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雀啼(十)
恍惚中,我彷彿從迷霧中再見那雙赤色的眸子。在重重黑暗中,麒麟妖獸的眸子閃著血光。洞穴內回蕩著滴答滴答的水聲,我緊緊握著手中的胭脂刺,警惕地感知著周圍的一切。
身上似乎已經痛得沒有了知覺。
麒麟妖獸棲於龍山一帶的洞穴里,相傳麒麟妖獸在的地方,定能尋到碧霞蘭。我最近在煉製聖丹,除雀羽奇砂等普通藥材之外,最重要的一味便是麒麟妖獸守護的碧霞蘭。我來到龍山找了好幾日才覓得麒麟妖獸的蹤跡,麒麟本是仙獸,墮妖之後本就兇殘非常,幾番交手下來,我已負傷累累,可即便是這樣,我還是用胭脂刺刺穿了它的心臟。
滾燙的熱血濺了到我的脖頸上,麒麟屬火,噴濺的血液如沸水般灼熱,將我手上脖子上都燙傷了。我咬著牙退了好幾步,待至麒麟妖獸沒有生息之後才敢再靠過去。
我在洞穴內找了一圈都沒有發現碧霞蘭的蹤跡,如此這一趟算是白跑了,但我也沒有力氣再找下去。方才麒麟妖獸一爪子拍在我的後背上,此刻我連心窩都覺得疼。左右權衡之後,我只能先回仙界養養傷,等到恢復元氣之後再來查探碧霞蘭的下落。
回到天界后,我並未直接回建武神宮,而是拐彎去了趟蓮澤宮。我想蒼劫帝君見多識廣,定能知道碧霞蘭的下落,所以想同他打聽打聽,也能省我不少力氣。
蓮澤宮外並無任何天兵天將把守,進出無阻,但很少人敢來叨擾舜蒼。我來蓮澤宮時,見無人請示,便只能自個兒進去。舜蒼正於內殿中看書,他書案上置一個精緻的筆屏,做得十分精巧,我走近時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是你?」舜蒼放下手中的書卷。上面橫七八拐地書著一些古語,我看不太懂。
我訥訥地點點頭,說:「打擾帝君了。」
舜蒼將書卷推遠了一些,說:「無妨。你找我有何事?」
我摸了摸鼻子,低聲說:「我想找碧霞蘭,查了幾個古籍都不是很靠譜,想來問問帝君知不知曉碧霞蘭的下落。」
舜蒼起身,似乎並不介意我在場,他將身後博古架上擺著的一個小白瓷瓶轉了轉,那博古架便緩緩展開,在那面牆之後竟別有洞天。
他看了我一眼,似乎在示意我跟他進去。暗室很大,裡面立著很多的書架,入目全是史書典籍,一些珍稀的古本都能在這裡看見。他邊走邊看著,問道:「你找碧霞蘭做什麼?」
我默默跟在他的身後,不敢有所欺瞞,說:「煉丹。」
「碧蘭霞可入仙藥,但對你的魔修無益。」他淡淡睥睨了我一眼,好心提醒著。
我說:「不是我吃,我幫別人找的。」
「幫誰?」他從書架中拿下一本書,仔細翻閱著。
我微微一笑,含糊過去:「一個朋友。」
舜蒼頓住腳步,又將手中的書放回書架,一雙深眸在我身上游移。他說:「我這裡古籍眾多,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你若不著急,三日之後再來,如何?」
我連連點頭,說:「不著急的,先謝過帝君了。」
他笑著走過來,我見他一直盯著我看,腦袋有些發懵。突然,我見他俊眉輕皺,眸色如寒江秋水,他問:「你受傷了?」
他的手指輕輕撫上我的頸間,這樣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我本能往後躲了幾步,趕緊回答說:「都是小傷,不礙事。」
「讓本君看看。」他話語中多了命令的意味,手則再度撫上我脖子上的燙傷處。
不知為何,我竟不敢再躲。他稍有些涼意的指尖兒輕輕掠過我的傷口,一絲絲痛癢之意蔓延開來。我輕輕皺了下眉頭,說:「...疼。」
「是麒麟妖獸。你去找過碧霞蘭了?」他沉著一絲怒氣。
我再次退了一步,實話實說道:「去過了,龍山發現了一隻麒麟妖獸,但沒有找到碧霞蘭。」
他漸漸松展了眉宇,懸在半空落在我的肩頭。我肩膀上也受了傷,不過是舊傷,有些淤青還未散下去,讓他這樣一碰,疼得我眉頭擰得更緊。
舜蒼顯然發現了我的不對,即刻鬆了手,說:「這兒也受傷了?」
我咬著牙,心中不願讓他看出我受傷的事,這有些丟人。我用輕鬆的口氣打哈哈道:「以前的傷,再過幾日就能好了。您老力道有點大,我這小身板受不住。」
暗室頂上懸著的夜明珠的珠光將暗室照得透亮。他又向我迫近一步,似乎還想再看看我身上的傷勢,只是這樣的距離實在曖昧得過分,讓我覺得十分難受,便不著痕迹地退開了。我即刻請辭道:「碧霞蘭的事就拜託帝君了,三日之後我再來拜訪。」
「是我心急了。」他說出一句我不怎麼明白的話。我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他眸色比夜明珠都要亮,伸手摸摸我的頭,然後說:「去吧,以後別再做那些危險的事了。」
我見他放行,我點頭道:「知道了,多謝帝君,告辭。」
舜蒼把我送出了蓮澤宮,我走出去不遠不近的距離,再回頭看他時,他還立在門前。他的眉目間蘊含著無雙的風華,廣袖長袍里藏著他人難及的天神氣度,小徑兩側盛開著雲中雀,他便站在那裡,唇間盛著一酌醉人的淺笑。他望著我這個方向,眸色燦如星光,讓人長久地失神。
我腳下踉蹌了一下,差點磕在地上,這才回了神。此刻我真恨不得打自己一巴掌,什麼時候這麼好色了?
我斂了心思,心無旁騖地往建武神宮方向趕。
在天界學習仙法的時候,我住在建武神宮中。一開始是和樓輕住在弄星廂房內,自從她走後,弄星廂房便只我一人居住。一個人住冷清了些。
此次我受了不輕的傷,真需好好休養幾日才行。仙藥對我來說不太管用,我捏信鶴給千沉,讓他偷偷來天界給我送一趟葯,並囑咐他千萬不要驚動我父君。
我的那些心思彎彎,父君看得一清二楚,他知道我喜歡君禹,卻極力反對這件事。為此,我與他爭吵不休,很久都未曾同他好好說過話了。若讓他知道我因煉丹的事受傷,說不定就會把我關在望麓台,再也不讓我來天界。
千沉做事我自是放心的,我在弄星廂房裡躺了沒一會兒,千沉就掂了大大小小的藥瓶橫空出現在廂房之內。我從床上爬起來,笑著看他,說:「你怎麼來得這麼快?」
「殿下受傷了?」他聲音里壓抑著著急。
我怕他擔心,趕緊解釋道:「從小到大我受得傷還少么?你不用擔心,我養幾日就沒事了。」
他一聽似乎覺得甚是有理,便開始將包裹中的藥瓶一個一個拿出來。不知為何,我竟覺得有些挫敗...受傷都成了司空見慣的事,能到我這種程度的,怕是沒幾個了。
「殿下是傷到哪裡了?」
「我背上疼得厲害,你帶治內傷的葯了么?」
「帶了。」千沉走過來,將一個淡綠色的小藥瓶遞給我。我倒出來幾粒即刻就吞了下去。千沉皺著眉,又給我倒了杯茶水,說:「殿下怎麼還這樣吃藥?這樣不好。」
我喝口茶水順了順,說:「太苦了。」
麒麟妖獸濺出的鮮血有一些順著我的脖子流入了後背,我那時沒來得及擦去,此刻後頸下的一些地方還有后肩處卻疼得不行了。我說:「我脖子后還有些燙傷,我不太能看見,你幫我塗一點外敷的葯。」
我將發撩到前面,輕輕扯開了些衣領。千沉輕輕吸了口氣,驚道:「殿下,你這是怎麼弄的?」
「你別管了,只是一些外傷,看上去比較嚴重而已,上完葯就沒事了。」
千沉不再說話,轉身又去找了些雪膚膏,替我上藥的時候,他嘴中呵著輕輕的涼氣,似乎是怕我疼。
我又嘟囔了一遍:「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能讓我父君知道啊。這屆朝夕宴父君會來么,那時我就稱病不見好了。」
「殿下吩咐,臣不敢不從。」他說,「尊上政務繁忙,已經婉拒了朝夕宴的邀請,殿下好好養傷就罷。」
雪膚膏果真是個好東西,清亮的藥膏將那股火辣辣的疼痛一點一點驅散,此刻竟有大好之勢。
千沉還未停下,我便聽門口傳來一陣冷冷的聲音:「你們在做什麼?」
這樣冷淡的聲音我再熟悉不過,我生怕君禹會發現我受傷的事,趕緊整好衣服站起身來。君禹站在門口,眼眸冷淡如霜,手中的劍還未入鞘,流著寒色銀光。
「沒什麼。」我往他那邊走了走。君禹的眼光一直盯著千沉,千沉倒沒有去看他,旁若無人地將雪膚膏收起來。
「他是誰?」他手中的劍輕輕一翻,刃光勝水。
我解釋道:「千沉是我父君的臣子。他只是來給我送些東西,並無惡意,你不用擔心。」
君禹抿唇收了劍,可目光中的敵意未收斂半分。我對千沉說:「你回去吧,宮中的事你多幫幫父君,他最近身體不好,不宜太過操勞。」
「遵命。」千沉低了低頭,領命道。他抬起眸來,妖美的雙目在君禹身上逡巡一圈,沒說一句話,轉身化成白色的煙霧消失在廂房當中。
我見千沉走了,又轉頭問君禹:「你來做什麼?有事找我?」
君禹提著劍不說話,抬腳走出我的廂房。我心中疑惑,連忙跟上去追問道:「怎麼不說話?」
微風吹皺一池塘水。荷花搖搖曳曳,翠綠的荷葉如浪般層涌。君禹停下腳步,側視我一眼,道:「九尾狐身上的魔氣很盛,我以為是有魔妖潛入天界,所以來看看。」
他說這話時很平淡,我卻揣度出另外一層意思。我有興奮地問他:「你是在擔心我嗎?」
他輕皺著眉,冷道:「你剛才跟他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我下意識去摸了摸自己的後頸,有些心虛。我怕他會擔心我的傷勢。
他眸色冰寒,狠狠扼住了我的手腕,道:「你讓他看你的身子?」
儘管手腕疼得厲害,但我的腦袋一陣發懵,一時沒能反應過來君禹話中所指。我愣愣地問:「沒有啊...你這麼生氣做什麼?」
興許他知道自己失態了,緩緩放開我的手。他深深鎖眉,將手中的長劍握了又握,手上青筋凸起,彷彿在極力忍耐這什麼,可最終沒說一句話便轉身離去。
我跟在他的一側,瞧著他極為冷峻的側臉,問道:「你別生氣啊,我知道男女之別的,剛剛他只是在幫我...」
「你如何,都與我無關。」
「有關的有關的。」我使勁點點頭,「我喜歡你那麼久,你總知曉我的情意吧?」
「不知道。」他冷淡回道。我見他不似方才那般盛怒,語氣也有些放緩,嘻嘻笑道:「總會知道的。」
君禹加快了腳步,走在我的前頭,我在後面仔細瞧著他的背影。他的背很寬闊,像天界浩渺無垠的雲海,讓人神往又觸不到半點。君禹是個正人君子,善惡分明,做事有自己的原則。他雖然嘴上總不願承認,但對誰都很好。
舟卿仙宮內雲霞浮動,碎銀般的陽光散落在樹影中。我低著頭跟在君禹身後,看見他的袍角一寸一寸拂過石徑旁的花葉。
我不知君禹何時停下,一不小心撞上他的後背,驚著連連退了好幾步。君禹皺眉:「你怎麼總不看路?」
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說:「若你牽著我走,我就不會撞著你了。」
我見他臉色變了變,不敢再開玩笑:「別生氣嘛,我就是說說。你好端端地怎麼突然停下了?」
君禹說:「我去更衣,你也要跟著?」
我往他身後望了望,果然已到他的殿宇處。我嘿嘿地壞笑了聲:「如果你肯讓我看,我絕對不會拒絕。」
君禹:「...」
他當然不會讓我看。
君禹狠狠瞪了我一眼就往殿內走去,將宮門關得嚴嚴實實。方才他容色上浮現的窘迫真讓我覺得可愛。
我在外面等了一會兒也不見他出來,索性在他的仙宮內隨意走走。君禹的仙宮構造的極為精巧,園林中添了活水,我踏上小石橋,青池中開了滿滿的睡美人,伴有絲絲藕花香。此時天光正好,仙霧聚又散,縹緲不定。
我扶住橋欄,以澄明的水面作鏡,看見脖子上的燙痕已經消得極淡。除了後背還在隱隱作痛外,其他均無大礙,想來不必修養太長時間就能再去找碧霞蘭了。
遠方碧湖面上蜿蜒著水廊橋,搭著一個飛檐小亭子。我見亭內有婉綽的身影,走近一看是白衣小仙,鬢角簪著淡粉色的小花,純潔出塵。
「蒹葭?」君禹近身的只有一個仙使,喚作蒹葭,聽說是建武神君親自指派來打理舟卿仙宮的人。我問她:「你在做什麼呢?」
蒹葭慌亂地將方才看的冊子藏在廣寬的仙袖,看著我杏目圓瞪,臉上有莫名的潮紅,對我哼道:「不用你管!」
語氣沒有平常的傲氣和不屑,卻有些惱羞成怒,讓我不禁想一探究竟。我輕輕吹了一口氣,仙袖翩翩「啪」一下掉出來一副捲軸,很給面子地緩緩展開。
蒹葭輕呼一聲愣在原地。我定睛一看,那畫上竟是紅裙半褪嬌軟軀,桃花艷月,雪膩酥香,好一副情艷流香的秘戲圖。
我:「…」
蒹葭慌亂地對著我大喊否認:「這不是我的!」
我:「…」
我大概能理解古書中說「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寓意了。
蒹葭驚得淚都快出來了,死死抓著自己的衣袖。她不敢看我,也不敢看地上的畫,耳根兒到臉頰都紅透了,咬著唇兒說不出話來。
咳咳...這事是我不對在先,我這好奇的毛病需得改一改。我瞧著蒹葭羞紅的臉,難不成她也春心芳動,對哪位出塵的仙君動了相思之情,才會想著看這些秘戲圖?
哎...這有什麼好臉紅的?
我怕蒹葭覺得尷尬,即刻風輕雲淡地撿起地上的畫,仔細地打量了一番,然後緩緩卷上:「哪裡來的?這畫得也差勁了些。你學這些不能看野畫,應該去買些正規的。」
蒹葭:「你…」蒹葭拿玉指指著我,目瞪口呆,全然震驚。
「你為何要掩掩藏藏的,這怎麼了?以前有隻圓毛狐狸追千沉的時候,比你大膽多了。她唱得小曲兒真是酥人。」
蒹葭說:「你…你怎的這樣不知羞!」
我說:「這又什麼好羞的,不然我給你唱一段?」
叫我這樣一說,蒹葭果然不似方才激動,反而凝神注視著我。我微微勾出艷麗的笑,眉目輕佻繾綣柔柔深情,唇輕張輕合,婉轉唱道:
「紅樓雙鸞帳暖,嬌腰如月寒。溫玉在懷身兒顫,香肩半軟,盼君無塵攔,把如如憐。」如如就是那隻倒追千沉的圓毛小狐狸。
蒹葭愣愣地看著我,小口微張,顯然是看呆了。我伸手拍了拍蒹葭的肩膀,語重心長的囑咐道:
「看到了嗎?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等我回魔族幫你問問哪裡有賣這些的,回頭介紹給你。」
「蒹葭。」一聲輕喚如雲如煙,溫潤如高山清泉,從空谷中開出一朵幽蘭。
聞聲,蒹葭渾身一顫,眼睛看向我身後,充滿驚慌。我正準備回身看去,沒想到蒹葭沖著我的臉就扇過來一巴掌,力道大得絲毫不客氣。
我當時被打懵了,不知為何方才還梨花帶雨的蒹葭為何會給我這結結實實的一巴掌。她雖平常看不慣我,可我從未正面與她衝突過,更何況我看在她是君禹仙使的份上才肯教她這些,她方才不是還看得挺認真的嗎?
她沖著我哭罵道:「天下怎麼會有你這樣的狐媚子,專門生來勾引人!你竟然還要…還要教給我…」
我操/你祖宗,不是你要學的嗎!而且我是孔雀!孔!雀!不是狐狸。
從我身後走過來的是君禹。他薄唇星目,自成氣度,出塵的神容若扶風柳痕下的長夢花影。
蒹葭沖著君禹就跑了過去,怯生生地看著我,眼神中卻帶著無比的嫌惡,低聲說:「上神,你不知道,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看些…看些什麼骯髒東西…」
我愣住了,訝然地看向還安穩躺在自己手上的秘戲圖,簡直被這樣的劇情反轉驚得說不出話來。
君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讓我的背脊陡生寒意,毛骨悚然。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說出的話卻十分刺耳,比蒹葭給我的那一巴掌都要疼:「你就是靠這些來勾引男人的?」
我耳膜一陣一陣發疼,後背上的傷似乎愈發痛了。我勉強定著眸看君禹,問他:「你說我勾引誰?」
「你別以為我沒看見你跟那隻九尾狐做的事。」君禹眸子里卷著怒氣,他說,「魔族的女子都跟你一樣輕賤自己么?」
魔族的女子?
他說出的每一字都如利箭般,狠絕不帶一點情意。
「輕賤?」我說,「你生辰那日,我為你跳舞...你敢說你不喜歡?這些在你眼裡就全是輕賤?」
「本君怎麼會喜歡那種不堪入目的東西?」他怒聲道。
「不堪入目。」我耳畔縈繞著轟鳴聲,神思惘然,腦袋一片發白,「好一個不堪入目...」
「你已經與那九尾狐有情,甚至都能讓他看你的身子,又何必來跟著本君?九羲,你把本君當什麼?」他眉眼裡都帶著嫌惡,聲音冷酷得不近人情,「臟。」
我長久都未能說出一句辯駁的話。那時我才知道這麼多年來他從未珍視我的情意,也明白有些東西,即使我再努力,得不到的還是得不到。
仙風寒得如冰霜。我冷哼了一聲,從眼角到唇畔,勾起了一絲絲笑意,說:「這有什麼髒的?」
我挑釁般地將手中的圖卷展開。君禹嫌惡地移開了眼睛,我看見他的手指輕輕一攏,頓覺我的掌心處一陣劇痛,那幅圖在我手中頃刻間碎成飛片,落落如梨花。
我的手心已經被劃出一道血痕,浸出刺眼的血珠。
我走近君禹,眸中含著嘲笑看他,說:「難道舟卿上神以後不會做這些?你同喜歡的人做這些事也會覺得臟?」
果然,他的暗眸里怒氣愈盛。
見他生氣,我感覺不到絲毫開心。惻惻涼風鑽入我的衣袖,我背上的痛楚一時甚過一時,霞光漸漸隱下,風頭卷絮,周圍浮動著橙紫色的光,黯淡得讓人心冷。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空:「君禹,有時候我也挺累的...我不想這麼累了。」
說完這句話,我真覺自己彷彿卸下了一個重擔。我緩緩往水亭外走去,走到蒹葭身側的時候,扯出輕笑看她,她被我嚇得瑟瑟發抖,沒敢說一句話。
我將掌心的血輕輕擦在她的雲白的衣袍上,譏道:「以後見了我,記得繞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