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前塵舊事的整理

雨打濕了單薄的睡衣，季眠彷彿一隻沒頭的蒼蠅。

他用力地跑著，卻不知要跑向哪裡。

抬頭望向黑壓壓的天，雨珠滴入前夜哭得脹紅的眼睛，又疼又澀。

天地之大，他獨自站在這裡，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未知而空洞的茫然。

想念。

腐蝕意志的，對那人的思念。

想念打開房門時她的笑臉；想念她做的好吃的紅燒肉；想念她溫暖的懷抱；想念她用親昵的語調喊他的名字……才離開她這麼短短的時間，就開始，瘋狂地想念她的一切。

季眠不知道顏如玉會去哪兒，她只認識他一個人，她的生活也只有他一個人，這些日子他們相依為命。

可是，這來之不易的溫馨平和，在昨天晚上被他親手毀掉了。

她的離開，是他過於貪心所帶來的懲罰。

自作孽，不可活。

這懲罰來得又快又狠，她沒有留下任何贖罪的機會，就將他判了死刑。

……

季眠在外面找翻了天，而事實上，顏如玉哪也沒有去，她仍在季眠的家裡。

傻孩子季眠，昨天可能是初次咳咳咳的緣故，有點不知分寸，過於激烈了……弄得她身上青青紫紫。

其實她也沒有多痛苦，主要是因為伴侶娃娃容易留疤痕的體質，所以看著會覺得非常嚴重。

害怕季眠醒來看到自己的身體，自責之下又會做出一些自虐的行徑。

所以顏如玉想先自己處理一下，再去見季眠。

因為催情劑的使用不當，興奮過度后，她整個人呈現一種睡眠不足的狀態。

脫力地在浴室里稍微躺了一會兒，大概是藥效導致了脈搏失常，顏如玉竟然被發紅的「標識」自動傳送回了地下實驗室。

負責她的57見到顏如玉渾身上下的慘狀，頓時脾氣就炸了。

「哇擦，這個大明星季眠真是個實打實的人渣啊！完全沒把伴侶娃娃當人看，看看，都把她折騰成什麼樣了……」

「她脖子上的是什麼鬼？寫了季眠名字的狗鏈嗎？嘴那裡什麼奇奇怪怪的液體啊？季眠也太恐怖了吧……」

顏如玉的腦袋昏沉得很，沒有力氣搭理這個咋咋呼呼的聲音。

——脖子上的鏈子，是季眠花一個月時間設計的、給她的生日禮物。說什麼什麼狗鏈子啊？不懂得時尚，還一點品味也沒有！這人真討厭。

感覺那討厭的聲音在靠近自己，顏如玉蜷起身子，往邊邊挪動了一下。順帶地，她還小心翼翼地抿了抿唇。

——嘴邊的液體可不能給她抹掉了啊！那是她給自己做的特效藥膏，能讓小破口好得更快。季眠這個屬狗的，嘴都被他親腫了。

「看一下符不符合終止契約伴侶的條件，57啊，你把她送進檢測儀檢查一下！」有人這麼說。

下意識感到了大事不妙，顏如玉掙扎著想醒過來，但她的雙手雙腳已經被檢測機器捆住了。

「太、太神奇了，她居然自主開發了1％的人類意識！！」

掃描人員和57盯緊分析出來的數據，驚嘆地大呼。

「自主意識」——這可是他們研究上一直無法突破的瓶頸。

看來，這個伴侶娃娃是回不到她主人身邊了。

雖然她身上的傷口完全沒有達到解除契約的條件，但他們發現了她有相當大的研究價值，必須把她強行留在地下實驗室。

……

「顏如玉」的記憶晶元被刪除乾淨，她軀體改良出了身為智慧人造人初代的——0&0。

之後發生的事情，凌幼靈就再清楚不過了。

關於自己的前身，她所有的了解都是從科研人員口中聽說的。

聽說，那個伴侶娃娃和主人的相處不太愉悅，並遭受了可怕的對待。

所以，沒有智力的娃娃自主開發了1％的人類意識，開始反抗自己的主人、不服從他的指示。最終為了脫離主人的禁錮，她利用死亡回到了地下實驗室。

科研人員將地下實驗室描述得像是人造人溫暖的家鄉，凌幼靈也老老實實地相信了他們的片面之詞。

為了研究出「1％的人類意識」是如何開發的，研究人員實驗檢測了一下，「季眠」對於個體是否具有獨特性。

他們刻意地引導凌幼靈，讓她接觸「偶像季眠」。

第一次看到季眠，凌幼靈就有一種很特殊的感覺。

科研人員篩選出許多電視節目，上面有許多光鮮亮麗的優質明星，可是季眠的樣子跟他們其他人都不一樣。他的臉看上去那麼親切，親切得好像她曾經見過他很多次面。

凌幼靈不知道這是顏如玉留下的「瑕疵」在作祟，只覺得自己沒有由來地，對季眠感到熟悉。

看到他，總會讓她的心情變好。所以，凌幼靈開始沒日沒夜的關注季眠，她聽他的唱片、看他的自傳、節目、電影，一遍又一遍。

季眠成為了凌幼靈的偶像，屬於實驗室外面世界的太陽，不可觸及又閃閃發光的信念。

**

拿到季眠的跨年演唱會門票時，凌幼靈高興得把「父親」抱起來，原地轉了個圈圈。

一點沒感到陰謀的氣息，她樂呵呵地將門票貼身帶著，滿心歡喜地期盼見到偶像的那一天。

而伴侶娃娃走掉之後，季眠的精神狀態一直不太穩定。

在演唱會上見到台下的凌幼靈，他以為自己又一次出現了幻覺。

捨不得移開眼，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抓著她模糊的輪廓。

——確實是她。

季眠忽地笑起來。

——罷了，幻覺就幻覺吧。

能抓住一個關於她的幻覺，也不錯啊。

幾十米的懸空升降台，季眠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直躍下。

夢想不要了，前途不要了，甚至連命也不要了。

彷彿一灘爛泥，他摔在了凌幼靈的面前。

從前的季眠想著，他從來沒有幸福過，所以不能輕易死掉。

後來有了顏如玉，他幸福了一陣子，卻又把她給弄丟了。想著得把她找回來、好好補償她，所以他還是沒有去死。

但是，親愛的伴侶呀。這回季眠是真的，沒法堅持下去了。

空蕩蕩的房子、空蕩蕩的心，如果再找不到她，他活著跟死了又有什麼區別呢？

用盡最後的力氣，季眠碰了一下凌幼靈的裙角。

生命里為數不多的，回憶起來都覺得閃閃發光的片段，全是與她一起的。

他想起她頭上的紅綢帶，想起初次見面時，廚房裡四溢的香氣，還有她圓圓的、笑起來像蘋果那麼可愛的臉。

「如玉呀，終於，找到你了。」

他的臉色蒼白如紙，眼睛里卻亮得像是揉碎了一把星光。

大概是因為，眼裡含著了太多流不出的淚水，才會讓他的眸色變得這樣動人。

「如、玉……」

這一系列的巨大衝擊硬生生撕裂了腦中來自顏如玉的「瑕疵」。

凌幼靈脫力地跪倒在地上，緊緊握住了季眠垂到地上的手腕。

「季、眠季眠，不能，你不能死啊。」

「季眠，那個早上之後，我被傳送回地下實驗室了，他們、清空了我的記憶晶元。快、快來救我，不、能死，救我，把我帶回去。」

凌幼靈並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混亂的記憶充斥著頭腦，好像要炸開了那般痛苦。

凌幼靈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把要說的話說完，亂七八糟的人湧上來，將他們分開。

季眠被送往醫院，而凌幼靈自然地，要被送回地下實驗室。

她猜到自己將要面對的東西，卻沒有能力阻止。

記憶晶元被再次篡改，和季眠相認的場景被硬生生去掉了。他們珍之重之的記憶，對實驗室的人們來說，只是破壞實驗體的一堆「麻煩」。

意識到事態嚴重，科研人員加快了進度，爭取儘快地將凌幼靈送到擬境。

沒想到的是，得力於未來先進的醫療技術，男主角季眠飛快地原地滿血復活了。

趕在傳送擬境的檔口，瘋子一樣不怕死的季眠找上了門。

乾淨利落地收拾掉了實驗室的戰五渣，他強逼他們交出他的凌幼靈。

可惜，季眠得到的答案是——凌幼靈已經在準備進入擬境階段，停止程序將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嚴重損傷。

來找凌幼靈之前，他就在暗暗地發過誓——這次若是找回他親愛的伴侶，他就豁出性命地保護她。永遠不讓任何人，包括自己，傷到她分毫。

對她身體造成嚴重損傷的事，他一定是不會去做的。

但，放任她進入實驗室設計的擬境，又會讓凌幼靈完全丟失自己的人格。從擬境回來的她，將徹徹底底地把季眠這個人忘記。

命令科研人員關掉控制系統，季眠與凌幼靈一起進入了擬境。

既然沒法阻止危險，他就選擇，陪她一起面對危險。

在擬境製造的恐怖男校里，他們再次相愛。

因禍得福，季眠的第一人格和第二人格完整地融合到了一起。

凌幼靈殺入男校，救了季眠這個死病嬌。

季眠殺入地下實驗室，救了自己尋覓多年的真愛。

一路走來，有苦有甜。

幸運的是，兩個正確的人，最終走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