背上,順手摘了一朵野花,湊到鼻前嗅了嗅,心中一動,王安石的名句涌到嘴邊。
「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
一晃手,野花憑空消失在手心裡,仿若從沒出現過一樣,神乎其技的手法卻沒讓於睿的心情有所緩和,活是活著,可再也回不去了啊!
胸中吐出一口長氣,悲上心頭,小河流水,楊柳依依的美景一下子索然無味,正待回城歸巢,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鑽進耳孔里。
「好一句『春風又綠江南岸,明月何時照我還。』不知這位小哥如何稱呼?」
「挺惡俗的搭訕。」
於睿心中念叨道,扭過身抬頭一看,一輛馬車,不知何時來到於睿身側,一個五十來歲慈眉善目的老頭探出身來拱手道。
江東馬匹極為稀少,一般都靠牛拉車,即便是毛驢也比於睿前世的寶馬賓士珍稀許多,能夠擁有一輛馬車的傢伙,非富即貴,豈是等閑,沒準也是「虞翻」這類的三國大名人,況且這老頭態度極好,一把年紀,還對他這麼一個小子行禮,於睿如何敢怠慢,急忙翻下驢來,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躬身道:「小子於睿,見過長者。」
「老夫蔡伯喈,方才聽小哥口中所念之句,風格、韻律極為獨特,然句中頗有蕭索之意。」
蔡伯喈是誰?大腦一瞬間回憶了一遍,貌似沒聽說過有這樣一個人。其實也不是不認識,這三個字要是寫在紙上,於睿是再熟悉不過,誰讓這個喈字和發音對不上來呢。
蕭索嗎?
於睿一陣苦笑,被莫名其妙弄到古代,一沒手機,二沒電腦,三變小孩,父母親人通通見不著,能不蕭索?
躬身又行了一禮。
「讓先生見笑了,小子只是無病呻吟而已。」
「呵呵……單是這一句『春風又綠江南岸』,已是相當不凡。」車夫將馬車趕在路邊,下了車來,蔡伯喈輕捋長須笑道。
於睿偷偷翻了一個白眼,人家王荊公唐宋八大家之一,代表名句,想平凡都難!
「此處說話頗為不便,寒舍離此地不過數里地,小哥若是有閑,不妨到寒舍一敘如何?」
此話一出,那趕車的車夫卻是一驚,自家主上當世大儒,名動四海,學富五車,換做以前,即便是那王公貴族子弟,都無此禮遇,甚至於想見上一面都頗為困難,這半大的小子,一身怪裡怪氣的裝束(也不認識豬腳的太極道袍),竟有此番機遇?一句似詩非賦的東西,卻有這番魅力。
於睿渾然不知天上掉下來一個大餡餅,這年頭,凡是跟蔡老頭扯上邊的,無一不名聲大漲。
正琢磨著,怎麼這古代人還沒說上兩句話,就愛把人往家裡帶呢?也不怕引狼入室?納悶歸納悶,心道:「莫不是被老王的名句嚇到了?反正閑著無事,去見見世面也好。」
看這蔡老頭也不像拐賣小孩的,即便是匪人,小爺又豈是坐以待斃之輩,有什麼好怕的。
一拱手。
「有勞老先生帶路。」
眼前的小子甚是有趣,又極對胃口,蔡邕呵呵一笑,鑽進車裡,對趕車的車夫道:
「走吧。」
馬車順著黃土大道,向前馳去。
左手一搭毛驢屁股,極為利索的翻身,於睿像一片樹葉似的飄上騎上毛驢的後背,須臾已跟上馬車,並駕而行。
這條路於睿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遠,原本二十幾歲的靈魂,附身在黃口小孩身上,不知不覺間帶上孩童的習氣,一路東張西望,沒事拿著手中的扇子裝一下高人,或是張牙舞爪一番。卻不曾發現蔡老頭的馬車車窗的帘子後邊,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彎成了兩個可愛的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