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 十里琅環洞(1)
羅氏做的果然都是家常菜,味道清淡,自有一股家裡的味道,四涼四熱八碟菜,兩個人吃,很是豐盛。
因怕一堆人圍著,顧子洲會不自在,十一娘便笑著慫恿羅氏與夏承和先帶了眾人去堂屋稍坐,自己陪著顧子洲用飯。
親自盛了一碗湯遞給顧子洲,笑道,「嘗嘗,我娘做的黃瓜片兒湯,雖然簡單,可跟外面的湯比起來就是有種說不出的好喝。」
家人的味道,自然是外面的酒樓怎麼都做不出來的。
顧子洲的目光落在十一娘端著的碗上,笑了笑,伸手接過。
只抿了一口,便道,「果然好喝。」
十一娘眼中的笑意便濃了三分。
顧子洲放下調羹,抬眸看十一娘,「夙重耀大病,夙扶雨怕不會善罷甘休,你們有何打算?」
十一娘手上的動作一頓,抬眸看了他一眼,詭異一笑,「不告訴你。」
顧子洲一愣。
十一娘已低頭吃起飯來,「快吃,我娘他們都等著呢。」
顧子洲不再說話。
兩人安靜的吃完飯,自有小丫頭過來收拾碗筷,十一娘與顧子洲去了堂屋。
羅氏先前已把女兒打量了一番,此番竟是又拉著上下看了一遍,又問起十一娘這些日子過的如何?三娘如何?八娘如何?重華如何?幾個女婿如何?
十一娘耐心的一一作答,全程笑意盈盈。
顧子洲坐在一旁,只覺場面溫馨至極,幾個陪他的男人互相看看,卻都因與他沒有過接觸,不知道該說什麼。
顧子洲笑了笑,與幾人打了招呼,略坐了片刻,便以自己有事需要回千金台為由先告辭走了。
羅氏這才拉著十一娘問莫守諄送的那封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一群人的目光都有些驚懼和擔憂,看著十一娘。
十一娘笑笑,避開眾人的目光,剛想張口說什麼,被羅氏紅著眼一巴掌拍在胳膊上,「說實話!從小到大每次你想說謊的時候就笑著不敢看人的眼睛!」
「疼啊,娘!」十一娘忙摟住胳膊,做疼痛狀。
羅氏眼底掠過心疼,卻又硬起心腸,「說!不許編那些花里胡哨的話騙我們!」
元娘朝十一娘點頭,「三姨夫雖然沒明白的說,但我與念妹妹也猜到不少。十一娘,你照直了說,我們是一家人,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坎。」
莫如念抱著肚子點頭。
那些困難怎能與奪儲相比,爹娘與外公、外婆,舅舅、舅媽,姨母姨夫都是普通的平頭老百姓,若知道他們攙和進皇位之爭,不定要多擔驚受怕,夜不能成眠。
十一娘腦海里一瞬閃過,朝眾人舉了手,「好,好,我說,事情是這樣子的……」
十一娘便把夙扶風與夙扶雨兩兄弟之間的事說了,「夙扶雨知道是咱們家收養了重華,又得知莫記是三姨夫的,就覺得上當受了騙,要拿咱們開刀好嚇唬重華,所以……」
「所以,莫老闆才用這種法子把我們都騙來京城,好讓夙扶雨派去抓我們的人撲個空?」李嬸恍然接話道。
十一娘點頭。
元娘與莫如念對視一眼,元娘眸子里依然有懷疑之色,莫如念則是微微蹙了眉頭,看著十一娘。
別人不知,她卻是在京城長大的,她離開京城前,京城是個什麼局勢,如今的京城又是個什麼局勢?十一娘的話固然不是假話,卻也不沒說明白!
莫如念瞧了瞧周圍眾人都稍鬆一口氣的模樣,按下了張口的心思。
「相公真是的,早說清楚不就好了,寫那樣一封信回來,嚇的我們半死,什麼都來不及收拾就奔京城來了!」羅三姨嬌嗔的蹙眉,生起了莫守諄的悶氣。
羅家老太太嗔瞪了女兒一眼。
莫家老太太與莫家老爺子則對視一眼,與兒媳婦同仇敵愾,「就是!嚇死我們了!看他回來,我不撓他……」
「娘!」羅三姨就撒嬌著去搖莫家老太太的胳膊,莫家老太太呵呵的笑。
一群人的臉上都露出善意的微笑。
十一娘眨了眨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得知三娘生了一兒一女,瑤娘有了兒子傍身且很得公婆喜歡,八娘雖懷了身子精神頭卻很旺盛,幾家人都很高興……
「孩子長多高了?會不會叫外公外婆了?」羅氏笑的雙眼都眯到了一起。
大伯娘方氏也笑著插嘴,「一個孩子哪夠,得多生兩個兒子,才能安公婆的心,給夫家傳宗接代……」
元娘則笑著問,「八娘有沒有什麼特別喜歡吃的,我們做好了你帶去京城給她……」
男人的關注點則始終停留在夙重華與當朝一品武侯有間隙,且有可能是殺父殺母之仇,一直很擔心。
「十一娘,重華會不會有危險?」
「這事兒皇上不管嗎?」
「……」
危險,怎麼會沒有!
皇上會管,前提是有夙扶雨加害夙扶風的證據在手!
十一娘笑笑,故意露出一副『你們就愛想太多』的表情,「外公,爹,五叔,李叔,哪能會沒危險?!不過,重華如今可不是小孩子,他可是上過戰場,身經百戰的四品中郎將,若是這點小事都應付不了,皇上又怎麼會如此看重他?!」
幾人面面相視,都覺得十一娘說的有些道理,可仔細一想,還是忍不住擔心。
十一娘便笑著與羅氏等人說起京城的趣聞,又說起三娘如今當家一把手,瑤娘與那些大家的夫人太太說話也沒半點落人下風的模樣;又說盛三姐夫很得皇上器重,鄒姐夫家的一品居儼然成了京城的風向標。
逗的婦人們喜笑顏開。
……
是夜。
「你說什麼?有人闖入了琅環洞?」夙扶雨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披衣而起到的外間,來人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夙扶雨臉色大變,一把抓住了來人的衣領,喝問道。
來人點頭,「剛從郊外送來的消息,侯爺,咱們怎麼辦?」
夙扶雨臉色幾變,在屋內踱步數次,問來人,「可有說是什麼人闖的琅環洞?」
來人搖頭,「夜行衣,蒙了面,並看不清長相。」
又道,「看身形,是個男的。」
夙扶雨蹙眉,「你去,帶兩個人去洞內查清楚闖入者何人,飛鴿傳書回來。」
來人抱拳,應聲,「是,侯爺。」
忠勤候夫人也披衣出來,睡眼惺忪的問,「侯爺,出什麼事了?」
夙扶雨看了她一眼,淡聲道,「一點小事,屋裡太悶,我去書房呆一會兒,你先睡吧。」
忠勤候夫人蹙了蹙眉,轉身回了床上。
翌日,夙扶雨臉色發寒,一把將郊外飛鴿傳書拍在書桌上。
夙重榮立身而起,面色一樣難看,「爹!」
「你親自去,帶了你大哥的人過去,將十里琅環洞給我封了!機關全開,我要他有進無出,有去無回!」夙扶雨冷然一笑,眸底一片狠絕之芒,「本來想讓他死在戰場上,他既然送上門去找死,那就別怪我這個做二叔的不念血脈親情!」
「爹,不可!」夙重榮忙道,「琅環洞里有咱們這麼多年辛苦攢下來的家業,豈能為了一個夙重華就全毀了……」
「所以,我讓你親自去,將他堵在琅環洞里,機關重重,他若是死在裡面,琅環洞自然不用炸毀,他若是命大……」夙扶雨冷冷一笑,「十里琅環洞里的東西就是他的買命錢!」
夙重榮緊蹙眉頭,「我這就去找大哥,讓他派人出來。爹先書信過去,讓咱們的人把十里琅環洞內的機關全部打開。」
臨走,又加了句,「不到萬不得已,兒子不會輕易封洞!」
父子兩人眸底一片殺意。
不到一個時辰,顧子洲就得到了消息,忙派了人去後院找十一娘過來。
十一娘奇怪,「你不是……回落星湖了嗎?」
顧子洲也不解釋他留在這裡的原因,只斂了笑,沉著臉道,「十一姑娘,你與我說實話,你們是不是發現了夙扶雨的什麼秘密?」
「什麼?」十一娘神色一凜,抬眸看顧子洲。
顧子洲將人送來的信遞給她,「京城來信,夙少單身一人去了夙扶雨一處位於郊外的莊子,已經一天一夜,只進未出!」
十一娘的瞳孔猛的一縮,一把抓了信來看,信上卻如顧子洲所言,夙重華昨日去了夙扶雨郊外的莊子,至今未見出來,他們擔心有事,特意潛入莊子,卻發現莊子里種了許多樹,均是按八卦所擺,只要進去就休想出來!
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只得寫信來告知顧子洲。
十一娘將信往桌上一放,抬腳就往外面走,「我爹娘那邊勞煩你轉告一聲,就說我有急事要回京一趟,有空再來看他們!」
顧子洲擺手,一旁的管事忙應聲,「老奴一定轉告夏老爺、夏太太。」
十一娘回頭看了顧子洲一眼,卻見顧子洲一臉沉重緊跟在自己身後,也不多言。
院子外,早有機靈的小廝備好了馬匹,兩人一人一騎,揚鞭催馬,「駕!」
馬蹄踏出,塵土飛揚,卻極快的朝京城的方向而去。
路上,「我們在華嚴寺見過一個人,是夙府的家生子,跟在夙扶雨身邊十幾年,替夙扶雨做了不少惡事!也是他告訴我們夙大將軍的真正死因……夙大將軍確實是被夙扶雨所少,夙扶雨先安排了自己人給夙大將軍下要,后勾結北周大將軍呼延魯殺害了夙大將軍,又借夙大夫人受驚難產,想一把火燒死了夙大夫人和夙大小姐與重華,卻沒想到他們二人命大,一人被風月門的少門主救走,一個被顧嬸兒所救……」
顧子洲聽的一驚,「夙大小姐沒有死?」
十一娘嗯了一聲,「她嫁給了風月門的少門主,並不想攙和忠勤候府的事,所以一直沒有告訴你。」
又接著道,「那人還告訴我們一個驚天的秘密,夙扶雨在郊外有個莊子,莊子底下連著一個十里琅環洞,洞內全是夙扶雨這些年搜刮來的珍奇古玩!還有一些不能流傳到外面的齷蹉東西!夙扶雨當年勾結北周呼延魯的書信就藏在那十里琅環洞內!重華此去,定是為那書信!」
說罷,揚鞭又打了下馬屁股,「駕!」
馬兒嘶鳴揚蹄,驚起一片塵土,速度已是極快,十一娘卻尤覺太慢,接連三鞭下去,馬奔跑的速度果然又快了許多。
顧子洲臉色冷沉,看到十一娘的動作,手下也揚起了馬鞭。
兩匹馬帶著煙塵飛掠而過!
這個臭小子,明明說好讓她等自己回去了再一起過去的,他居然偷偷跑去?!
十一娘在心裡把夙重華罵了千萬遍,卻止不住提到嗓子眼兒的擔心和恐懼,只覺在去的路上每一分每一秒都如一個世紀一般難熬!
她不能想,不敢想,他一個人闖入機關重重的十里琅環洞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她只要一想到那些血肉模糊的畫面,心口就一陣痙攣,呼吸都要停止下來!
握著馬鞭的手就忍不住高高舉起,一下又一下抽在馬屁股上!
眼看著十一娘那匹馬的屁股被抽的紅的一條一條的,顧子洲蹙眉開口勸道,「十一姑娘,你冷靜點兒,我們只是得到消息他進去了,並不意味著他已經遭遇了危險……」
十一娘這會兒顯然聽不進他的話,一直不停的打著馬朝京城的方向跑。
顧子洲見狀,也不再多言,只催打了馬,埋頭跟在她的身後。
半空中,海東青尖銳鳴叫,俯衝而下,直朝十一娘而去。
顧子洲眉頭一蹙,在海東青堪堪落下時,伸出自己的骨扇,擋住海東青,海東青不耐煩的一爪子抓在骨扇上,帶的顧子洲身子朝前一傾,險些跌下疾奔的馬。
海東青的腳上系著一個銅管,顯然是有信,顧子洲叫了十一娘,「海東青送信來了,說不定與夙少有關。」
十一娘猛的勒住韁繩,馬兒高高揚起馬蹄,險些將十一娘從馬上甩下去。
顧子洲看的額頭都生了汗,卻只見十一娘神色未變的從馬上跳下來,叫了聲,「青兒!」
海東青尖叫一聲,丟了顧子洲的骨扇,落到地上,尖尖的嘴巴一下就啄掉了銅管兒,叼起來送到十一娘手邊。
十一娘神色冷然,從銅管里抽出紙條,待看到信上的內容時,臉上的冷然瞬間破裂,咬著牙道,「臭小子!」
原來,他早想好了,就等自己出發到落星湖后,獨自一人去十里琅環洞找書信!還特意讓海東青遲上一些時日給自己送信!
可惡!
他當她是什麼?
溫室里的花?
還是需要他保護的金絲雀?!
她即使做也要做能與他並肩共進的那一個!
她一把將紙條握於掌心,運力而上,紙條在掌心粉碎,隨風卷飛。
十一娘眼神一冷,掀開衣裙,隨手撕下內襯白衣,咬破手指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塞到銅管里,重新綁好,對海東青道,「青兒,去風月門,門內有多少叫多少,帶著他們去找夙重華!」
海東青尖嘯一聲,騰空而起,直入雲霄。
十一娘冷著一張臉,雙眸滿是血腥之氣,夙扶雨,你敢傷夙重華一根手指頭,姑奶奶我要了你的命!
她翻身上馬,揚鞭催走,馬兒嘶鳴卷著塵土飛奔而去。
顧子洲雖然沒看到信的內容,但從十一娘的表情也猜到了一二,不由在心裡嘆氣,他花費了如此大的功夫把夙重華送回忠勤候府,若他就此死在夙扶雨的十里琅環洞,那他這麼些年的心血全白費了!
兩人再次飛奔上路,一路朝京郊夙扶雨的莊子而去。
此時,夙重榮帶著人到了莊子。
管家迎上來,「二少爺。」
「現在什麼情況?人呢?」夙重榮腳步不停,直往十里琅環洞的入口而去。
管家疾步跟上,邊走邊道,「自從進去就再沒出來,為防萬一,小人已將後半段的機關開啟!」
夙重榮點了點頭,「你做的很好。」
說話間,已來到入口處,夙重榮率先進去,與管家道,「派人準備火油,澆在入口處,若夙重華活著出來,你知道該怎麼做!」
「小人明白!」管家眉頭都未抬一下,應聲道。
夙重榮頷首,深吸一口氣,對自己帶來的二十精英道,「前五里,沒有開機關,尋人速度放快一些,若尋到人,格殺勿論!後半段,機關重重,若不能殺了他,就把他引到機關處!」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張十里琅環洞的機關分布圖,指著後半段的機關設置處,讓眾人看,待二十人均點頭表示記下后,將機關分布圖重新塞回懷中,大手一揮,「出發!」
「是。」
二十人身形極快的入洞前行,夙重榮緊隨其後,管家有心勸兩句,「二少爺,洞內危險,您就在外面等消息吧。」
「夙重華不死,我們都有可能死,我怎能坐以待斃!」夙重榮冷笑一聲,人已入了琅環洞。
而此刻,夙重華正彎著腰走過一段最窄的路,走過去就看到迎面是兩條分叉路,夙重華略一思忖走了左邊那條。
卻不想,走過去約一刻鐘,路的盡頭赫然是一個四方的屋子,裡面整整齊齊碼著十數口大箱子,全用封條封了。
他皺著眉走過去,想看看箱子里是什麼東西,手剛碰到箱子,就聽到一聲類似哨子的尖銳聲響,一個人飛快的撲向自己!
「夙重華在這裡!」
昨晚失眠了,今天一天都沒精神,腦袋暈乎乎的,實在寫不出萬更了,親們見諒~
明天晚八點更新,不出意外會是萬更,早點休息,么么噠