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48
昏昏暗暗的天空下,忘川河裡,奈何橋上,孤魂野鬼們凄厲的叫喊,永無休止。
高大少年在黃泉路口,他立在火紅的彼岸花中,那襲紅衣幾乎鉗了進去。
路過的鬼差都不約而同的達成默契,一個個避開少年。
不過問,不靠近。
不知過了多久,白無常飄過,他正想裝作什麼也看不見,少年卻沒讓他如願,叫住了他。
白無常忍住吐血的衝動,「離生。」
離生的目光落在彼岸花上,「這花好看嗎?」
白無常吐槽。
自從離生回來,冥界沒有誰敢在他面前提什麼,巴不得躲的越遠越好。
他和老黑也一樣。
耳邊又重複了一聲,多了明顯的不耐煩。
白無常道,「一般。」
離生皺眉,那張俊美的臉龐籠了層陰霾,渾然不覺。
他似乎很喜愛這花,喜愛到不能聽到看到他人對這花做任何與他不同的評價和行為。
白無常道,「我還有事。」
他的話剛落,面前的人突然轉身,一雙幽深的眼眸盯過來。
白無常的呼吸一窒。
之後是頭皮發麻。
他在離生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生辰八字,雖然早就習慣了,可還是受不了那種詭異的感覺。
離生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譏諷什麼,其實他只是想笑一下,「白二,三生石缺的那塊補上去了嗎?」
白無常點頭,「嗯。」
剛好有個鬼差拉著一個小孩路過,那小孩哭的厲害,白無常有了借口,撒腿就跑了。
離生在原地立了一會,他獨自去了三生石前。
的確如白無常所說,三生石此刻完好無損。
離生忽然伸手,掌心按住三生石。
三生石靜靜的屹立著。
離生自言自語,「我的前生前世都去哪兒了?」
他的心中徒然生起一股憤怒。
身後傳來一道溫潤的聲音,「離生。」
離生回頭。
崔珏握住他的手,將他的指尖握在手心裡,「回去吧。」
離生挑眉,「你不是去天界了嗎?」
崔珏溫聲道,「改日再去。」
他在半路感到不安,就折返回來了。
重元殿還是一成不變,死寂,陰冷。
隔著一條忘川河,那頭是地獄。
離生把紅袍脫了,身著單衣,他斜躺在榻上。
地獄那人不知犯了什麼重罪,去萬丈深淵受刑萬年,離開時那人一直看著他,眼神悲傷,他的手摟上崔珏的腰,那人哭了。
離生飲下一口酒。
莫名其妙。
他根本就不認識崔珏的兄弟,只遠遠見過寥寥幾次,連話都沒說過。
瞥了一眼在案前端坐的男子,離生勾唇,「過來。」
崔珏放下筆,起身走近。
離生的唇在崔珏的脖頸里遊走,啃咬。
而後直接將他帶上木榻,翻身壓上去。
和之前的每一次一樣,他們沒有做到最後。
崔珏掩下失望,耐心等下去。
沒了妨礙,他和這個人有漫長的歲月可過。
冥界的時日流逝的飛快,無聲無息。
百年在眨眼間過去了。
這裡的所有東西都是不變的。
離生例外。
他的容貌變化很大,僅僅對他而言。
在別人看來,他只不過是回到了最初。
看著絕世的男子,所有人驚艷之餘,會心悸,感慨,這下子應該不會再出事端了。
然而有些事是註定的。
離生又一次經過三生石。
石崇源這個名字在他的腦海里一掠而過。
他停下腳步。
幾乎是不受控制的,離生的手捏住三生石左下角。
離生的瞳孔陣陣緊縮。
石崇源,三生石的轉世。
他見過。
離生背靠著三生石,面色蒼白扭曲,前生前世的所有都在一點點回來。
他的前世叫紀韶,普通的藝術系大學生。
而崔鈺……
離生抱住頭,許多畫面交錯著湧上來。
當時他的身體能夠穿過牆壁和門,他跟崔鈺說了,崔鈺沉默著看他,一句話都沒說。
但他竟然看出崔鈺很難過,像是無力,絕望。
沒過多久,他的靈魂離開身體。
一開始只是短暫的離開,後來時間越來越長。
直到再也回不去了。
離生昏倒在三生石旁。
冥界又亂了。
崔珏守在床前,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情,更猜不到他在想些什麼。
那夜,離生消失了。
崔珏沒有去尋找。
那人自削魂魄,硬生生將生死簿從自己體內剝離,承受遠超地獄的痛,就為了和他脫離關係。
崔珏嘲諷的笑了笑。
他用那麼多年的時間去獻出所有感情,守護,看那人成長,給予了全部,竟還比不上崔鈺陪的十世。
念頭輕動,生死簿落於手中。
崔珏呆坐著,一母同胞,他和崔鈺是截然不同的。
他從不去做自己不能掌控的事,而崔鈺一直在做。
那人是個窮秀才,依照前世功德,坐了鬼差,負責三生石的看護。
因那人過於出色的皮|囊,和大家的關係保持的很好。
直到三生石無端碎裂。
崔鈺將那人關進十八層受罰,又下送十五層,最後去輪迴時已經即將魂飛魄散。
他是在人間遇到的那人的轉世,第一次只是偶然間相處了,第二次再見,那人似乎對他很信任,他通過查探才知曉,那人已在不久前和崔鈺結識,並且產生了感情,把他錯當成了崔鈺。
也許是寂寞了太久了,久的讓人扭曲自我。
崔珏將錯就錯,裝成崔鈺,和離生在一起了。
後來的一切都太複雜。
崔鈺以為離生移情別戀,報復,痛苦,他是個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人。
事情鬧的很大,天界介入。
崔鈺和崔珏受重罰。
離生魂飛魄散,十世輪迴,均都不得好死。
崔珏費力挽救,陰差陽錯之下,離生的最後一縷魂魄和生死簿重合。
他成了生死簿。
然後又是十世的糾纏。
崔珏合上眼皮。
從此,世間再無離生,只有紀韶。
萬丈深淵前,一男子盤腿而坐。
日出日落,萬年過去。
深淵裡出來一人,正是崔鈺,他的眉目不變,只是多了揮之不去的事滄桑。
看見石像的那一刻,崔鈺的身子一震,他緩緩走到那裡,眼眶赤紅。
「紀韶……」
崔鈺嘶啞著聲音,顫道,「我回來了。」
他跪在石像前面,環抱住,唇貼上石像,輕輕的。
石像開裂,瓦解。
紀韶被崔鈺抱住,吻的發狠,唇齒摩擦,他們緊緊相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